第272節
“我要去找那兩個人談談,龍馭大陣的變化總有窮盡之時,要幽蓮他們下來吧,硬拼沒有任何意義。” 我不再管土裂汗大神如何回答,徑直走向幽深暗處。 他在我身后叫了一聲“風”,就再也沒有下文了。 他非常明智,一旦發現有了另外的途徑和平解決爭端,當然不會再冒險進攻。跟這樣的人合作,的確是非常省心。 長廊很深,曲折向前,似乎三天三夜都走不到盡頭。假如這真的是在土星人的飛行器上,我看不出這種扁長的建筑物結構會有什么意義,與人類的航天器設計完全不同。人生的際遇真是千奇百怪,原以為與土裂汗大神的沙漠一別,永遠都不會再見面的,現在卻真真實實地站在了同一只飛行器上。 “假如他們的能量消耗殆盡,永遠沉淪于黑暗的地脈里,將是一個多么痛苦的結局——”永遠地停滯在異星上,直到化為無聲的飛塵碎片,在任何人看來,都是無比失敗的。突然之間,我對土星人飛行器的未來充滿了嘆息憐憫。 從另一方面看,阿爾法又何嘗不是如此?航天歸來,卻發現自己的地球物是人非,而且同類人的外型都完全變了,他的結局又將是怎樣的呢? “你在找什么?”有人無聲地出現在黑暗里,只有一雙眼睛冷森森地亮著,充滿了極不友好的殺機。通常,擁有那種眼神的,不是屠夫,就是殺手。 “找你。”我停下來,緩緩地停靠在欄桿旁,看著那個冷傲的灰袍人慢慢踱出來。在他身后的三十幾步遠處,有一面明晃晃的墻壁,散發著幽幽的銀光。 “找我?拿‘碧血夜光蟾’來交換答案?”他不懷好意地笑著,令我隱隱感到不安。 “嚓嚓、嚓嚓”,他緩緩地彈著指甲,眼角余光不停地掃在我身上,充滿了蔑視和貪婪。 “你真的見過我?在哪里?什么時候?”在一路走來時,我不斷地在記憶里搜索“凌煙閣”這個地名,應該是在中國大陸的某個名勝古跡里出現過。做為唐朝建國后歌功頌德的廟宇,“凌煙閣”三個字屬于一個歷史長河里輝煌燦爛的時刻,幾百名大唐功臣的影像被描繪在上面,成了千秋萬代的愛國者們最向往的地方。 “我說過了,凌煙閣。左臨敕建大相國寺,右靠無敵大將軍府,正對山河社稷廟,天下獨一無二的凌煙閣,小子,別裝傻了,這么久了,一閉眼就是你在鏡子里盯著我看時的眼神,絕不會錯,那就是你。”他得意地指向身后那堵銀墻。 那原來是一面鏡子,只不過不是水銀玻璃鏡,而是只在古代歷史劇中才能看到的銅鏡。 我走向那鏡子,另一個長須人手里握著一團白布,正在仔仔細細地擦拭著銅鏡,一絲不茍而且小心翼翼的。 四周沒有太亮的光,我走近的時候,影影綽綽地看到了鏡中的自己。不記得多久沒找過鏡子了,好像從北海道起飛之后,就不再關心自己的形像,一心只想著“蘇倫”這個人和這個名字。 鏡子的尺寸大約有三米高,五米寬,這么大塊的銅鏡在古代非常少見,當時的鑄造工藝是沒法完成這種大手筆工藝品的。它的邊框上鏨刻著完完全全的獸頭花紋,全都被長須人擦得錚亮。 “一面很完美的鏡子,對嗎?”長須人輕咳著,直起腰長吁了一口氣,伸手撫摸著那些花紋,“西域匠師們的鑄造工藝據說來自于燭龍靈山西王母的親手點化,有巧奪天工之妙,這是中原鑄鏡師們永遠無法企及的。” 他的話深奧而怪異,我有些聽不懂,也學著他的樣子伸出手,銅鏡寒意逼人,花紋的手感非常細膩,的確是不可多得的精品級古董。 鏡子是嵌在一面墻上的,覆蓋了整個墻面,上下左右四邊全都與石壁嚴絲合縫地契合著。到現在為止,我仍然不能明白土裂汗大神的飛行器是由何種材料構成,上一次在沙漠里動用了世界上頂級的鉆機,才能勉強打開一條通道,那種外表看起來與石壁無異的東西,或許就是某種不知名的高強度金屬也未可知。 “師兄,我說過,這小子就是咱們見過的那人,把他抓住拷打三天三夜,也就明白咱們究竟在哪里了,好不好?”冷傲的人站在我身后四十五度角的方位,與長須人形成合圍之勢,封鎖了我退出的所有路線。 他的惡意非常明顯,但長須人一直在連連搖頭:“他?那么年輕,能懂什么?” 冷傲的人還想開口吆喝,卻被長須人揚手阻止:“傲白,你耽擱了虬髯客的復國大計,已經失信于天下,兀自在這里吆五喝六的找別人的晦氣,又有什么用?還不退下去面壁思過?”他臉上的悒郁一掃而空,陡然現出一種睥睨天下、執掌乾坤的霸氣。 “又不怪我!又不怪我——”冷傲的人跺著腳,腰間的長劍也開始叮叮當當亂響,“我們做好了一切準備,只等秦王出現,對對對,我不該開那扇門,不該摸這面鏡子,都怪我不好,但我怎么知道是這個結果?師父傳授給咱們的記憶,本來分得清清楚楚的,我磨劍,你磨鏡,天下沒有人比你更懂得鏡子的奧秘,不是嗎?現在問題出在鏡子上,你又怪我罵我?” 我向側面閃開兩步,因為已經感覺到了他眼中流露出來的磅礴殺氣。 “我是說,咱們耽擱了虬髯客的大事,個人生死榮辱事小,就算一起死了,能賠得起他的損失嗎?”長須人的胡子直飛起來,臉也開始漲紅。 “好好好,大事大事,我先殺了這小子,再來跟你理論——”他拔劍的姿勢又飄又快,身子一側,一道劍光便飛到了我的咽喉。如果不是早有預感,我幾乎就要傷在他的劍下,劍光一起,我的身子倒退五步,等他再移步追擊上來時,我俯身直進,霍的沖到他的胸前,一掌砍在他的肋下。 高手過招,須臾必爭,他實在是太輕敵了,才會被我攻了個錯不及防。 我只用了七分力氣,他已經嗷的一聲怪叫起來,身子側翻,左手一抄,十幾道寒光閃閃的長劍凌厲無比的刺過來,每一柄劍所用的招數都不相同,并且巧妙地布成一個半圓形的立體劍陣。高手出劍時,內力灌注在劍鋒上,總會無可避免地發出“嘶嘶嘶嘶”的嘯風之聲,但他的劍上,卻一點聲音都不帶,只有浸人肌膚的寒意。 假如不動用“逾距之刀”,我根本破不了他的劍術,一閃念之間,急促地仰身后退,連續幾個貼地翻滾,姿勢狼狽之極。在沒搞清這兩人的古怪身世之前,我不愿意讓戰斗持續升級。 “住手,傲白住手!”長須人叫起來。 劍光一收,冷傲的人急躁地大叫:“喂,小子,躲什么?不敢放手過來嗎?” “哼哼,傲白,這位年輕人還留著非常厲害的殺招,只怕一旦反攻,你根本抵擋不住,當場就要掛彩。我說過你多少次了,要想做大事,必須得謙忍沉著,就像虬髯客一樣,為了博取一個萬無一失的機會,他甘心在海外仙島潛心修練四十年,武功、計謀、財富、人脈全部水到渠成后,才返回中原。如果不是我們出了意外——” 他反復地提到“虬髯客”這個名字,讓我感到非常詫異。 中國歷史上只有一個“虬髯客”,那就是與大唐游俠李靖、巾幗豪俠紅拂女并稱為“風塵三俠”的虬髯客,已經在中國歷史上彪炳為“世間第一奇男子”,是俠客中的典范,更是老虎崇拜的偶像。 冷傲的人陡然撒手棄劍,叮叮當當十幾聲響過后,所有的長劍都被他以內力震斷,凌亂地跌在地上。 “師兄,這件事不能怪我們,虬髯客不是小肚雞腸的人,紅拂女也是豪氣干云的女中大俠,他們一定能夠體諒咱們,而且,被困在這里之后,我幾乎天天都在反思,為什么會鉆進這面鏡子里來,跟這些怪模怪樣的家伙們關在一起。師兄,你每天對著鏡子參悟,到底什么時候能有個結果?早聽我的,不如敲碎鏡子看看,或許一眨眼就回凌煙閣去了,是不是?” 他搓著雙手哈哈大笑,仿佛在為自己的好主意而自鳴得意。 我小心謹慎地試探著問:“‘磨鏡老人’司徒求是?‘磨劍客’雷傲白?” 冷傲的人嗖的轉身,凌空一抓,一股巨大的吸力沖過來,我身不由己地踉蹌前沖,肩頭被他抓了個正著。 “哈哈……你……你認識我們……終于找到一個認識咱們的了,師兄你看,我說見過這小子的,你還不信,看看,他也認識咱們……哈哈哈哈,終于找到了,終于找到了……”他的五指猛力收緊,我在極度驚愕之下,竟然也忘記了掙脫,只是怔忡地盯著長須人的臉,腦子里不停地轟響著——“他們是唐朝人?兩個唐朝人?” 薩罕早就說過,土星人的“異化”過程存在了很多年,在那些甘心進入“異化”之途的高手里面,包括了不同年代、不同身份的人,幾乎每一個名字都夠寫一本名人傳記。我見過土星人、見過阿爾法,所以不會為見到古代人而驚詫莫名,現在,我之所以感到激動,是因為司徒求是與雷傲白這兩個名字,曾在手術刀的資料庫里出現過。 這兩人的資料收錄于資料庫的“鏡中人”那個類別,里面長長短短幾千個案例,都是與“鏡子、失蹤”有關的。 司徒求是以“磨鏡”成名,曾是隋唐時期最著名的宮廷御用磨鏡師,據說后宮佳麗都以擁有他磨過的鏡子而引以為傲,任何人想要徹底照出自己的美麗全貌,非司徒求是新磨的鏡子莫屬。 雷傲白則是隋朝末年第一殺手,曾任隋煬帝駕前御用殺手,當時天下十八家反王、七十二路諸侯、一百零八道烽煙紛紛扯旗造反,其后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大人物是死在他劍下。 在那個冷兵器格殺的年代,正是像他們師兄弟那樣的高手縱橫快意的大好時機,可惜,這兩個人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一點消息都沒有了。傳說中有人見過他們最后一面,就在大唐國都長安城的凌煙閣上。小道消息說,他們是進入了凌煙閣側面的“洗鏡樓”之后消失的。在那座銀色小樓里,收藏著歷代君王、藩王、文臣、武將們隨身攜帶過的銅鏡,是一個經常鬧鬼、鬧狐的是非之地。 “你認識我們?”司徒求是并沒有過于激動。 我只能點頭:“對,我讀到過兩位的輝煌事跡,只是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 “你也是穿過鏡子到這里的?或者,你也是活在鏡子里的人?”他繼續冷靜地追問,只有涵養足夠深厚的人,才會經年累月動手磨鏡,把自己禁錮在寂寞的大好歲月里。 我搖搖頭:“不是,這不是鏡子里的世界,而是真實存在的。現在不是所謂的什么‘大唐盛世’,而是唐朝之后的很多年里,又創建出來的一個朝代,叫做——”正因為無法向兩個古代人說明二零零七年是在一個什么樣的年代,所以我剎那間啞口無言。 “古代人進入現代”這個題材,在無數編劇和小說家筆下早已有之,而且是多不勝數,我簡單地清理了一下思路,準備繼續向他們解釋下去,但司徒求是舉手制止了我:“小兄弟,不必說了,我們知道這是在公元二零零七年,一個發展神速、日新月異的世界,而且熟知這個年代的所有規則。所以,請不要費神解釋了。” 我更加驚愕:“這就好,這就好了。” 既然他們了解現在這個社會,也真的是省了我很多心思。 “唯一不解的是,我們能進入這里,為什么不能穿越回去,重新進入鏡子的另一面?小兄弟,既然你見識不凡,請試著替我們解答一下這個問題可以嗎?”司徒求是說話時,雷傲白一直閉著嘴靜聽,此刻也把目光轉移到我臉上來。 我望向鏡子,三個人的影子明明白白地顯現在上面,只不過一個是現代人,兩個是唐朝人,看起來異常古怪。 “如果這兩個人真的是從鏡子里走出來的,那么我會不會也能進入里面的世界?”我伸出食指,輕輕地點在鏡面上。鏡子里的“我”也伸著手,我們的食指緊緊地貼合在一起。 “鏡子,真的是世間最神奇的東西,記得當年師父教我磨鏡,第一面銅鏡磨完后,自己看著鏡子里的人,竟然三日三夜不能入睡,仿佛那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只不過是被禁錮在里面,不得相見而已。”司徒求是低聲嘆息著,又一次舉起手里的布,緩慢拂拭著早就一塵不染的鏡面。 剎那之間,我感覺到了“鏡中人”手上的溫度,腦子里也瞬間迷亂起來:“他也是有溫度的?他是真實存在的嗎?我看著他的時候,他是不是也在靜靜地看著我?”當我牽動嘴角的時候,鏡子里的“我”嘴角也有了微微的笑意。 從蘇倫失蹤開始,我感覺自己好像突然老了十歲,思想快速成熟的同時,心境也一日三變地衰老。只有顧傾城到達營地之后的日子,我的心情才偶爾放松下來,意識到自己的年輕和活力。 此刻,鏡子里映出的我冷靜沉著之極,幾乎是處于一種“冷酷淡然”的境界。即使是在微笑的時候,也矜持而沉郁,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輕愁。 “這是我嗎?”我忽然對鏡中人感到一絲陌生。 對于自己在鏡子里的形像,最后的清晰記憶是在進入沙漠之前住過的開羅那家豪華酒店里。那時候,我仿佛渾身都充滿年輕的不安、抑制不住的青春活力,面對的是廣闊的大好未來、美好前途。 現在則不同了,從揭開土裂汗金字塔秘密開始,肩膀上承受著的是更多的得失痛苦。鏡子里的“我”笑了,帶著愁郁的笑,笑得并不輕松。 “喂,醒醒,你醒醒——”雷傲白重重地拍了我一掌,肩頭隱隱作痛。 我一下子清醒過來,剛剛沉浸在憂傷里的幾分鐘,仿如一場午間小憩時的輕夢,倏忽已經飛走。 “你在想什么?千萬不要藏私,參悟到什么秘密后一個人獨享!哼哼,我的劍折了,折劍同樣能殺敵三千,你信不信?”雷傲白沉不住氣了。 “你看到了什么?感悟了什么?”司徒求是低聲問,揮布擦去了我的食指留在鏡面上的淺痕。 “沒什么。”我為自己的失態而感到抱歉。現代人每天無數次在鏡子里看到自己,如果每一次回眸都沉思幾分鐘、十幾分種的話,就沒時間努力去做其它事了。而且,我又不是時時刻刻注意保持自己形像的女孩子,就像關寶鈴那樣,每天幾百次對著鏡子—— “啊”的一聲,我腦子里飛速掠過一件事,忍不住大叫起來,但旋即舉手捂住自己的嘴,極力掩飾著自己的不安。那件事在從前看來非常非常詭異,無法用常理去推論,但到了今天,站在墨鏡老人的銅鏡前面,卻一下子找到了癥結所在。 “什么?”司徒求是眼睛里也飛起了兩道寒光。 “哈哈,你這小子,明明心里有鬼——”雷傲白的大手倏的卡在我喉嚨上,牙縫里迸出兩個字,“快——說!” 第三部 鏡幻虛空 第二章 大唐凌煙閣上的鏡面突變 手術刀的資料記載,雷傲白早年練刀、練錘、練槍、練金戈大戟,直到三十歲后,才潛心練劍,對天下所有武功了如指掌,也把自己領悟到的一切武功精髓融化到劍術里。他的這一招,明顯是來自于“蒼鷹搏兔”的鷹爪功夫,只是他所處的那個年代,淮上鷹爪門還沒有出現,可見這人是一位世所罕見的武學奇才。 我不想生事,立即后退,以求不動聲色地化解他的攻勢,因為自己想到的怪事是跟關寶鈴有關的,與眼前的鏡子毫無干系,不想說給別人聽。 在我心里,仍舊有很多往事,是屬于我和關寶鈴“私人共有”的,是想永遠埋藏于心底的秘密。 “小兄弟,別走!”司徒求是橫向踏進,灰袍一閃,左手如龍爪,右手化風尾,左右交加而來,在我身后張成了一張無法躲避的大網。 我本來就不是要逃走,只不過是想暫且避開雷傲白的逼迫而已,如果猝然出刀的話,只怕他們兩個都要受傷。 “你逃不了啦小子——啊唷!”雷傲白一聲短促的悶哼,已經被我的中國摔跤術“大背”摔倒,嘭的一聲撞在鏡子上,嗡嗡嗡的回聲一發而不可收。 司徒求是的龍鳳手屬于南派武術里的秘技,北宋以后便在世間失傳了,但手術刀還是鍥而不舍地找到了這些極為偏門的資料,并且詳細列舉了龍鳳手的致命破綻在右胯和左膝兩處,猶如鳳頸、龍腰,屬于最薄弱的環節。 我右腳飛踢出去,用“截拳道”里的“箭勁”點中了司徒求是的膝蓋,但只是點到為止,絕不發力,令他知難而退。他的休養要強于雷傲白,果然肯領我的情,急速后退。 “小兄弟,好武功。”他笑著平舉雙手,掌心向上,以示自己并沒有太大的惡意。 我淡淡一笑:“前輩,我想到的事跟你們無關,也不想這時候說給任何人聽。不過,我很有興趣聽聽你們的經歷,關于這面鏡子,似乎咱們有更多的共同話題,不是嗎?” 冷兵器已經過時,武功也是會過時的,現代格斗技巧能夠將人訓練得如同精妙無比的機器一樣,只要看到敵人的破綻,立即一招制敵,絕不拖沓,這一點是他們師兄弟永遠無法做到的。 雷傲白爬起來,在司徒求是的逼視下,他不再囂張地大喊大叫,而是老老實實地站回到師兄身后。幾度交手之后,他肯定已經明白不是我的對手。 “那件事說起來很古怪——小兄弟,還沒請教你尊姓大名呢?”司徒求是捋著自己的長須,仔細地審度著我。 “請叫我風。”我點點頭,簡短地自報家門。 “那么,我叫你‘風兄弟’好了。其實,那件事真的跟你有關,請聽我慢慢說下去。”他皺著眉,不停地揪著胡須,再仰起臉來沉吟了幾分鐘,才緩緩地開始了自己的講述—— 墨鏡老人和磨劍客生存在大唐初建的年代,而那件導致了他們進入銅鏡的怪事則是發生在“玄武門之變”事件之前的幾個月里。 眾所周知,在李淵的幾個兒子里。只有秦王李世民的目光最長遠,并且在江湖上的威望也相當高,要比建成、元吉等人更具備接掌皇位的資格。此時,遠遁海外的虬髯客意圖染指中原江山,特地帶了赤金三千萬兩、勇士七百名,悄悄地進入長安。 李世民已經是各方勢力的眾矢之的,所以虬髯客要奪大唐江山,首先要干掉李世民,所以他找到了司徒求是和雷傲白。“赤金兩千萬兩、海外七島的控制權”是他開給司徒求是的報酬,并且許諾成功奪取江山后,再把河東、山東等地交割給這兩大功臣,大家平分疆土。 這是整個事件的大背景,其實這樣的刺殺行動在每朝每代都反復發生著,成王敗寇的鬧劇幾乎年年上演,不足為奇。 他們兩個選中的埋伏地點是在李世民每日往返校軍場的必經之路——凌煙閣,而虬髯客帶來的七百勇士分別扮成走卒、商販、學子、農夫,從正午時分起就控制了凌煙閣前面的威揚大街,布下天羅地網,準備剿殺李世民隨身攜帶的幾十名鐵甲武士。 “刺殺”這件事對于雷傲白來說,猶如早上起床后到廚房去吃個包子一樣簡單,所以他在正午潛入凌煙閣時,絲毫沒有感到緊張,而是東張西望,溜到了洗鏡樓里。他不是美人,對鏡子并不稀罕,只是正面墻上鑲嵌著的一面特別寬大的鏡子吸引了他。 那么大的鏡子,他跟司徒求是都是第一次看到,所以停下來,左看右看。 正午的陽光穿過天窗照下來,直射在鏡面上,化成無數耀眼的光環,把兩個人的眼睛都看花了。自然而然的,司徒求是取出一塊嵌著金絲銀線的手帕,去擦那些落了灰塵的地方。對于一個終生磨鏡的匠人來說,這個動作最自然不過,一生不知要重復幾萬次。而他的師弟雷傲白則是拔出長劍,以另一面青銅鏡為磨石,緩緩地磨礪著。 這是一個非常安靜的正午,洗鏡樓里陪伴他們的,只有無數面或新或舊、或粗糙丑陋或華麗貴氣的銅鏡。 怪事就在那一瞬發生了,司徒求是感覺中自己的手伸進了水里,徹骨冰寒,立即縮回來。在他面前的是一面堅硬沉默的鏡子,怎么可能有水?而且當時的季節只是初秋,即使有水,也不會如此之冷。 他笑著回頭:“傲白,怪事,我覺得這鏡子好像是‘空’的,竟然能把手探過去呢?” 以唐朝人的智慧而論,“空鏡子”或許就是當時最真切的感受,但他能在鏡面上看到自己,看到滿室銅鏡,也看到自己的師弟雷傲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