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節
我環顧著空曠的院子,現在能夠隱約明白為什么在建筑群的中央會留著這么奇怪的一大片空地了。吸力再次增大,腳下的雪正隨著井沿上青磚的逆時針走向旋轉著,漸漸形成一條聲勢龐大的雪柱,直上直下地滑向井里。 “我們暫時退出去吧?”阿爾法不等我做出回答,已經急步轉身后退。 驟然間,吸力提升了數倍,把他臉上的黃金面具一下子吹落,在空中翻滾著。任何一個人在此刻會做的第一反應就是躍起來去抓,當他旋身舉手之時,我終于看到了他的臉。那是一張略顯蒼白的“人”臉,挺直的鼻梁、元寶形的唇、濃黑的眉、寬廣的額頭——一張可以算得上是“英俊”的男人的臉。 他的動作敏捷輕盈,彈跳起來,把面具抓在手上,不過隨即接觸到了我的目光。 “我……我的眼睛……”他舉手遮住眉際。 “方形雙眼,果然跟李家古籍上畫著的一模一樣。”我在心底里駭然長嘆,但表情仍舊裝得若無其事。 “我說過,自己是地球人中間的異類,不管怎么辯白,都沒有人會相信我們是同類。”他重新戴上面具,從眼部的兩個空洞里望著我。 那雙眼帶給我的震撼像是漆黑的雨夜里突然炸出的閃電,只是白駒過隙般的一閃,卻永遠刻印在腦海里。他的眼眶是橢圓形的,正方形的眼珠牢牢地嵌在里面,像我們所有人的眼睛一般黑白分明。 “我明白他們的感受,換了我,也絕不會以為咱們是同類。”吸力造成的洶涌旋風已經不足以分散我的注意力,甚至我也忘記了先退出院子暫避一時,腦子里只回想著這么兩句話:他是不是地球人?他到底是從哪里來的? “所以,我習慣了不辯白、不解釋、不溝通,你們是你們,我是我。先退出去吧,被吸進地脈里去,一切就都晚了。” 他開始向后退,雙手用力按住面具,免得再次被風吹掉。 我并沒有聽他的話繞過井口,退向西邊的院墻缺口,而是轉身向著正東走下去,努力在迎面飛揚而來的雪塊中保持著身體的平衡。當分支干擾太多的時候,我寧愿拋開一切,直奔主題,也就是那扇封印怪物的鐵門。 “你去哪里?你去哪里?”他在我身后氣急敗壞地大叫。 我頭也不回:“去陣勢的最薄弱處。” 這個世界的平衡就要被打破了,再按部就班地困守下去只有死路一條,必須得另外闖出一條新路來。阿爾法的極度保守已經讓我無法忍受了,他心里有很多秘密,也洞悉這個世界里的所有危險,但卻全部封閉在心里,一點都不向外透露。 “就是這里了……我們已經到了……”冥冥之中,有人慨然長嘆,仿佛歷盡無光黑夜的人終于站在了黎明的晨曦里,那種如釋重負般的喜悅就在這兩句話里表露無遺。 說話的不是阿爾法、不是唐心更不會是老虎或者顧傾城,而是一個蒼老而頹然的男人聲音。 “是誰?誰在說話?”以我的聽力,竟然分辨不清那聲音是從哪個方位傳來的。接下來,那個老男人說出的話轉化成了吱吱咯咯的無線電信號,明明知道是他在說話,卻一個字都聽不明白。 我連續轉動身體,目光掃向院子的每一個角落,卻毫無發現。 “能量……”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加進來,但只有這兩個字是能夠聽懂的,其余的都是快速而扭曲的電子串號噪聲。 “能量……”另外一個男人的聲音也響起來,并且他們三個的交談中,“能量”這個詞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并且是純粹的國語發音。可以想象,他們談論的核心就是“能量”這件事,而且聲音里充滿了壓抑不住的欣喜。 阿爾法遠在百步之外的院墻缺口處,在飛雪呼嘯的困擾下,根本不可能聽到我的叫喊,所以我干脆放棄了要跟他交流的愿望。 “聲音來自地脈嗎?”我抑制住想要自己進入那口深井探個究竟的強烈沖動,大步走出院子,那聲音隨之消失了,我的耳朵里重新恢復了寂靜。 這邊的樓閣分為三種,三角形、正方形和五邊形錯雜共存,高度僅有十五米左右,恰好等于三層樓的建筑規模。當然,建筑材料仍舊是青磚和灰瓦,也被腳下的大道分為左右兩個部分。 阿爾法所布下的這個奇門陣式非常晦澀,在我看來,他想做的并非簡簡單單的“封印”,而是故意在封閉的同時,留下了非常多的直線通道,在封印者和被封印者之間搭接成了無數條可以溝通的暗道。 被封印者肯定是敵人,他跟敵人之間還有什么溝通的必要?這種“欲說還休、后患無窮”的布局幾乎是所有的風水術士必然摒棄的,偏偏在他手下出現,到底預示著什么? 最令我疑惑的一點是,晶石具有辟邪、鎮煞、驅魔、除妖的神秘力量,他擁有數以萬計的晶石,甚至都能砌石成井了,卻不肯調撥一部分,作為奇門陣式的輔助力量,這也是無論如何說不過去的。 “風先生,你要去哪里?我來陪你。”唐心從左面的樓頂飄然降落下來,手里捧著一只裝滿晶石的水晶瓶子。 她的臉上帶著燦爛而溫柔的笑,又是老虎奢望已久卻永遠無法看到的那種表情。由一個高貴、冷傲、孤絕、寂寥的冰雪仙子變為巧笑嫣然、溫順可人的小家碧玉,她似乎毫不費力地便完成了角色的轉換,把從前那個唐心連根拋開,不留絲毫痕跡。 “我想去這條路的盡頭。”我微笑著點頭致謝,把腦子里的雜念掃除,心思轉回到眼前的困境中來。老虎得不到唐心是可悲的,但我如果陷落在這里,耽誤了救援蘇倫的時機,結局會比老虎更可悲一千倍。 失去時間的世界唯一的好處就是不必擔心天黑,不必為“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而憂心忡忡。我加快了腳步,從一排排三角形、正方形、五邊形的林立樓閣間穿過,心無旁騖,只有不斷向前。 “風先生,有件事我需要告訴你——假如蘇倫小姐真的進入了‘亞洲齒輪’的話,誰都救不了她,我們無法進入那里,原先存在的路已經被徹底堵死了。”唐心沉默了許久之后,終于主動開口。 “哦?”我淡淡地回應了一句,腳步稍微放緩。 眼前的路變成了明顯的下坡,兩邊的樓閣基礎隨著地勢降低而拔高,與其他的樓層頂面高度維持水平。灰色的樓閣、純白的雪地、昏黃的天空,讓我的心情也變得沉甸甸的。 唐心一聲長嘆:“這條路就是通向‘亞洲齒輪’的,直線距離為九公里,把輕功發揮到極限的話,只需要二十分鐘就能到達那里。據他說,那里就是地球的核心,齒輪運轉產生的動力傳達到地面上去,維持著地球人存在的根本要素。風先生,人類生存最需要的一點是什么?” 我眺望著路的盡頭,稍作思考,立即做出回答:“你說的是重力或者‘地心引力’嗎?” 按照美國著名航天學家卡蘭蒂多所著的《地心說》那本書上的理論,“氧氣對人最重要”這一論點已經嚴重過實,地心引力才是地球人甚至地球本身存在的關鍵。作為美國宇航局內部的絕對技術權威,他說出的每一句話都不容全球科學家們不深思。 唐心笑了,兩腮上旋起動人的酒窩:“是,風先生博覽群書,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否則老虎也不會對你推崇備至。” 從埃及沙漠的土裂汗金字塔到北海道楓割寺的海底神墓,我已經成熟了很多,心里有任何疑慮的時候并不急于求解,也不再盲目地第一時間向別人詢問。 亞洲齒輪到底是什么?難道真的如蘇倫的老師冠南五郎他們所說,是維持亞洲地區和平的要素——很明顯,這個答案太偏重于唯心主義,或許只能供星相學研究家們探討,然后獲得理論上的支持。 它在路的盡頭嗎?我下意識地轉身,望著在視線里已經模糊的那個空院。 阿爾法沒有再次出現,但我希望是由他來親口解釋“亞洲齒輪”的事,而不僅僅是唐心的轉述。 “風先生,你在找什么?他說過,大家會有機會坐下來談的,只是現在時間已經非常緊迫,不得不把一些無關緊要的繁瑣細節推后。我們繼續向前,先看到那扇封印之門再說吧?”唐心始終謹慎地捧著那水晶瓶子,笑容漸漸隱沒。 她的神情祥和而淡定,甚至透露著一絲頓悟一切后的悲哀。 “唐小姐,阿爾法對你說過什么?”我擔心的是她被方眼武士洗腦,做出什么驚世駭俗的怪事來。非我族類,其心必殊,他小心隱瞞著的那些秘密未必都是造福于地球人的好事。 “說?為什么要‘說’呢?就像他用‘心聲’通知你一樣,所有的思想溝通只需要一秒鐘、半秒鐘就完成了。我知道他所想的,他也看懂了我內心的一切。”唐心答非所問,臉上再次浮出甜蜜滿足的淺笑。 她的頭發里、衣服上不再有任何毒蟲,完完全全地變了一個人,這種變化,是江湖上任何人都不敢想象的。 我無聲地笑了笑,表示理解,感情的事是誰也說不清楚的,真正有緣的人往往在一瞥之間便注定三生。 前進一千米左右,地勢已經降落了近二十米,兩邊的灰色樓閣拔地而起,給人造成了巨大的壓迫感,我們仿佛穿行在仰望不見天日的原始森林里。從高處俯瞰阿房宮與真正進入建筑內部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感覺,走到這個位置,我已經發覺到了阿爾法布下這個陣勢的高明之處。 以高樓代替“東方甲乙木”的“木”,磚瓦建筑是沒有生命力的,可以永世長存下去。況且三種不同造型的小樓錯雜排列,毫無規律,很容易就讓人迷惑其中,找不到去路。 視線里陡然出現了一大片青色的巖壁,突兀地橫截住了去路。 “風先生,那里就是‘亞洲齒輪’的唯一入口。”唐心指著巖壁下的一個并不起眼的方形入口。遠遠望去,那只是一個長寬各有兩米的小洞,這條大道到達巖壁前的時候,突然變窄,直伸入洞里去。 我長吸了一口氣,拔地而起,飄然踏雪疾行。 “風先生,等等我,封印之門就在洞口內部,小心危險——”唐心關切地叫著,緊跟在后面。 兩分鐘之后,我已經站在黑魆魆的洞口前。巖壁非常平滑,在上面開鑿出的洞口也是異常精準,如同高手匠人細心雕琢而成的,平滑程度不亞于混凝土澆鑄的成品模型。 “是阿爾法借助這個奇怪的洞封印住了敵人?敵人對‘亞洲齒輪’很感興趣,所以才上了這個當?那么,蘇倫又是循著什么途徑到達彼端的?難道是茅山道士的‘穿墻術’?”我撫摸著冰冷的石壁,腦子里越來越多地冒出亂七八糟的奇思妙想來,但一個字都沒有說,只把它們保留在自己心里。 “向前一百步,就是封印之門。”唐心無奈地苦笑著。 我只問了一個看似與眼前的困境相去甚遠的問題:“唐小姐,與從前相比,阿爾法的能量還剩下多少?” 在陰陽玄學里,封印者的能量大于敵人時,可以予取予求,對手下敗將做任何形式、任何時間段的封印和囚禁,并且,他是可以隨時解除那些封印的,比如他覺得敵人已經崩潰,沒必要再繼續禁錮對方的時候。 假如在一次封印之后,施術者的能量驟然受損,下降幅度到了相當巨大的程度,則他便再沒有揭開封印的能力了,只能等待被封印者自身能量提高,沖破禁制。 我在懷疑,阿爾法封印對方后,能量受損,失去了對封印之門的控制,更談不上隨時消滅對方了。從他說過的話里,我能判斷出他很有可能已經失去了對阿房宮的控制,被逼得只能牢牢退守巖壁上的洞口。 “千分之一吧,那是最樂觀的估計,你猜得沒錯,封印的局勢的確已經失控。之所以發生這樣奇怪的變化,是有人改變了地球的運行規律,加快了五倍到二十倍。在與這種加速力抗衡的過程中,他的自身能量系統消耗巨大,直到發生了莫名其妙的崩潰。那些晶石,正是他努力采集能量的源泉,只不過收效甚微。” 唐心的表情充滿困惑,她無法明白“地球自轉加快”是怎么回事,但我已經隱約想通了。 在埃及沙漠時,土裂汗大神曾經提到過,他的飛行器降落之后,為了迅速將時間推移到二○○七年“大七數”發生的年代,他主動耗費自身能量,加快了地球的轉動。 現在,他從前做過的工作與阿爾法的論斷重疊在一起,也就解釋通了后者能量消失的怪事。 “我進去,你暫時守在這里吧。”我低頭向洞里走。 如果前面有未知的危險,我希望自己獨力承擔。不管唐心會不會愛上老虎,畢竟他們曾經是患難與共的朋友。 “不行,我必須得跟你在一起,他說過。”唐心毫不猶豫地跟進來,舉高了水晶瓶子,晶石的光芒透射出來,剔透閃亮,完全代替了平時使用的強力手電。 這個洞口雖然開鑿在巖壁下面,洞壁的框架構成卻很像是混凝土行家打造出來的,表面平滑干凈,不帶絲毫毛碴兒和褶皺。 我有些懷疑:如果說阿爾法自我封閉的年代是在秦朝,難道后來一磚一瓦的所有建筑是他親手完成的嗎?否則干活的工匠一走出山谷,隱居的他便再沒有秘密可言了,因為世界上存在著很多無聊透頂的人,恨不得發掘出幾個有價值的秘密,然后滿世界傳播。 第二部 亞洲齒輪 第一章 封印之門 洞壁不會發光,有幾次我把手掌貼上去,只感覺到刺骨的寒意一陣陣地傳過來。它的空間尺寸始終沒有變化,與港島地面以下建造的防空工程十分相似。 一百步的距離很快走完,當前面出現了那扇銀光爍爍的金屬門時,唐心忽然停了下來。 “風先生,有件事……非常奇怪,我總感覺那扇門是有思想的,仿佛隨時都能活動起來。我甚至能感覺到它在呼吸,與四周的石壁渾然形成一個龐大的整體,而我們身處的這個洞口,就是一張史前巨獸張開的大嘴……” 她舉高了水晶瓶子,金屬門上反射出的光暈閃閃跳躍著,劃出一個又一個亮晶晶的光圈。 我再向前走了幾步,已經貼近了門扇,感受最強烈的就是四周壓迫過來的凜凜寒意,雙肘、膝蓋和腳踝的關節已經有了凝滯不靈的現象。粗略估計,山洞里的溫度會在攝氏零下十五度左右,相當于一個中型冷庫全力工作時的環境。 “阿爾法已經確信自己打不開這扇門了?”我不想再給唐心更大的壓力,因為自己也能感受到金屬門的非同尋常之處。 “對,他當初建造封印之門的cao作手法與古代陵墓中的‘斷龍石’完全相同,只有來路,沒有回路。所以,除非有一個人自身的能量能將斷龍石提升上去,其他類似爆破、穿鑿等手法都無濟于事的。它的厚度為十五米,平面尺寸九平方米,合成成分為鐵、銅、金、銀四種,各占四分之一,可想而知,其總重量已經是個非常恐怖的天文數字——” 唐心的語氣很堅決,畢竟在地球人看來,要想在平地上挪動總體積為一百三十五立方米的巨大金屬塊已經很是費勁,更何況是在狹窄幽長的山洞里。 “所以,這條路被徹底堵死了,除非——”她靠近我,水晶瓶子貼在門上,仔細檢查著金屬門與洞壁的接觸位置。 “除非什么?你的意思是不是被封印者有一天會自己破門而出?”那是我的直覺,永遠準確,從無失手。 唐心苦笑一聲:“風先生,高手思考問題總會殊途同歸,難道你心里不是這么想的嗎?” 金屬門嚴絲合縫地嵌在石壁里,貼合的緊密程度足以令最優秀的建筑師嘆為觀止,仿佛這兩種不同結構是從最原始狀態開始就長在一起的。 “我的想法跟你有一點點不同——當阿爾法失去了對封印之門的控制后,道消魔長,此起彼伏,但可以肯定的是,在一定環境、一定時間內能量的總和是恒定不變的。他失去了能量,誰得到了能量?假如這部分游離能量落在被封印者身上,或許下一次,他會主動打開門請我們進去。” 我伸出雙掌,平貼在金屬門上,意念之中,把它想象成一塊可以握在掌心里的冰片,催動全身內力化為滾滾翻涌的暖流,一直向它內部輸送過去。 唐心眉尖一挑,露出一絲驚愕:“風先生,你在開玩笑?” 這一次她的表情純凈如豆蔻年華的小女生,或許這才是年輕女孩子最應該擁有的本質,而并非幫會仇殺和江湖上的爾虞我詐、鉤心斗角。話又說回來,那樣的唐心就不是初出唐門便嶄露崢嶸的新一代準掌門人了。 “我是在開玩笑,難道你不覺得咱們交談的氣氛太悲觀了嗎?其實美國人在爆破方面的最新研究成果可以用‘無堅不摧’四個字來形容,就算把這座石壁完全炸碎挪開都不是太困難的事。你看,只要假以時日,沒有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她不知道,就在懸崖頂上還有顧傾城這個強大的后援。 自始至終,我對顧傾城的能力便有一個很高的評價。她可以輕易調動大隊人馬進山探險,麾下又帶著衛叔那樣的前輩高手,這已經超出了一個古董商或者學者、音樂家的能力范疇。 衛叔的死,絲毫沒有給她帶來困擾,眉宇之間反而更加堅定果敢。 我想——她所掌控的中堅力量還沒有完全顯露出來,除了衛叔和死傷殆盡的這隊人馬,必定另有他人。我無法想象她的身份,暫時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當然,我希望大家不會成為利益抗爭的敵手,永遠都不要。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唐心皺了皺眉,露出與年齡極不相稱的憂傷。 金屬門上傳來的深重寒意有增無減,我慢慢撤回雙掌,腳下錯步之時,忽然感覺到平滑的地面上有幾道深淺不一的凹槽。 “唐小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這些話怎么講?”我并沒有立即蹲下身子去進一步觀察,只是不著痕跡地拖動著腳尖,沿著一條凹槽游走著,并且迅速辨認出那是一個筆跡渾然大氣的“天”字。 “我是馬上就要面臨死亡的人,這句話豈不是最貼切的寫照?”她半轉身,水晶瓶子垂到腰際,幽光滿地灑落。 “什么?我還是不明白,能不能說得更詳細些?”我故意拖延著這個話題,引開她的注意力,同時眼角余光向下一瞥,那果然是一個顏體楷書的“天”字,大約有一本時尚雜志大小,筆畫粗細恰如一個壯碩男人的食指。 我退了半步,又露出腳底踩著的另外一個“到”字。 “盜墓之王,楊天到此!”這八個曾經刻在海底甬道里的字一起從我腦海里彈起來,喉頭一哽,強抑住即將噴出喉嚨來的大叫。下一個字是被唐心踩在腳下的,只是她不曾察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