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節(jié)
關(guān)寶鈴仍在沉睡,被子遮住了半邊臉,頭發(fā)散落在枕頭上。 心理學家說過,要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心愛一個女人,最直接的判斷方法,就是看喜不喜歡她清晨剛剛睡醒的樣子。除掉胭脂香粉的偽裝之后,賴在被窩里的才是最本色的女人。 第三部 風林火山 第八章 黑銀戒指 (下) 我躡手躡腳地走到床前,還沒有俯身細看,關(guān)寶鈴已經(jīng)慢慢睜開了眼睛,睡意朦朧地問:“幾點鐘了?” 我看看表:“上午九點半鐘。” “我做了個奇怪的夢,關(guān)于……那個玻璃盒子的夢。”她撩了撩頭發(fā),讓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其實穿得整整齊齊睡一晚,比通宵熬夜更累,她的臉色并不好看,嘴唇也越發(fā)顯得蒼白了。 火盆漸漸燒得旺了起來,房間里又充滿了暖意。 我把火盆挪近床邊,不在意地問:“玻璃盒子?那件事早就結(jié)束了,不會再有問題的。” 關(guān)寶鈴長嘆一聲,指向桌子:“風,把那戒指給我,我老是覺得心神恍惚,好像要出什么事似的。” 等我順從地把戒指遞給她,她端詳了一會兒,忽然問:“當時,你看到瑞茜卡戴在哪個手指上?” 我毫不猶豫地回答:“左手食指。”第一眼看到黑銀戒指時,它給了我極大的震撼,所以那一幕記得特別清楚,經(jīng)久不忘。 “我想戴上它,在夢里,我就一直戴著它,然后會看到很多莫名其妙的事。”她在征求我的意見,一副溫和商量的口氣。 我不安地笑了笑:“好吧,隨便你,只是我必須得事先提醒你,與危地馬拉黑巫術(shù)相關(guān)的任何黑銀制品,說不定都會帶著某種神秘的力量。如果出現(xiàn)了不好的感覺,記得要第一時間摘掉它,免得像昨天一樣把手指劃破了。” 關(guān)寶鈴試探著戴上戒指,手掌在眼前翻來翻去,仔細看了個夠。 女孩子對珠寶首飾的熱衷,完全出自于天性,就像男人喜歡名車寶馬、刀劍槍械一樣,毫無理由,只知道狂熱地夢想擁有一切。 “只是一個夢而已,何必當真?我想知道,你能不能再次看穿我的思想,比如我現(xiàn)在腦子里想什么?”昨晚她畫出尋福園的俯瞰圖那一幕,到現(xiàn)在想起來,仍然讓我感到震撼。 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琥珀石上,輕輕搖頭:“不能,別說話,我講自己的夢給你聽——” 此刻她的神情,很像是那一晚重新出現(xiàn)在尋福園的洗手間后的樣子,目光迷惘,聲音低沉,讓我不知不覺地有點緊張。不過,這是在陽光燦爛的白天,心情總會踏實一點。 “我看到一塊晶瑩剔透的正方形水晶,嵌在前面不遠處的一根方柱中間。水晶內(nèi)部,有一顆櫻桃那么大的紅色寶石,滾圓滾圓的,像是小孩子玩的玻璃球,但我很清楚地知道,那是寶石,并且在世間絕無僅有。” “我靠近方柱,伸手撫摸著水晶,它是那么光滑,比施華洛士奇的頂級工藝品更完美無瑕。它是有溫度的,而不是我們平日里接觸過的冷冰冰的水晶制品。很奇怪,我腦子里一直想把它摳下來,一直覺得,它對我很重要,似乎我到這個夢里來,就是為了得到它。” 我開始集中注意力,仔細聆聽。 “我手邊沒有任何可以撬動、敲打它的工具,只好徒手進行,把全身力氣都集中在右邊膝蓋上,突然躍起來,狠狠一頂。”她伸出手,隔著被子,拍了拍自己的膝蓋部位。 我眨了眨眼睛,對此很難理解:“你又不是外家硬功高手,這下子豈不是會重重受傷?” 關(guān)寶鈴露出一個苦笑:“水晶和方柱的尺寸相等,大概是一尺見方,放置的高度大約跟我的胸部平齊,在沒有吊鋼絲威亞的狀態(tài)下,我沒想到自己一下就躍起來那么高,像是傳奇小說里的江湖高手一樣。水晶嵌得很結(jié)實,我那一撞并沒有什么效果。還好,我沒受傷,只是感到很沮喪,因為我是那么渴望得到它。” “我抬頭向上看,希望能有辦法挪開壓在水晶上的方柱,可那方柱竟然不可思議地筆直向上,至少有五層樓那么高。方柱的盡頭,是一個古怪的巨大穹頂,顏色晦暗之極。我注意到自己是在一個無比空曠的環(huán)境里,類似于超大型桁架廠房一樣的地方,那穹頂夸張地覆蓋下來……” 我拉過桌子上的紙筆,塞在她手里:“快,把那地方畫出來,我很感興趣!” 關(guān)寶鈴的繪畫水平遠遠超過語言描述能力,她翻身向下,幾筆便把剛才的一段話清清楚楚地畫了出來。 畫面上,最突兀的是一根既細又高的方柱,水晶的確是端端正正嵌在兩截柱子中間的,中間那個圓點,絕對就是她說的“紅寶石”。 整個環(huán)境極其空曠,除了一片平地,空無一物。穹頂?shù)臉?gòu)造平淡無奇,與全球幾大圓球形建筑物相比,并不能更令人驚疑。 按照她描述的比例尺判斷,方柱的高度會在二十米到二十五米之間,看不清穹頂?shù)谋砻嫱耆《龋簿蜔o法具體計算它的覆蓋面積了。 “我很焦急,總在擔心時間,覺得有一件事很快就會發(fā)生,而自己必須在那件事發(fā)生前,把水晶弄下來。我向正前方拔腿快跑,覺得那個方向一定能找到自己需要的工具。風,我從來沒發(fā)現(xiàn)自己這么能跑,體能充沛、動作敏捷,并且渾身的肌rou都奇怪地緊繃著,充滿活力。只是我跑出了約五十米后,背后突然傳來一個極其短暫的聲音,像是……像是鑰匙在鎖孔里扭動時的聲音,然后覺得滿天滿地全被紅光充滿了,視線所及之處,全部是一片血紅的顏色——” 她停止敘述,臉上出現(xiàn)了發(fā)自內(nèi)心的苦笑:“紅光,就像咱們在玻璃盒子里的時候看到那種紅光。” 我抿了抿嘴唇,腦子里迅速回想起玻璃盒子里紅光突現(xiàn)的那一幕場景。 關(guān)寶鈴輕輕地笑起來:“我一直在心里問自己,可能嗎?又是那種紅光?” 我知道,任何一個人有了那種詭異經(jīng)歷后,都會在心里留下某種陰影,時不時記起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于是柔聲回答:“其實你應該忘掉那件事,永遠忘掉——” 她轉(zhuǎn)動著食指上的黑銀戒指,不加反駁,只用一種極度悲涼的目光看著我。 我清晰地看到她脖子下面,第三枚齒痕毫無意外地出現(xiàn)了,像是有只無形的魔鬼在我們睡著的時候,已經(jīng)詭異絕倫地光顧過這間房子。 她舉起左手,晃動著食指,低聲接下去:“我在尋找自己的戒指,仿佛它是我的護身符,非常重要,但我找不到它,只是徒勞地一遍遍在手指上摸索著。紅光來自水晶里的寶石,當我轉(zhuǎn)身四顧時,穹頂下的所有空間都被紅光充滿了。我迅速向回跑,靠近方柱,心怦怦亂跳,渾身都在劇烈地顫抖著——” 我的電話響了,伴隨著嗡嗡震動聲,像是驀然闖入的不速之客,上面顯示的是蕭可冷的號碼。 “接下來地震發(fā)生了,我緊緊抱住方柱,腳下的地面迅速坍塌隕落,幾秒鐘時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方柱那么穩(wěn)定,給了我莫大的安全感。此時此刻,我抱住的是水晶的部位,相當于把紅光之源抱在懷里。我向下看——風,我看懂了,下面巨大的腳手架和平臺上的超級齒輪,絕對就是咱們從玻璃盒子里看到的。” 她很緊張,雖然只是在敘述一個怪夢,身體仍在被子下簌簌顫抖著。 電話鈴停了幾秒鐘,又第二次響起來。 敘述到這個時候,我還沒發(fā)現(xiàn)特別怪異之處,當時我們曾經(jīng)一起通過玻璃地面,看到過那巨大建筑里的一切,只是沒發(fā)現(xiàn)這根方柱而已。這個夢,可以解釋為,關(guān)寶鈴潛意識里對下面的一切很感興趣,所以才會夢到進入其中。 我接起電話,蕭可冷略帶焦慮的聲音響起來:“風先生,別墅里的防衛(wèi)布置已經(jīng)完成,戰(zhàn)斗小組也各就各位。如果可能的話,我想請您回來親自驗收一下,畢竟反恐專家的安排思路,沒有你考慮得那么細致。” 蕭可冷的這段話,很明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聽得出來,只能含糊地回答:“我知道了,我會很快過去。” 其實,大亨應該迅速與勒索者聯(lián)絡,交出十五億美金巨款,先解了關(guān)寶鈴身上的詛咒再說。無論如何,這是當前束縛我們手腳的第一道繩索。我看不清大亨的用意,難道是想抓出幕后主使者,交款的同時,將對方一網(wǎng)打盡? “風先生,蘇倫姐又來過電話,已經(jīng)托地下關(guān)系,將她此行發(fā)現(xiàn)的所有特殊物品全部送往開羅的第十三號別墅。她說自己將會有一次冒險行動,不得不預先做點準備,如果有事發(fā)生,便要您看那些物品和她留下來的搜索筆記。我覺得事情有些不妙,您能不能想想辦法?” 蕭可冷的聲音越來越急促,想必以為蘇倫說的話有遺言囑托的意思。 我踱向門口,拉開一條門縫,外面的空氣依舊寒冷清新。 “小蕭,別太擔心,蘇倫是冠南五郎大師的關(guān)門弟子,你忘了嗎?像她那樣的江湖高手,不會輕易讓自己冒然涉險,處理緊急危機的應變能力,更是高出平常人無數(shù)倍。放心吧,她會沒事的。” 蘇倫不會胡亂做決定,不過一旦有了決定,就不會輕易被別人說動改變,即使是手術(shù)刀還在的時候,也無法拗過她的固執(zhí)。 蕭可冷陡然提高了聲調(diào):“風先生,冠南五郎的弟子又能怎樣?就能天下無敵、永生不死嗎?不不,您在溫柔鄉(xiāng)里待得久了,想必已經(jīng)忘掉了外界的一切。任何人翻翻二零零五年末最新一期的國家地理雜志就能得知,‘蘭谷’已經(jīng)取代了巴西‘無人谷’,成了名列世界十大恐怖山谷的第十位,那里出產(chǎn)的飛蛇,更是被生物學家證實,是標準的熱帶眼鏡蛇與美洲響尾蛇的雜交變異品種,殺傷力之古怪,無法用正常理論解釋……” 第三部 風林火山 第九章 日出計劃 (上) 我的思想被關(guān)寶鈴的怪夢弄得有些恍惚不已,最主要的,如果蘇倫已經(jīng)下了必須前進的決定,誰都勸不回來的。 蕭可冷的大聲發(fā)泄完畢之后,我寬容地笑了笑:“蘇倫是做大事的人才,不必要別人來指導她做什么、怎么做。小蕭,你太激動了,而且她在那邊組建起了探險隊,不會一個人單槍匹馬上路。” “冠南五郎的關(guān)門弟子”,這幾個字本身就是一張金光閃閃的招牌,所以我才會那么放心蘇倫。相信她在進入“蘭谷”之前,必定經(jīng)過好幾天的深思熟慮,也會有完全的應付準備。 蕭可冷猛然哀嘆:“風先生,我真不明白您到底要做什么?目前的行動完全不著邊際……”這已經(jīng)是認識以來,她對我最嚴厲的指責。 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并且能將自己的指導思想貫徹始終,反而是蘇倫對于探索阿房宮的一意孤行,讓我莫名其妙。 蕭可冷無奈地掛了電話,她不明白,我留在這里,不是為了關(guān)寶鈴,而是在等藤迦最后的參悟結(jié)果。地球上會不會存在第二座阿房宮對我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與寶藏相比,我更關(guān)心大哥楊天的下落。 冥想堂下的驚天秘密,才是真正讓我難以決然離開楓割寺的原因。 關(guān)寶鈴已經(jīng)起床,彎腰趴在桌子上,繼續(xù)畫著什么。 我對她本身異乎常人的敏銳感覺非常驚訝,這可以說是個夢,也可以說是某種奇特的思想幻覺,就像她能在尋福園的洗手間里消失,而其他人都無法做到一樣。從這一點上看,她身體里肯定蘊含著某種神秘的特質(zhì)。 “風,方柱的最下端,是被腳手架圍住的,高度至少還有二十米以上。我感到非常恐懼,環(huán)顧四面,只看到無數(shù)扁平的甬道入口……”在她筆下,那些相隔非常近的扁平門口,跟我幻覺中看到的一模一樣。 “繼續(xù)說下去,別怕,那些只是夢和幻覺,不會有任何危險。”我低聲安慰她,拖過椅子,請她坐下。 “你有沒有看到人或著活動的生物?文字?標識?徽章?圖畫?嗯——或者是某種奇怪的太空艙之類的東西?”我希望能啟發(fā)她,得到更多關(guān)于那建筑物里的知識。 “沒有,我太害怕了,連尖叫聲都發(fā)不出,只是緊緊抱著方柱,不肯撒手。很奇怪,我當時感覺自己是另一個人,腦子里一直繚繞著很多長串的數(shù)字,還有幾十種武器的樣子一直閃回著。比如,我感覺自己身上可能會射出一條帶鋼釘?shù)拈L索,射中穹頂,然后沿著方柱滑下去——我腦子里存在大量關(guān)于沙漠的記憶,噴著星條旗徽章的坦克攪動黃沙,不停地按照指北針的方向直線前進……” 她的筆尖“唰唰”移動著,竟然畫了一輛最新式的美國坦克出來。 我在緊繃繃的臉上胡亂抹了一把,柔聲告訴她:“我看你腦子有些混亂,不如放松一下,出去走走。等心情真的平靜下來,再慢慢回憶這個夢不遲。” 我很想確定海底建筑與冥想堂下那兩扇門之間的關(guān)系,至少它們都擁有扁平結(jié)構(gòu)的甬道。這一點令我疑惑,因為甬道如果是為人類通行開挖出來的,會做成瘦高的形狀,而不會弄得像一張闊嘴一樣古怪。這么做的目的,除非是為了運送某種寬而扁的東西,既然形狀如此正規(guī),一絲不茍,或許是證明曾經(jīng)住在這建筑里的人,采用的挖掘手段極度先進,開鑿起巖洞來,猶如名廚快刀切豆腐,毫不費力。 “那么,什么人會建造這個空間出來,又荒置不用,白白浪費資源?” 按照國際慣例,任何一個國家建造出來的軍事建筑,都會在醒目位置噴上國家代碼和軍隊番號,絲毫馬虎不得,絕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不過從關(guān)寶鈴的話里,看不到這種標志的存在。 一整天,在毫無頭緒中度過,蕭可冷或是大亨,都沒打電話進來,讓我感到奇怪。 晚飯過后,蕭可冷取了一疊紙,盤膝坐在床頭上,漫無目的地涂抹著,而我卻是坐在火盆邊,對著明明滅滅的炭火出神。 剛剛過了八點鐘,她舉起一張畫,橫在胸前:“風,看我畫的,這是瑞茜卡。” 果然,一身雅致的西服套裝、略歪著頭、金發(fā)灑脫地垂下來,正是活潑開朗的瑞茜卡。她的左手食指上,戴著黑銀戒指,并且戒指部分被明顯地加粗了。 “風,很奇怪,我覺得自己跟她之間,會有某種聯(lián)系,身體的、思想的都有,能不能拜托你查查她的資料?”她在畫的一角,標上“瑞茜卡”三個字,順手繼續(xù)在瑞茜卡臉上涂抹著。 如果她知道瑞茜卡的身份后,會不會大吃一驚呢? 我想起“銀色蒲公英”這個代號,不能不聯(lián)想到二零零三年的伊拉克戰(zhàn)爭……記得小燕曾說過要發(fā)資料到我信箱的,我馬上打開筆記本電腦,準備聯(lián)網(wǎng)進入信箱。 我知道幾家亞洲出版社正在著手搜尋材料,策劃出版伊拉克戰(zhàn)爭的歷史傳記。從“九一一”事件后,美國人一系列雷厲風行的反恐行動,給嶄新的二十一世紀開了一個烽火連天的序章,并且共和黨政府這桿“反恐保國”的大旗一舉就是三年,就算總統(tǒng)不累,美國民眾也早煩了。 可想而知,美國政府正在把海陸空三軍聯(lián)動的“大反恐”轉(zhuǎn)為單位突破、一擊必殺的“小反恐”,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瑞茜卡的反常行動,肯定會讓五角大樓的神經(jīng)為之繃緊。 “風,你再看——”關(guān)寶鈴又舉起了畫,我看到畫中人修長微翹的睫毛和黑白分明的眸子,那明明是畫得她自己。 此刻我已經(jīng)進入了電子信箱,一份以小燕子為背景圖標的文檔,正不停地閃動著,躺在我的收件箱里。 “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臉與瑞茜卡的臉有什么相似之處?”關(guān)寶鈴沉吟著,低頭在另外一張紙上畫了起來。 我先打開小燕傳來的文件,屏幕上立刻彈起一個密碼輸入框,下面是一句簡短的提示語:“燕遜、蘇倫、蕭可冷?你會先輸入誰的名字?” 小燕畢竟年輕,任何時候都忘不了小小地調(diào)皮一把。我毫不猶豫地敲入了燕遜的名字,果然,順利解碼,一份冗長的圖文結(jié)合的英文資料出現(xiàn)在屏幕上,足有一百多頁電子文檔,只怕整晚翻看,都不一定能看完。 我起身泡了一杯濃茶,振作精神,希望能從資料里發(fā)現(xiàn)什么。 如果藤迦的參悟始終沒有盡頭,等到美國間諜“龐貝”到了,只怕再生什么變亂。我必須盡可能地抓住有效的線索,爭取一切先機。 “風,再看這張——”關(guān)寶鈴偏偏對作畫變得興致勃勃,又舉起一張,是大亨沉思著的臉。她把自己的像與剛畫出的這張并排在一起,神情嚴肅地望著我,等我的評判。 我捧著茶杯,站在她面前,盯著兩張畫凝視了幾分鐘,忍不住笑了:“你的面部特征,至少有五點,跟葉先生的臉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分別是眉心、顴骨、唇角、鼻翼、耳廓。” 關(guān)寶鈴也笑了:“對,答案完全正確,那么,我跟瑞茜卡呢?我只是見過她一面,總覺得有很親密的似曾相識的感覺,請再分析一下。”她指著由瑞茜卡的臉涂改而來的自畫像,滿臉都是不解。 我搖搖頭,移開了自己的視線,不必看圖片,我也明白,她跟瑞茜卡沒有絲毫相似之處。按照國際通用的警察系統(tǒng)人像比對慣例,每個人的臉都會被電腦自動分割為一百個面積相等的部分,按比例縮放,進行逐一對照。瑞茜卡是美國人,五官輪廓偏向于男性的果敢剛毅,跟關(guān)寶鈴古典美人的面部特征毫無可比性。 “怎么回事呢?自己真被搞糊涂了,一見到瑞茜卡,即使是在那種詭譎到極點的環(huán)境里,我也一直在想,她到底是誰呢?我總覺得,她會跟我——” 她舉起鉛筆,在自己額頭上敲了敲,終于閉嘴。 房間里安靜下來,只有偶爾木炭的輕微爆裂聲、鉛筆在紙上的唰唰聲。 我把文檔閱讀方式轉(zhuǎn)為自動翻頁,用力捧著茶杯,聚精會神的看資料。 第一部分,講述的就是日本人受降前夜的“日出”計劃。 地球人每天都會看到日出,感受到未來的希望,但所有的日本人,卻知道自己恥于看到一九四五年九月二日早晨的太陽。因為就在這一天,他們要在投降書上簽字,老老實實承認自己的失敗。 皇室已經(jīng)發(fā)表了戰(zhàn)敗聲明,但那時候日本人還有一支精銳力量沒來得及派上戰(zhàn)場。或者這支被二戰(zhàn)總指揮東條英機稱為“扶桑之光”的部隊,本身擅長的就不是兩軍陣前的正面沖殺,而是被用來執(zhí)行“暗殺、偷襲”任務的,他們的領袖,就是擁有“天忍聯(lián)盟”令牌的風林火山。 資料中對于風林火山的描述并不多,只是引用了負責侵華情報工作的特務頭子土肥原賢二的一段話:“風林火山其人,誠如中國人《孫子兵法》中所說,‘故兵以詐立,以利動,以分和為變者也。故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他身上,凝聚了日本千年來的武功、智慧與忠誠、堅韌,可以把舉國性命托付給他,如果不勝,我愿以性命擔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