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jié)
“這……”阿善心想姬深那喜新厭舊的性.子想不忘記也難呢。 就聽牧碧微斷然道:“我可不想回了宮里就叫叫人踩著!去研墨,我得想幾句好聽的話哄著他……” 第六十三章 蘇平之變 牧碧微絞盡腦汁寫出來的情深意重、幾處還叫阿善拿水刻意滴上出,作出氤氳如被淚染的痕跡、務(wù)必要顯得自己情絲百結(jié)對姬深無比掛念的書信還沒送走,晚上聶元生卻披著一身秋霜到了。 他進了內(nèi)室,先低聲叫了阿善,待牧碧微察覺,披衣出來看,他忙道:“你快回帳子里去,仔細感了寒氣!我趁夜過來,等散一散霜意再進去?!?/br> “沒事罷?”牧碧微問。 “沒什么事,就是來看看你?!甭櫾χ?,“你進去吧?!?/br> 牧碧微回帳子里去,在榻上躺了會,聶元生這才進來,先問她近來情景,牧碧微懶洋洋的道:“今兒個祖母與大嫂過來探了我,碧城送她們來的,只是先前在外頭沒進來,我這會也沒心思與他多說,不過后來叫進來寒暄了幾句,叮囑他好好的送祖母回了家再去宮里當差。” 就問他:“你今晚竟有空?” 聶元生嘆了口氣:“我心里悶,尋個借口與陛下告了假,來見一見你,心情也好些?!?/br> 牧碧微奇道:“出了什么事?”聶元生作為姬深寵臣,雖然被許多世家出身的臣子羨慕嫉妒恨并不齒著,但向來城府深沉,鮮有失色之時,如今居然會悶到了連奏章都改不下去的地步,這是何等大事? “你別慌?!币娝@訝,聶元生倒急了,哄道,“其實也不是了不得的大事,左右那蘇氏已經(jīng)進了宮,位份也定了……卻是蘇平害不成了。” 牧碧微聽了這話,心里稍定,就追問下去:“蘇平為何害不成了?” “只因他也不知道從哪里看出了這回陛見陛下的心思,竟是帶著營州剩下的家眷并族人一起上路——這才拖延到了太后壽辰之后才抵達鄴都,并且一到鄴都,直接求見陛下,見了陛下,禮還沒行完,就要求交還三十萬營州軍的兵符!”聶元生苦笑了一聲,“陛下要殺他,本就是為了那三十萬營州軍,如今他連兵符都不要、合家老小并族人都遷移到了鄴都,顯然是鐵了心的要交權(quán),你說陛下還怎么殺?” 聞言牧碧微也是瞠目結(jié)舌,立刻就想到了要點,緊張道:“你……你算計那蘇平的事情……” “當時只有我與陛下在,還能有誰泄露?”聶元生嘆了口氣。 見他神色之間頗為失意,牧碧微就安慰他道:“這也沒有什么,左右你當初勸起陛下對蘇平的疑心,是為了阻止那蘇孜紜為后,現(xiàn)下她不過一個貴妃,還與宮中許多人有仇,恰好我此刻還在行宮,不定回去之后她已經(jīng)被多少人算計了呢!如今蘇平又不知道你之前進的言,料想也沒法針對著你……左右當初的目的也已經(jīng)達到,他既然識趣,可見命不該絕,何必記在心上呢?” 聶元生嘆了口氣道:“本是連環(huán)計!”當下就將自己之前叫高峻安排的戲碼告訴了她,“這樣高峻坐上飛鶴衛(wèi)統(tǒng)領(lǐng)之位卻沒了最好的機會!” “慢慢來罷……左右蔣遙不在任了,蔣儼也死了,那蔣倘獨木難支,高七卻還占了個太后同族的身份,料想前程似錦的?!蹦帘涛参康?。 聶元生聽她說了這會的話,心情也有些放松,便隨口道:“這連環(huán)計不成其實還在其次,問題是蘇平不死,先前我祖父臨終所留的幾件事情怕是極為難辦的,我……”他話還沒說完,卻覺得耳朵一陣劇痛,卻是牧碧微怒氣沖沖的扯了,杏眼圓瞪,怒喝道:“好??!你騙我!先前還道,算計那蘇平皆是為了那蘇孜紜氣勢洶洶、刻意與我為難的緣故!不想你竟是為著你祖父的遺愿——你這口是心非的狠心人!你給我出去!” 外頭阿善聽見她的怒喝趕緊闖了進來,警惕道:“女郎?” 牧碧微這才覺得自己方才聲音太高了些,忙放低了聲音道:“阿善,沒事。” 聶元生亦忍著痛低聲告饒,阿善在帳子外看了看,覺得不像是牧碧微吃虧的模樣,這才再次退了出去,聶元生苦笑著忍痛道:“你聽我解釋——哎!痛!是這樣的——當初算計他也是為了你啊!不然我也沒必要這么快就動手!如今諸事都早,此刻殺他卻對祖父當初的要求不合的!” 如此再三的告饒,又說了無數(shù)甜言蜜語,牧碧微才余怒未消的松了手,恨道:“你呀,還道你是個老實人,不想盡也騙我!想必你方才和之前說的那些好聽話,也不過是哄我罷了!”說著越想越覺得自己委屈,禁不住流下淚來,頓時也忘記了自己之前還在想著,為了溫太妃的恩情,要勸說聶元生頂好給蘇平留條生路。 聶元生見她落淚,心疼之極,又是哄又是勸,好容易牧碧微不哭了,卻冷著個臉不理睬他。 聶元生無奈,只得道:“你聽我說祖父臨終要我做的事情……” “誰要聽?”牧碧微咬牙切齒的恨道,“你就會說好聽的話來哄我,誰曉得是真是假呢?枉費我把你說的話句句當真!如今看來你說叫我安心養(yǎng)著身子旁的交給你,也未必是真的!還不知道我們母子兩個什么時候死在了什么地方呢!” 聽她說到這份上,聶元生一皺眉,沉聲道:“若你們母子有不測,我必死于你們之先!不然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教我魂魄永無寧日、生生世世不得超生!” 他這誓言甚重,牧碧微聽了又心疼了,怒道:“你好生解釋不就成了?!幾句氣話也說出這樣的話來!” “……”聶元生決定莫要與此刻的牧碧微講理,只得重新再把剛才說過的話解釋了一遍,牧碧微這回倒是哼著聽了,就問:“你祖父叫你要害死蘇平做什么?我記得臨沂郡公去時,蘇平固然已經(jīng)接了武英郡公之位,但一向在營州,偶爾幾次到鄴都敘職,也不曾與臨沂郡公有什么不好???” “祖父他在高祖時號稱君下第一人,蘇平怎會與他過不去?”聶元生見她可算不生氣,認真說事情了,心里松了口氣,含笑摸了摸她垂在肩頭的長發(fā),溫言道,“卻是這么回事……嗯,到底還是為了他那三十萬營州軍,你知道前魏亡故之后,我大梁的高祖并南齊的太祖是如何能夠平分天下的?無非是神武帝去后,虎符因緣巧合的叫其時是丞相的高祖得了,而左丘家本是前魏世代領(lǐng)著兵的武將罷了!” 牧碧微沉吟道:“臨沂郡公是擔心蘇平成為我大梁高祖第二或者是南齊的太祖第二?只是……前魏時,手握重兵的權(quán)臣也不是一個兩個,未到魏亡,又有誰能得手呢?何況蘇平手里固然有三十萬大軍,鄴城軍就不止三十萬了,還有飛鶴衛(wèi),并西北的軍隊呢!” 聶元生笑了笑道:“你瞧陛下像是明君么?” “臨沂郡公那會就看出了陛下不是明君的料?”牧碧微正驚訝這傳說之中一直憂國憂民的好丞相為什么還會同意高祖立姬深,但轉(zhuǎn)念一向,又明白了——到底丞相也是人,也要疼孫子??! 看出她的意思,聶元生卻道:“不是你想的那樣,嗯,祖父受高祖賞識,亦曾受樓皇后大恩,在這件事情上卻是存心為大梁著想的。” 他沉吟了下,道,“你不知道——當初大梁與南齊劃怒川而治,高祖始終沒能打過怒川去,就是因為蘇家降后,一直阻攔著討南之事,不斷從中阻攔的緣故!因此祖父臨終前,嘗與我留話,說是蘇家不除,營州軍不收回,討南永無指望!” 牧碧微到底也是武將之女,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蘇家為何要阻止討南:“他們可是怕鳥盡弓藏?” “正是如此?!甭櫾c頭,沉重道,“南齊一日不滅,大梁一日當不起三十萬兵馬作亂!何況前魏亡故之后,天下動亂十幾年,民心思安,蘇家想方設(shè)法的拖了那么幾年,原本橫掃北方、打得左丘家兵敗如山倒的鐵騎士卒也生出歸田園居的想法,即使高祖也不得不黯然打消了念頭,在怒川邊空留一嘆,宣布止息兵戈,休養(yǎng)生息……只能在冀闕宮中加蓋起了幾間江南風情的小院聊以安慰!” “既然擔當不起三十萬營州軍的作亂,怎的你這會就能殺蘇平?”牧碧微疑惑道。 聶元生笑了一笑:“當年,高祖因為討南一直不順,民心思安,只得放棄,如今亦是因為民心思安,將士卸甲三十余年,大梁如今也算太平和寧,誰會成日里保持著一腔血勇專門為了反叛?加上先把蘇平誆進鄴都殺了,你想那三十萬營州軍群龍無首,武英郡世子究竟年輕?。 ?/br> 牧碧微聽到此處,忽然問:“那你為何還要說為了我殺他殺早了?再過些年,世子羽翼豐滿,便是又一個蘇平,豈不是殺了蘇平也無用?” “到那時候,我自然是連世子一起設(shè)計弄死了。”聶元生嘆了口氣,“殺他殺早了是因為我如今實在沒有人手出來接手營州軍!” 他搖著頭道,“原本打算趁這幾年功夫栽培提拔些寒門將士,也好為營州軍預(yù)備,不想事出突然,我之前也同你說過,是將祖父當初所留的盤算先用上了一些……嗯,所以可也不算騙你,至多算沒與你說清楚……” 話還沒說完,又被牧碧微瞪了一眼:“你還敢狡辯!” “是是是,我不說了。”聶元生含了笑,又嘆息道,“如今營州軍意外歸入朝廷,卻是便宜了曲家!” 牧碧微沉吟道:“是曲家?居然不是高家?” “高家如今沒有合宜的人,其實這也是高太后的意思?!甭櫾[起眼,道,“畢竟營州軍好歹也有三十萬,又是前魏起就由蘇家掌著的私軍!如今蘇平雖然連族人都帶到鄴都,擺明了不肯與他們藕斷絲連來表決心了,但營州軍駐扎怒川之畔,這些年不時與南齊有所接觸,事實上當年高祖恨蘇家阻攔討南,挾其時氣勢如虹的百萬大軍卻沒有對蘇家動手,也因為營州位置好,恰在怒川邊上,合軍上下都極擅舟楫,那蘇家若是不敵,索性放棄營州投了南齊,卻是麻煩了!這些驕兵悍將,沒個厲害些的統(tǒng)帥怎么可能馴服?蘇平去后,能做營州軍統(tǒng)帥的,如今放眼上下也不出五指之數(shù)。” 他數(shù)著道,“高家只有榮昌郡公能當此任、曲家也只有威烈伯,你父親牧令也可以,此外就是西北的倪珍,問題是倪珍去了營州軍,西北統(tǒng)帥卻是誰去任?三十萬兵馬不是兒戲,經(jīng)久無帥可不成,我估計倉促之下,高太后不肯讓榮昌郡公離開鄴都——畢竟鄴城軍需要榮昌郡公看著,那就是威烈伯了。” 聽出他話中的意思,牧碧微眼睛一亮:“這么說來,太后對曲家生了疑心?” 聶元生含笑一捏她鼻子,道:“你還裝糊涂?若不是你主動對左昭儀示弱求助,又叫太醫(yī)斷出男胎,太后怎會多這個心?”他微笑著道,“既然太后已經(jīng)生了疑,那我這次也不能什么都撈不到,好歹再插一手罷……祖父當初的叮囑卻只能迂回著來了!” 第六十四章 高十一(上) 朝中經(jīng)過三日的緊急磋商,最后果然如聶元生所料,是以威烈伯出任營州軍的新任統(tǒng)帥,至于自請還兵于國的蘇平——他本就是公一級的爵位了,先前還有個助天使平定燕郡叛民的功勞,為著他的嘉獎,朝中又愁斷了多少人的白發(fā)。 姬深固然不喜政事,但這樣的事情,聶元生也不能代他直接批了,兩人私下商議,姬深便道:“莫非要再封個異姓王來?” “萬萬不可!”聶元生面色變色,趕緊勸阻道,“先前高祖皇帝雖然封了山昌王,但山昌王一來本是前魏汝陰王的世子!二來當年山昌王太妃獻軍獻地的功勞怎是蘇平如今能比?三來……”他放低了聲音,沉聲道,“山昌王體弱、性情無能!并無子嗣!因此這個異姓王也不過就他這么一任,饒是如此,兩位郡主的加恩,卻也釀成了此次燕郡之變!可見異姓王之流毒!” “但他如今主動歸還軍權(quán),安平王與樓萬古都道不可不賞……”姬深想著想著就不耐煩了,“不如,隨便給他尋個罪名按上,直接殺了?” 聶元生咳嗽了一聲,道:“依臣之見,武英郡公之所以會忽然放棄軍權(quán),舉族到鄴都來,恐怕還是為了避禍保身,說到底,也是為了子孫,因此他自己的爵位加無可加,異姓王的害處又太大,不如……設(shè)法加封其子女?” “嗯?”姬深想了想,道,“先前高祖許給蘇家的就是郡公一爵,世襲罔替!武英郡世子亦不好加恩?。恐劣谄渑?,貴妃往上就只有皇后……高陽王妃也無可加封……” 聶元生惟恐他一個激動就把蘇孜紜提了皇后,便提醒道:“其實本朝制度雖然承自前魏,但許多地方也是加以修改的,比如前朝改丞相為左右丞相,后宮改昭儀為左右昭儀以對應(yīng)前朝,因昭儀位比丞相的緣故,如今后宮之中,有品級不過皇后、左右昭儀、三夫人、九嬪、妃、嬪六等,未必沒有不能添加之處,不必非要許以皇后之位,如此反而使蘇家權(quán)勢更盛!” 姬深思忖片刻,道:“既如此,朕就在左右昭儀之上,皇后之下,再設(shè)一品級,使孜紜高居宮中諸妃之上,你看如何?” “陛下圣明!”聶元生欣慰的稱贊道。 不幾日,宮中傳下詔令,更改妃嬪品級,在左右昭儀之上、皇后之下,再設(shè)左右娥英,位比左右丞相,從左右昭儀起,皆降一等——因武英郡公之功,擢升其女蘇孜紜為右娥英,為宮中位份最尊! 蘇孜紜入宮最晚,位份卻最高,六宮上下,一時間群情激憤,幾乎無人肯服! 只是懾于蘇家權(quán)勢。并蘇孜紜自己的潑辣厲害,并不敢公然的反對,私下里卻是羨慕嫉妒恨交加。 這樣的煊赫榮耀里頭,和頤殿里發(fā)生的一件事情就叫六宮沒太注意了,只不過高太后卻緊緊皺起了眉,狐疑道:“十一郎他究竟看中了誰家女郎,你倒是說呀!這么支支吾吾的做什么?” 一臉無奈又帶著尷尬慚愧之色進宮來求恩典的是高宵,高太后庶出的弟弟,高家嫡庶分別,高宵本人又不算多么能干有才之人,不過是靠著家族強盛,又出了個太后jiejie,身上有幾個散職,守著份家業(yè)過日子罷了,高太后有嫡親的兄長jiejie,對這個庶弟談不上重視,但高宵素來安分,高太后對他也有幾分姐弟之情,而且高宵的獨子高十一郎是高家少年里頭生的最好的一個,雖然高十一公認的脾氣古怪了點,高太后對這個侄子還是很喜歡的。 因著高十一在和沈御女的婚事告吹后,始終沒肯再娶妻,高太后閑下來也為他cao心,如今聽高宵進宮,道是高十一終于有看中的女郎,打算娶為正妻,高太后正為侄子高興,就見高宵欲言又止,怎么也說不出口的樣子。 如今被高太后催了又催,他才很無奈的道:“他想求娶的卻不是誰家女郎,而是……而是宮里葉容華身邊的一個宮女!仿佛叫云夢如的。” 高太后大怒:“什么!?” 高宵就訥訥的道:“說是上回太后生辰時在甘泉宮里遇見的?!?/br> “好個大膽的宮女!好個無恥的葉容華!哀家的壽辰居然也敢勾引起了外男!”高太后氣得直叫宋氏,“與哀家將那不知廉恥的合風殿上上下下都帶了來!” 高宵趕緊道:“阿姐請息怒!卻不是那宮女勾引的十一郎!而是十一郎自己瞧中了那宮女,當時上前詢問她來歷,那宮女還不肯回答,趁有人來逃了去,十一郎后來自己打探到了她的身份……這……” 高太后氣道:“縱然如此,怎么滿宮里頭的宮女,十一郎都沒看上,偏就被那宮女吸引了?葉氏哀家也見過幾回,并不記得她身邊有個什么人能夠使人看得眼睛一亮的!可見多半是那宮女使了旁的計謀,欲擒故縱,打起了十一郎的主意!” 高宵也不是不知道高太后這不問青紅皂白去怪罪旁人的脾氣,按著他自己何嘗不是這么想?奈何他就高十一一個兒子,高十一又是個被慣壞的脾氣,先前逆了他的意思,沒有聘極可能是他同父異母meimei的沈氏進門,為了絕他的念頭,反而將沈氏送進了宮里,為了這件事情,高十一已經(jīng)與家中大鬧了一場,如今他好容易看中了一個人——即使是宮女,好歹不似沈氏那么可怕罷? 因膝下只有高十一一子,高十一又那么乖張,高宵只求他肯快點成婚,延續(xù)子嗣,至于女家,和沈氏比起來,旁的只要不是勾欄之地出來的,他都認了! 所以這會聽高太后罵著云夢如,高宵心中雖然認同也只能硬著頭皮為云夢如說話:“那宮女其實生的也不算多美,聞?wù)f年歲也大了,是跟著葉容華進宮的,想來從前也許也是好人家的女郎呢?據(jù)十一郎說著,我想興許不是那等狐媚的女子。” 高太后聽出他話中之意,就喝道:“你昏了頭了?!你可就十一郎這么一個獨子!他的妻子,將來是要做你那一支的冢婦的!縱然你如今身上沒什么正經(jīng)爵位,好歹也是我高家嫡支子弟!并且十一郎還年輕,又一向聰明伶俐,你怎知道他將來沒有好前程?給他娶個宮女為妻!真是想得出來!你就是膝下子孫成群不指望他這一個,又不是外室生子,你這是縱著他來?你這是害他呢!” 高宵都快老淚縱橫了,訴說道:“阿姐說的我何嘗不明白呢?只是十一郎打小被我給寵壞了,從來拿定了主意都是死活不肯改的,當初為了沈……的緣故,他這兩年都在外頭租賃了屋子住也不肯回家,還是他母親病了才回來的!如今他好歹肯開口要娶妻,我如今年歲也大了,旁的都不想,就想死前看一眼孫子罷!” “十一郎當真是昏了頭!”高太后恨道,“你叫他進宮來,哀家與他說!” 又憤然命宋氏:“把葉容華并云夢如都叫了來!哀家倒要看看,她們到底打什么主意!” 高宵趕緊跪了下去懇求道:“十一郎先前就說,若是這次他再娶不成,他索性不娶,連鄴都也不待了,要出去游歷四海,再不娶妻,阿姐就當可憐可憐弟弟,念著弟弟就這么一個嫡子的份上,準了他罷!” 高太后恨道:“這說的是什么話?!父母在,不遠游!他這是存心要不孝嗎?”又罵高宵,“早先大兄就叮囑過你,說雖然只十一郎一個兒子,為著他成材也不能太過寵溺了去!結(jié)果呢?你不聽!慣出這么個不知道禮儀孝順的兒子來!你滿意了!” 縱然心里也是滿把的苦水,可高宵到底還是要為兒子說話的,就道:“這也不怪十一郎,所謂姻緣天注定,如今那云夢如還沒見到,未必就不是個好的呢?若是人好,阿姐你給她脫了宮籍,左右葉容華進宮以來也一直被步順華與蘇貴妃……哦,右娥英壓著,留意她的人也不多,何況容華進宮時間也不長,并且十一郎長大后也不常到宮里來,他的妻子避了宮妃出席的筵席,誰能知道?再者,做宮女時與為人婦時到底有些差別的,這天下也不是沒有全然不相干卻生得像的人……” 他這里一個勁的替高十一說話,高太后只覺得荒謬得無可復(fù)加,指著他喝道:“你這話倒是說得出來!我高家怎么可以娶個宮女進門做正妻?!以婢為妻——這放在了哪朝哪代都是要徙刑并義絕的事情,你倒是說得出口!” 宋氏忙勸說道:“太后消一消氣,想來十一郎也只是一時糊涂……” 高宵卻是深知自己兒子稟性的,何況他如今也的確是想兒子都快想瘋了——當下就道:“阿姐,千錯萬錯總是我沒教好兒子在先,又福薄,就這么一個孽障,如今他若當真不肯成婚,又離了鄴都,我這把老骨頭,料想也沒法活了,阿姐就當可憐弟弟,準了這件事可好?” 見他這老淚縱橫的模樣,高太后念及高宵一向就乖巧老實,到底骨rou親情,她恨得咬牙切齒:“你當真要這么個媳婦?這可是你這一支的冢婦!你就不怕將來十一郎自己后悔了怨你沒給他把好關(guān)?” 高宵哽咽道:“我如今哪里敢奢望旁的?只求死前能夠看見孫兒孫女,就能瞑目了,以后十一郎若是后悔,和離也好、休妻也罷,有什么難的?” 高太后聽了半晌沒有語言,到底才道:“你既然這么幫著十一郎說,哀家……就先不叫他上來了,免得再淘一回氣!”又道,“只是葉容華與那云夢如,好歹哀家要問一問!” 最后一句,高太后說的當真是咬牙切齒! 第六十五章 高十一(下) 不想葉容華和云夢如到了和頤殿,聽完高太后的質(zhì)問,都是大吃一驚! 葉容華先茫然道:“那日妾身中途被侍者附耳,道是妾身的侍者在殿外被酒醉之人糾纏為難,趕到之后,卻是西平公主與靄陽縣主路過,西平公主身邊的樊嬤嬤幫著妾身的侍者脫了身了,只是袖子……袖子破了些,妾身想,當天是太后壽辰,有人慶賀興奮之余,酒后失態(tài),本是無傷大雅之事,而且壽辰之日,為了不叫太后與陛下掃興,妾身就沒說什么,只是著她回去更了衣,繼續(xù)過來服侍?!?/br> 接著是云夢如誠惶誠恐的跪伏在地,道:“太后,奴婢實不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先是容華娘娘到和頤殿慶賀太后壽辰,奴婢聽聞給娘娘看著中途更換衣物的同伴不仔細把娘娘的衣服沾了灰,因那衣服顏色鮮嫩,料子又厚重,難以拍去,就與娘娘說了一聲,打算回希宜宮里為娘娘重新取一套來,不想才出殿不遠,就被一位喝多了的郎君攔住糾纏,幸虧西平公主與靄陽縣主路過,使了樊嬤嬤過來給奴婢解圍,奴婢得以脫身——至于勾引高家郎君,這罪奴婢萬萬不敢領(lǐng),奴婢進宮雖然不幾日,卻也知道宮人與外男私通乃是大罪!更何況奴婢說句實話,奴婢蒲草之姿,那高家郎君當日雖然酒醉卻也是個俊秀的人物,奴婢怎么配得上?” 高太后看了眼宋氏,宋氏方才一面叫人去召葉容華和云夢如,一面也已經(jīng)叫了甘泉宮的侍者過來問了,此刻就微微點頭,證明她們不曾說謊。 見這情景,高太后到底心氣難平,就道:“你既然知道配不上,如今高家郎君卻點了你的名要你去服侍他,你怎么看?” 她這里卻是故意為之,想叫云夢如甘愿為姬妾之流,如此高十一便可另聘名門之妻,不想云夢如連想都沒想就道:“回太后的話,奴婢本是良家之子,因當年雪藍關(guān)為柔然夜襲,家人親眷皆死關(guān)中,失散流離,這才偶然為葉容華收留,為著報恩做了她的奴婢,卻也沒入奴籍的,葉容華進宮,憐惜奴婢孤苦無依,就叫奴婢也跟著進了宮,奴婢只想跟著葉容華一輩子,實在不想做人姬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