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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紫臺行(宮斗)在線閱讀 - 第116節

第116節

    “便是大長公主,到底只是女子。”牧碧微意味深長的看著她道,“陛下疼愛公主不假,可……皇長女又怎么能和皇長子比呢?”

    “什么?”廣陵王妃雖然鎮定,這會也不禁低叫了起來,她趕緊掃了眼兩人身后的隨從,定了定神才正色道,“娘娘既然把話說到了這一步,還請明言!”

    牧碧微眺望了一下遠處的池面,池上風來,吹得她鬢上步搖一陣輕響,她慢慢的道:“王妃,難道不覺得孫氏在太后壽辰上太奇怪了點了么?”

    廣陵王妃眼波一動,隨即卻道:“即使如此,也不太可能證明她又有了身子,那一日一盆冰水雖然是從新泰公主頭頂澆下去的,可也撒了右昭儀半身,鄴都的九月已經微涼了,即使和頤殿里溫暖,但有身子的人豈能不擔心傷及胎兒?右昭儀后來如太后所命送了新泰公主去更衣,自己可是一直留下來要告娘娘你的!”

    “我可也沒說是她。”牧碧微淡淡一笑,“王妃的親meimei就在宮里,雖然左昭儀是個不好權的,可景福宮龔世婦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吧?”

    聞言,廣陵王妃臉色微微一變:“這……”

    “何氏是在沒了自己的孩子后想到了這借腹生子的主意的。”牧碧微悠然道,“畢竟妃以上才有資格撫養皇嗣!只可惜她抬舉的龔世婦亂了她的計劃……而右昭儀自從生了新泰公主,至今兩年了,雖然陛下對她寵愛不減,卻依舊無所出——哦,正如王妃所言,這宮里頭盛寵的人里還有我在內,只是王妃想來也知道,我是喝了好幾個月的避子湯的,生養上這兩年沒消息也不奇怪,至于右昭儀嘛……王妃也曉得,右昭儀當年,可是‘難產’過的!”

    “各人的身子各人心里最是清楚!”牧碧微緩緩道,“右昭儀國色傾城,但人總會衰老的,你說以她的出身和太后的關系,即使自己不能生了,又怎么肯不撫養一個皇子——尤其是皇長子?”

    廣陵王妃下意識的咬住了唇——右昭儀孫氏——兩年前還是貴嬪的孫氏在生新泰公主時到底是怎么個“難產”法,雖然左昭儀曲氏出于自己的教養與為人,連自己親jiejie也不曾透露什么,但從兩位宮妃同一日生產且都是難產,姜氏甚至還身死!并且之后大批宮人殉葬的殉葬、問罪的問罪……而牧碧微的擢升也奇怪的并未受到甘泉宮的阻止……

    她如何猜不出這里頭的玄虛?

    相比連命都賠了進去的姜氏,活下來且晉了位的孫氏自然是運氣好的那一個了,可是……反過來想,姜氏連命都送了,那么孫氏只是在那次難產里落了個子嗣艱難,難道奇怪嗎?

    畢竟姬深這兩年去的最多的就是祈年殿、澄練殿和定興殿!

    這三個位份高又得寵的妃子卻兩年沒有消息——唯一有消息的何氏也小產了!

    若孫氏當真預備了一位龔世婦……廣陵王妃垂下眼睛,卻安靜的笑了:“陛下膝下至今空虛,若能有子,那是再好不過。”

    仿佛是擔心牧碧微惱怒,廣陵王妃很是簡短的解釋,“這件事情我不敢接話,娘娘也曉得,大王雖然性.子溫和,卻最不喜歡我多管什么的,我一介女流之輩,也沒法做什么,所以娘娘的好意怕是只能心領了。”

    牧碧微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遠處的靄陽縣主,道:“王妃若是以為我說這些有旁的意思那也不奇怪,可我這樣過來尋王妃開門見山,也是因為同病相憐呢!”

    她仿佛漫不經心的說道,“前不久,我去宣室殿給陛下送湯,遇見了右昭儀,當時陛下正怒著,我們自然要問上一問,陛下就說是為了西北的事情,道是雪藍關的探子察覺柔然幾部蠢蠢欲動,又有進犯之意……”

    廣陵王妃微微皺眉,心想這小叔無怪不得高太后喜歡,這等軍國大事,若是換了廣陵王,就是她這個正妻也不敢多嘴的,姬深竟憑著幾個妃子隨意詢問,聽牧碧微這語氣甚至還有問有答,果然牧碧微繼續道:“這些事情我自然是不懂的,也不敢多嘴,只不過,右昭儀倒是戲謔了一句呢!”

    廣陵王妃不由自主的追問道:“敢問娘娘,右昭儀說了什么?”

    “右昭儀說,這樣冷的天還要叫人出去打仗怪可憐見兒的。”牧碧微輕描淡寫的說道,“她道還不如效仿漢時和親,也好叫陛下莫要如此憂愁呢!”

    見廣陵王妃臉色頓變,牧碧微笑著又加了一句:“當時陛下笑說她雖然心軟卻也是個天真爛漫的人——說西平和新泰年紀尚幼,等長成未必就一定要和親了,右昭儀就道,當年的解憂公主也不是帝王親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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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這一段,其實吾才是忽然想到的那個人……

    第七十七章 靈機一動(中)

    靄陽縣主姬懋一路“母妃、母妃”直追著廣陵王妃穿庭入室,一向最重禮儀風度的廣陵王妃卻壓根沒功夫停下來理她,匆匆吩咐一句:“看好了縣主,著她先去更衣沐浴!”

    自有人上前勸阻了靄陽,強行把她帶走了,廣陵王妃一直到了內室,在上首坐了,把貼身使女遞上的茶水一飲而盡,兀自覺得難以按捺住胸中那股怒火,她又恨恨的一擊案,厲聲問道:“張巖何在!”

    使女小聲道:“方才回來時,奴婢就使人去找了,想來這會正在過來的路上。”

    張巖卻是王府的宦官,聽說廣陵王妃帶著縣主騎馬歸來震怒,自己又被點名叫過去,不覺冷汗一個勁的掉——廣陵王妃平常一向寬容和藹,但那也是沒激怒她的前提下,若不然,只看張巖還是廣陵王從宮里帶出來的貼身內侍,在王妃跟前猶自如此膽怯,便曉得曲家嫡長女的手段了。

    到了廣陵王妃跟前,張巖小心翼翼的行過了禮,才躬了個身就被打斷:“直說罷!這段日zigong里最得意的那幾個都鬧了些什么事情?”

    “回王妃的話。”張巖定了定神,飛快的道,“若是說太后壽辰左右到現在,那就是德陽宮的焦世婦仿佛有投靠牧宣徽之意,而景福宮何光訓原本都以為她失寵失定了,就連右昭儀的人也連著半個月沒過去看她,不想卻忽然把身子調養好又得了寵,甚至還一度氣跑了陛下新近寵愛的龔中使,何光訓這回也隨了駕——而右昭儀則是又給新泰公主請了一個女書教導詩書,這回隨駕,硬是把那女書也帶來了,那女書姓成,早年是鄴都里著名的節婦,沒出閣前還有才女之稱。”

    廣陵王妃陰著臉道:“這些消息我早已知道!就沒有新的?”

    “呃……聽說因為這回隨駕妃嬪太多,先前又沒個準備,所以圣駕才抵達別院時,住的地方、如何伺候都沒分派,陛下就拿這差使給了右昭儀,但被牧宣徽看了一眼,就也叫牧宣徽輔佐……后來何光訓仿佛也插了一腳。”張巖戰戰兢兢的說道,他雖然也是宮里出來的人了,可廣陵王年輕,就算是貼身伺候他的小內侍到了今日,資歷也不過是那么回事,若是阮文儀在,或許還能沾著高太后的光打探些小道消息——畢竟姬深對于高太后最喜歡的廣陵王這個次兄實在好感不深,如今的雷墨,他去守西極行宮前,就已經是監了,那時候張巖雖然已經伺候起了廣陵王,但廣陵王也已經住到了年長皇子所居的麒止宮去了,距離內司可不近。

    而雷墨接任大監后,雖然一時間沒能把內司拿下,但一點一點也把宮中一些地方的人事換了個七七八八,張巖從前的故舊大部分都被換到了旁處,他要打聽消息那就更難了,有時候還不如左昭儀傳出消息來迅速。

    就是這回孫氏、牧碧微并何氏一起管轄妃嬪的事情,也還是他好容易打探來的。

    聞言,廣陵王妃深深的嘆了口氣,面露失望之色。

    見狀貼身使女忙勸說道:“王妃,如今事情也沒成定局,王妃何必如此?畢竟那牧宣徽也不過那么一說!”

    張巖小心的道:“王妃,未知牧宣徽與王妃說了什么,可有奴婢分憂之處?”

    廣陵王妃如今也沒心情多言,把手一指使女:“你問具兒。”

    使女具兒嘆了口氣,道:“今兒牧宣徽尋了王妃說話,很有叫王妃攛掇著大王去爭奪那空缺的左相一位,咱們大王的性.子你也清楚,何況王妃素來德行無缺,怎么會如她們那些沒規矩的妃嬪一樣去干涉前頭的事情?不想牧宣徽幾次沒有說動王妃,卻忽然提起……”說到這里,具兒看了眼廣陵王妃,才繼續道,“提起右昭儀曾在陛下跟前提過與柔然和親一事,甚至隱約暗示王妃,說這和親的公主也未必要陛下親生的金枝玉葉,畢竟兩位公主年紀還小,倒有些看中了……看中了咱們縣主的意思!”

    這具兒看似一個乖巧的貼身使女,實際上卻是自幼習武——論身手恐怕還在阿善之上,這也是曲家給嫡長女陪嫁兼了保護之責,所以雖然當時順著廣陵王妃的意思退開,但卻還是聽到了兩人的輕聲細語,這會簡單的說了一下事情,張巖已經愁眉苦臉的恨不得皺成了一團:“這孫氏豈可如此?縣主何等尊貴?居然也能想到送到柔然那蠻荒之地去!何況柔然趁我中原內亂,占去西北二關,卻還對雪藍關不死心……也就是南齊看著咱們大梁的精銳難以盡力,不然早就發兵西北驅除他們了,居然還妄想著尚主?”

    廣陵王妃卻冷笑了一聲:“那孫氏貧門出身,如今識得的幾個字還是得勢之后宮里女書教導的,若說一個和親她或許知道,要說解憂公主……漢時和親的公主里,最有名的該是細君公主才對!解憂公主這封號,連我都是讀漢史時才曉得的——畢竟這位公主前后三嫁,雖然我大梁風氣不禁止寡婦改嫁,可從班昭寫《女戒》起,世人對婦人的要求也越發的多了,解憂公主前后三嫁固然是為國,可在女子跟前卻少有人會提起的,因此除非自己去看史書,不然尋常的先生都不提……孫氏可是像會去讀史的人?”

    張巖牙疼似得呻吟道:“王妃的意思是……”

    “哼!就算打主意提什么和親的是右昭儀孫氏,這話定然也被牧氏加工過!”廣陵王妃揚了揚眉,恨道,“孫氏會記恨上我的靄陽,還不是因為當日的西平公主?如今她居然還有臉來做好人?!”

    具兒忙端茶遞水的安撫道:“王妃快別生氣了,且歇一歇怒——就是牧宣徽那話說的也不是很明白,再說她說的也就未必是真的呢!”

    “她話還說的不明白嗎?”廣陵王妃冷冷的道,“她就差直接告訴我,若不依她說的做,就下死勁攛掇著陛下封靄陽為公主然后和親那個苦寒之地全是蠻子的柔然去了!”

    具兒道:“奴婢覺得她便是有這個膽子也未必有那個能耐,王妃是關心則亂,且想一想這等軍國大事,就算陛下寵著她,任她多嘴,難道太后和前朝諸臣都是擺設嗎?且不說旁的,就算當真有和親那一天,又憑什么要咱們縣主去?陛下膝下二女都沒長大,就算正當年紀,也從來沒有正經的金枝玉葉去和親的道理!細君也好解憂也好,哪個不是距離皇室隔了幾層的宗室女?”

    她這么說著,廣陵王妃倒是漸漸冷靜了下來,具兒又道,“別說縱然和親還有大批宗室女頂著了,就算一定要陛下的侄女……縣主一向不喜歡的那一個……可不也是安平王的親生愛女?一個侍妾出的女兒罷了,即使沒請封到縣主,也被安平王當個寶貝也似的寵著捧著,莫非就這么白養了?屆時若有和親的消息,依奴婢看,安平王妃頭一個站出來贊成為她晉封!”

    具兒說的卻是安平王的那個庶女名叫姬恣,姬家這一代的名字是從心,男子從豎心,女子用心底,問題是按著規矩,庶子尚可依著嫡子的偏旁來取名,庶女卻一向不入嫡女的心字底的,安平王還給自己這個掌上明珠取了個恣字,恣者縱也,無拘無束——這樣的名字用在女郎身上其實已經不太合適了,還是一個庶女,加上了安平王對那侍妾并這個庶女的寵愛甚至連帶著侍妾娘家都享著福,不能不使人想到,安平王這擺明了是告訴安平王妃,這個庶女有他嬌縱著不許王妃干涉!

    靄陽縣主是廣陵王妃拿著曲家嫡女的范本養大的,最講規矩,也重門第,她可以對才三歲的堂妹西平很有耐心,但對這個打亂了嫡庶區別的堂姐實在沒什么好感——更何況她幾次到伯母跟前總能聽到幾句這位堂姐的壞話,廣陵王妃自己也是不喜姬妾的,影響之下,自然覺得姬恣的名字是對自己的侮辱。

    具兒這話卻說的在理,廣陵王妃雖然沒有靄陽縣主那么分明的對姬恣看不過眼,可也是深知安平王妃對這個庶女是怎么個痛恨的。

    她沉吟了一下,道:“就怕陛下當真糊……當真信了她們的迷惑!”

    具兒和張巖對望了一眼,都知道廣陵王妃這是事情涉及到了親生愛女,一下子把姬深當年為了孫氏那股折騰的勁兒想了起來,想到那位主兒當年鬧出來的事情說出來的話,他們兩個也是一陣頭疼,可這會不能不勸著廣陵王妃:“沒影的事情呢,和親難道是今兒陛下說一聲,回頭人就嫁過去了?先不說朝議能不能通過,冊封公主的儀式也要走上些時候……王妃容奴婢說句不中聽的,咱們縣主也有這點年紀了,王妃是說要留縣主幾年,所以不急著看郡馬,若實在擔心,這會先相看起來也不算早,屆時但凡有點風吹草動,關系咱們縣主,左昭儀豈能不上心嗎?一有消息,干脆把縣主的婚事定下來,陛下再信著那些個人,總不能把已經定了婚事的縣主封了公主去和親吧?”

    廣陵王妃深吸了口氣,恨道:“就照你說的做!”

    聽她這么一說,具兒反而愣住了:“當真這么急?”

    “陛下一味的信著那些個人,我可只有這么一個女兒,可不能看著她有半點兒閃失!”廣陵王妃咬牙切齒的恨道,“她們隨便一句話,陛下不聽還好,一旦聽了,我女兒這一輩子若被害了,可怎么辦?!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第七十八章 靈機一動(下)

    這會阿善也在內室里陪著牧碧微說話:“女郎不是說要向廣陵王妃打探安平王的事情?怎么又嚇唬起了她?”

    “廣陵王妃乃是曲家嫡長女,她的meimei左昭儀,當年曾想撫養玉桐,卻被我拒絕了。”牧碧微看著自己的手指,慢悠悠的說道,“就算她不因此怨懟我,又因為太后壽辰那日的事情甚至還向我表露善意,但這些都是場面上的事情,你當她真肯說實話呢?何況,懷疑安平王意圖對陛下不利……這可不是什么小事,問淺了她不裝糊涂也別想得到什么可靠的消息,問深了她敢說我還不敢問呢!”

    阿善道:“那女郎又何必嚇唬她?若是安平王當真有此意,沒拉攏廣陵王,或者拉攏了,都會使廣陵王妃攛掇著廣陵王為了靄陽縣主更加靠向了安平王吧?”

    “所以我才要提靄陽縣主,而不是旁的人旁的事。”牧碧微笑了一笑,拿手指在唇上按了一按,提醒道,“你想,柔然當年是怎么占下扼云關和蒼莽關的?”

    她的眼睛里,閃爍著冰冷的鋒芒,“是趁著中原內亂!”

    阿善緊皺起眉,卻還是一頭霧水的望著她。

    牧碧微慢條斯理的說道,“他們能趁著中原內亂占了扼云關和蒼莽關,還叫我大梁至今無法奪回……你說中原若是再亂上一次,那兩年前才失過一回的雪藍關,可會再失上一次?”

    “雪藍關后,再無雄壯要鎮可以阻柔然鐵騎,屆時這中原啊,哪里還能夠擋得住柔然的侵襲?”牧碧微淡淡的笑著,“陛下行事再怎么荒唐,總也是高祖皇帝親自指定、先帝明詔傳位的天子!安平王安排的再好,屆時若有消息傳出去,高太后可以原宥甚至坐視他登基,你道邊疆那些軍隊會那么聽話嗎?到時候少不得要亂上一亂,這一亂,柔然可不就是有機會了?”

    見阿善還是沒想明白,她嘆了口氣,索性把話說完說明白,“這一點安平王也能夠想到,畢竟大梁西北有柔然,南有南齊——當年,那左丘家當年是被高祖皇帝趕到南方,靠著怒川浩蕩與大梁精騎不諳水戰才守住了南方的魏土,得以建立南齊!南齊水卒是精銳,步戰卻遠不及我梁軍,所以除非大梁亂到一定程度,因此只要安平王動作夠快,南齊不足為慮,所慮者,只有柔然!”

    “所以安平王如果當真有不臣之心,柔然,他定然有所安排!”牧碧微森然一笑,“阿善你說,他想要柔然坐看他謀朝篡位,除了事先應允的種種條件,就一定不會想到和親嗎?”

    牧碧微瞇起眼,悠悠的說道:“我今兒先提起安平王妃至今還在高家住著的事情,就是要廣陵王妃好好的想上一想——安平王膝下只有一個庶女,還疼到了骨子里!若是和親他怎么可能舍得那庶女?舍不得自己的女兒自然只有取旁人家的女兒了!”

    阿善沉吟道:“可是女郎,歷來和親的號稱是公主,真正是帝王親女的卻是沒有的,便是漢高祖時,亦有大臣求以呂后之女魯元公主遣嫁匈奴,因呂后日夜泣,漢高祖也未能如此,細君、解憂,又有哪個是帝王的親生愛女呢?不過宗室女而已!本朝雖然因為濟渠王之亂后受牽累的諸王有好些個被奪爵流放,可宗室女也不是就只有安平王和廣陵王的女兒啊!”

    “阿善你只看到了宗室女并非只有靄陽縣主一人卻沒留意方才越山池邊,才見面時,靄陽縣主的話!”牧碧微悠然笑道。

    “靄陽縣主的話?”阿善皺眉思索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女郎是說……縣主向王妃抱怨她的名字?”

    牧碧微得意道:“便是聽了她那番話,才叫我改變了主意,將原本打算與廣陵王妃說的話兒換成了今兒那么一番……縣主說的那個人,你說除了安平王的庶女、她的堂姐還能是誰?”

    阿善立刻明白過來:“聽靄陽縣主提起這個庶出的堂姐顯然是不太滿意的……”

    “曲家和高家在前朝就是姻親,本朝雖然因為太后的緣故兩家不免有些競爭之意,到底也是親近的。”牧碧微淡然笑道,“就說兩家嫡長女,沒出閣前往來未必就少了,又嫁得一母同胞的兄弟,只看高太后對廣陵王妃的親近,就曉得廣陵王妃同安平王妃的關系定然不差,兩個做母親的關系不錯,又是妯娌,都是大婦,有誰能夠真心實意的喜歡那些侍妾來著?若是安平王是個知道尊重正妻的,以安平王妃的出身來論,怕也懶得與個小小庶女計較什么,可他偏偏把那庶女疼得人盡皆知!連太后都看不過眼了!廣陵王妃再怎么知禮,心里頭怕也對那庶出的侄女沒什么好感,安平王妃自己沒有親生女兒,又憎惡庶女,聽說也是時常接靄陽縣主過府親近的……你說在這樣的環境里,靄陽縣主豈能喜歡這堂姐?”

    “你別看是小孩子式的恨屋及烏,安平王妃平常受安平王寵妾滅妻的氣,她又是出身高貴很難放下架子的人,雖然接了靄陽縣主過去只是為了安慰自己膝下無女,未必一定是要利用縣主,可若靄陽縣主這會才多大年紀?小孩子么,最是簡單,誰待她好,她就本能的要幫著誰,我就不信她到了安平王府,沒找機會欺負過她那堂姐。”牧碧微冷冷一笑,“擱在了安平王只不過是她的伯王時,再怎么心疼庶女,也不能沖到了廣陵王府去打她罷?高太后也是不許的,到底靄陽縣主是嫡出呢!

    “可若安平王登基,憑他之前說的多么好聽,一旦上了位,廣陵王夫婦又能把他怎么樣?”牧碧微漫不經心的說道,“到那時候,安平王那庶女也不必巴巴的請封什么縣主了,就是一個現成的公主!你說,廣陵王妃對靄陽縣主雖然是疼愛到骨子里、只為了她當時沒能拉住玉桐,就擔心她被孫氏記恨,所以不惜當場要了宣寧長公主的一個人情幫著我應付太后,看靄陽公主的性情就曉得廣陵王妃疼她歸疼她,規矩還是抓得緊的,所以嬌縱之氣不多……可安平王疼那庶女是滿鄴都都曉得的事情了,為了那對母子連堂堂王妃并世子都只能待在娘家不敢回王府了……這么個寶貝搖身一變成了金枝玉葉,什么時候想起來要報復靄陽縣主,恐怕到時候能夠和親柔然就不錯了!”

    她冷笑,“朝野都說陛下重色輕德,左昭儀進宮四年有余,端莊知禮,什么都好,就是因為生得不夠美,就被他一直冷落,更不肯迎為皇后……可陛下也只是冷落了左昭儀,孫氏里里外外告了宮里妃子多少狀?這里頭說左昭儀不好的話難道少了嗎?但陛下到華羅殿也不過是訓斥,總還不至于動刀動槍的要殺了左昭儀罷?到底左昭儀還不是皇后呢!阿善你想一想這兄弟兩個誰更無良一些?”

    “須知道安平王妃還是生了世子的人!論婚前的關系,她可還是安平王的嫡親表妹呢!”牧碧微悠然說道,“所以啊,若是廣陵王妃知道些安平王的動作,就沖著我今兒的這番話,她也得仔細思量思量這樣的新王要不要現在就揭發出來?”

    阿善慎重的思考著,半晌,一本正經道:“奴婢覺得這兩個一般的無良——陛下固然沒有對左昭儀喊打喊殺,那也是因為宮里地方大,左昭儀對他怎么寵旁的妃子從來不管的緣故,若不然,奴婢可不覺得左昭儀還能夠有現在的悠閑日子過,畢竟上次為了林氏的事情去華羅殿,明明不關左昭儀的事情,陛下到了頭一個質問的卻是她!”

    她嘆了口氣,“可憐見兒的,幸虧陛下對女郎還好,不然奴婢想想都要替女郎嘔出一口血來!左昭儀也好,女郎也罷,哪個在閨閣里時不是合家捧著嬌著養大的?進了宮卻這樣被人踩著冷落著,對比廣陵王妃,左昭儀當真算是命苦了……”

    “進了宮的誰命又比誰好一點?”牧碧微卻沒有跟著同情曲氏,她悠悠的道,“左昭儀好歹還有個尊貴的身份替她擋著許多明槍暗箭,似我這樣如今看著風光,一旦失寵,怕是連阿爹和大兄他們都要被牽累!如孫氏那樣的我都不說了!”

    阿善嘆息:“君上不按規矩來,又有什么辦法呢?”

    “所以,不管孫氏那兒是不是藏了一個皇長子,還是她有旁的什么計劃,咱們都不能讓她如愿以償!”牧碧微目光閃動,冷笑著道,“我落在澄練后殿里的那匣子婆羅香,過幾日就要用啦!”

    阿善會意的點了點頭:“女郎放心,奴婢明兒個就會叫葛諾回去取……公主殿下如今正在華羅殿里,葛諾回去,少不得要奉了女郎的命到華羅殿里叩頭請安,挽袂雖然不夠精明,可挽裳不但年長,而且還在內司待過些年,如今宮里就剩了那么幾個人,想來孫氏在壽辰上發難,若當真涉及子嗣事,越山池又離得這樣遠,那是怎么也不敢帶著人上路的,畢竟路上顛簸得連戴世婦那樣好端端的人都受不住,就算捱過了路程,別院這里住得如此擁擠,嬪以下都只能合住,一旦被發現,誰知道還有沒有身子回去了?挽裳對于各處各人的用度,咱們來之前,雷墨就給她看過了內司的記錄,如今雷墨隨駕,內司暫由左昭儀代管,要什么東西什么人不需要經過華羅殿?若有哪里有疑慮,孫氏、何氏都不在宮里頭,就一個唐氏能頂什么事?必然能夠看出來的!”

    她一字字道,“屆時,葛諾自會快馬加鞭,回來稟告女郎!”

    “錯了!”牧碧微安然笑道,“他應該立刻提醒挽袂和挽裳……把疑慮之處告訴左昭儀或者太后!”

    牧碧微慢慢的說道,“能不弄臟自己的手,我又何必多作孽?只要皇長子不是在孫氏手里……孫氏回去和太后要著人,咱們看熱鬧,豈不是更好?”

    阿善會意:“奴婢自會叮囑葛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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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這三章是一氣呵成的

    寫完后

    我必須辯解下——我可沒這么多心這么壞喲!這只是女主反應比較快……而已……才不關作者的事……

    第七十九章 閑聊

    挽襟托著挽衣新做的點心呈上來,牧碧微拾了一片糕嘗了,點頭道:“這回做的不錯,就是里頭的花瓣不夠新鮮。”

    “娘娘英明。”挽襟笑著道,“這會除了太后宮里或者溫泉山左近,已經沒了新鮮花瓣,娘娘想到這百花蜜糕,挽衣就拿從前存下的干花泡開做了。”

    “就這么吃罷。”牧碧微對吃上頭并不很講究,聽說是干花做的也沒說什么,拿出帕子擦了指上的糕屑,道,“前頭怎么樣了?”

    挽襟聽了,抿嘴一笑:“龔中使今兒又‘不小心’把guntang的一壺茶翻在了何光訓的裙子上了,多虧那桃蕊擋了一把,可桃蕊的手臂卻燙傷了,龔中使還埋怨何光訓擋了她給陛下斟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