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jié)
“行啦。”牧碧微擺了擺手,語重心長道,“你如今雖然還是嬪,卻也已是世婦之位,很不必如此自輕自賤,何況你既然是本宮的宮里人,本宮焉能不幫你一把?” 待陳世婦千恩萬謝的走了,挽袂便看了看牧碧微的臉色,欲言又止,牧碧微立刻察覺了,笑著道:“你想說什么?” 挽袂到底怕她,只是兩年下來也有些明白牧碧微的性.子,心想自己要說的話未必就一定犯了牧碧微的忌諱,便壯著膽子上前道:“娘娘,奴婢以為陳世婦……” 說到這里,她故意停了一停,卻見牧碧微但笑不語,只得放棄了賣關(guān)子的想法,繼續(xù)道,“奴婢覺得陳世婦,方才雖然感激娘娘,卻也是故意的呢!” 牧碧微嗯了一聲道:“什么?” “平常進宮的都是少夫人,因少夫人是定興殿那位的親meimei,娘娘仁慈,每回都把留飯的機會讓給何光訓。”挽袂雖然很清楚,牧碧微是因為對小何氏心情復雜才不留飯的,但她說來自然是挑好聽的,“可若老太君來了,娘娘卻一定會留飯,雖然今兒個連少夫人也一起留了,可少夫人到底還是去定興殿里坐了一坐,這才回轉(zhuǎn)過來,奉了老太君一起出宮——娘娘一向都是會親自送老太君到宮門前不能再送的地方才肯走的。” 阿善笑著鼓勵:“你繼續(xù)說。” 挽袂見阿善說話,精神一振,道:“所以奴婢想,陳世婦的家人晌午前就出宮去了,她說的若是實話,在那宮門前足足哭了至少兩個多時辰,那樣的話,眼睛哪里還睜得開?只怕人都要哭糊涂了,更別說方才奴婢到她跟前時,見她除了眼眶略紅、面上掛著淚痕外也不過就是吹多了冷風,臉色顯得蒼白些罷了。 “奴婢覺得她那樣子,倒仿佛是先藏在附近,待見到娘娘送走了老太君她們,這才出來站到娘娘能夠一眼望見又假裝沒看到娘娘的地方,裝著哭泣,等著娘娘使人去問呢!畢竟娘娘心善,在那里看到了總要問上一聲的,如此再說思念家人,這不,娘娘心疼她,就許了她下回也可以再叫家人進宮嗎?” 挽袂說的井井有條,牧碧微和阿善對望了一眼,卻是褪下腕上一只金鐲,笑著道:“說得甚好。” “謝娘娘夸贊!”挽袂這兩年也沒少拿牧碧微的賞賜,畢竟牧家錢財無缺,小何氏也好,沈太君也罷,并不似那些出身寒微的妃嬪一樣需要補貼娘家,每次進宮還少不得要帶上些東西給牧碧微,而牧碧微得寵,手里寬綽,她自來做慣了大家閨秀的,對身邊人要求高,賞賜也大方,但挽袂究竟心眼實在些,若不是因為伺候的早,這大宮女的份子可是未必能夠混上的,像挽襟在這點上卻比她出彩多了,雖然挽襟念著自己搭上牧碧微是挽袂牽的線,有挽袂在時就不出那個風頭,可挽袂到底覺得自己愚笨了些。 如今獨自想到了陳世婦舉動的不妥之處,這樣得了牧碧微一只鐲子,卻比從前拿的更豐厚的賞賜都高興。 牧碧微顯然也很欣喜于她的開竅,轉(zhuǎn)頭對阿善道:“上幾回看她說話越發(fā)的明理了,如今聽這么一番話,竟是頭頭有理,聽著就是個不好哄的!” “娘娘身邊的人不好哄,這才是道理,不然這上上下下的人都要娘娘一個人來盯著,娘娘可哪里還有功夫做旁的事情呢?”阿善也感到很是欣慰,早先牧碧微入宮時只是青衣,能夠有幾個人伺候還是因為姬深的優(yōu)待,那時候的挽袂、挽衣,如今雖然都提了大宮女,但挽衣一來年紀小,二來對廚房里的事情更有天賦,阿善就將她教到了管廚房的上頭,至于挽袂,她雖然原本是個沒什么心眼的,卻是一心一意想做得臉的大宮女,阿善在她身上花的功夫可不少,如今見她反應過來,心頭也覺得高興。 挽袂紅著臉道:“奴婢年來就不聰明,多虧了這兩年娘娘和善姑姑的教導,才知道了些事兒。” “你也不必謙虛。”牧碧微笑著道,“今兒挽裳也在,素絲、素帛,都沒說出這番話來,可見你到底是伶俐的。” 挽裳雖然是大宮女,年紀卻和宮里的姑姑們更近——論起來也有三十余歲了,這個年紀還沒出宮,那就是下定決心要一輩子老在宮里的了,這樣的宮人,要么就是尋個可靠的主子,要么就是打內(nèi)司里上進的主意,挽裳原本就是內(nèi)司里做事的。 她做事上也很有幾手,勝在行事嚴謹利落,卻敗在了心思過直上頭,早兩年,阮文儀失勢,被貶在了西極行宮為總管,原本的行宮總管雷墨倒是不聲不響上了臺,本來呢,阮文儀身為大監(jiān),是內(nèi)司名義上的最高首官,他和高太后親近,與高太后派到冀闕宮的女官方賢人一起將內(nèi)司把持著。 后來雷墨上任,自然與高太后一派有所沖突,挽裳在兩派的暗斗里被拖下了水,好在她做事一向用心,到底是池魚之災,兩人也沒有盯著她一路牽扯下去——她做人也一向與人為善,顧長福才到內(nèi)司時,得她提點過幾句,為了報恩,也是看出她心思不多,但做事利落,當時牧碧微因為乍封宣徽,內(nèi)司雖然配了人手,但近身大宮女到底需要謹慎,一直沒個合適的人,就把她推薦了過來。 挽裳一向不多話,這會聽了牧碧微的話,也只是笑了笑。 她這么笑而不語,素字輩的二等宮女自然更不敢賣乖。 挽袂倒是趕緊自謙,阿善就道:“你既然看出這陳世婦是故意在那里叫娘娘問她話,那么你說娘娘如今該怎么對她?” “奴婢是有些想法,卻怕說不好。”挽袂紅著臉道,“奴婢覺得陳世婦卻不太好。” 牧碧微笑著先問了句旁邊含笑不語的挽襟:“玉桐如今在做什么?” “殿下今兒玩的累了,如今在睡著,可要叫殿下起來?”挽襟忙垂手道。 “不用,過半個時辰再叫她起來就是。”牧碧微問過了西平公主,便轉(zhuǎn)回頭來對挽袂道,“好了,玉桐暫時還在睡著,本宮正好有時間……嗯,陳世婦不太好,這是為什么?” 挽袂大著膽子道:“陳世婦兜了這么大個圈子,無非就是今兒得了娘娘的恩典,與家里人見了一面,便肖想著下次,按理說,這也無可厚非,但她既然有這番心思,不直接來尋娘娘,非要這樣轉(zhuǎn)著彎來,奴婢就覺得她不及柳御女可信!” 牧碧微聽著就笑了:“若不是才敲打過她們,本宮還道你們個個都收了柳御女的好處,這才一個個都幫著柳御女說好話。” 挽袂一怔,隨即道:“不敢瞞娘娘,奴婢也是覺得柳御女平素最得娘娘喜歡,這才拿了她來比喻的,奴婢覺得,若那陳世婦是真心信任娘娘的,有什么話不好直說,非要在那宮門前站上幾個時辰,叫人看見了,還當咱們娘娘待她不好哪!” 第五十二章 月光(上) “你啊剛剛還說她是躲在了附近,等看到娘娘送老太君才出來叫娘娘撞見,怎么一轉(zhuǎn)身就說她是故意的了呢?”阿善見牧碧微但笑不語,便開口道,“何況她也沒一直哭著,到底是世婦,又沒過宮門,誰還不許她在那里站一站嗎?” 挽袂忙道:“求姑姑指點。” 阿善看向挽裳,挽裳見狀,只得開口道:“奴婢想著,陳世婦怕是因著先前為了她家人進宮的事情,已經(jīng)求過娘娘一回,如今若是再開口,就怕娘娘煩著她得寸進尺,所以才用了這個法子,這樣雖然沒直接說出來,可咱們娘娘何等聰慧,自然一望就知她的目的,到時候準也好,不準也好,總是娘娘說了算,她也沒開口,卻比較不惹人厭。” 挽袂聽了這話,見阿善微微頷首,這才恍然大悟,有些慚愧道:“奴婢還是太笨了。” “你進宮到底日子短。”阿善笑著安慰了她一句,又道,“好生學著也就是了。” 這么指點了一番近身伺候的宮人,牧碧微也感覺一日忙下來有些乏了,看看還有些時候才傳晚膳,便叫人散去,只扶著阿善的手回了后殿,路上笑著道:“兩年了,這挽袂怎么還計較著當年我罵她笨的事情?” “就是她這樣的心眼,奴婢才會不遺余力的教導著她。”阿善也笑,“教導一個八面玲瓏的貼身宮女來不難,可太聰明了究竟叫人頭疼,挽袂肯學又帶了幾分憨實,奴婢覺得當年方賢人還真沒給錯人。” 如今方賢人被賜死都快一個人了,牧碧微聽到方賢人時笑了一笑,卻也沒多說什么。 又聽阿善道:“早上才夸了陳氏手腳利落,不想她討恩典也一樣利落。” 牧碧微道:“她把這次機會用在了與家人團聚上,甚至來的這樣急,也不知道是四年沒見家人所以特別想念才迫不及待呢,還是另有盤算?若是不打旁的歪主意,只是看重情份,我倒也不計較。” ——挽裳方才所言里卻是沒說到一重,當日陳氏過來求牧碧微時也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如今有膽子或者說底氣過來再求再見,自然是有些依仗,不然那林氏又怎么會死的這么巧合?陳氏的家人就要進宮了,林氏就死在了永巷。 陳氏做了這么件事,也算是替牧碧微出的手,牧碧微事后原本就少不得要找旁的借口賞她點什么,她在宮門后站了兩個多時辰也只是為著討賞罷了。 阿善道:“方才奴婢問過了葛諾,陳世婦的家人進宮時,他是一直遠遠留著意的,說陳家來的是兩個上了年紀的婦人,各帶了一個使女,倒是一副惶恐老實的模樣——對了,中間陳世婦還要帶人來給娘娘謝恩來著,但當時娘娘正和老太君并少夫人說著話,素絲告訴了她,她便帶著家人在殿外叩了頭走了。” “你不提,我都差點忘記了。”牧碧微道,“還算知禮,我已經(jīng)許了她,就讓她先見著吧,但愿是個知道輕重的,若是敢借著與家人往來打些不該打的主意,她料理的那一個林氏,就是她現(xiàn)成的例子!” 阿善自是點頭。 回到后殿,西平卻恰好醒了來,白皙幼滑的小臉上帶著兩抹才醒的紅暈,換了一身掐金絲大紅襦裙,因才睡起,散著及肩的烏發(fā),她如今頭發(fā)放下來看著也不少了,只是到底年紀小,還別不住稍微繁復些的珠花。 但就這么散著發(fā)望去也十分可愛秀美,見到牧碧微,很是歡喜的向她展示沈太君和小何氏進宮時給她帶的禮——沈太君給的是一副金鑲玉九連環(huán),并一副小孩子就可以戴的頭面,打造得格外精致小巧,小何氏的卻是一個布老虎,憨態(tài)可掬不說,看那針法,倒有些像她親手做的,另有幾份糕點。 西平這會便抱著那布老虎不放,這布老虎的一對眼珠是拿黑曜石攢的,望去特別精神醒目,做的肥胖可愛,大小卻和西平的一肘差不多。 牧碧微接過看了看,見侍立在旁的素絲等人微微點頭,知道是檢查過了的,便放下心來,含笑還給西平道:“玉桐可是最喜歡這個?” “還有這個。”西平將沈太君送的那副頭面里,一朵和她手掌差不多大的珠花拿了起來,這珠花是拿珍珠攢的,作牡丹之形,因是給小孩子戴的,沒用大珠,都是小如米粒的珍珠,并不值錢,但勝在手工精巧,不然以西平現(xiàn)在的頭發(fā)也戴不住。 牧碧微看了一眼,拿在西平頭上比了比,笑著道:“要不現(xiàn)在就叫挽袂去給你梳頭,把這個戴上試試。”她拿著珠花在手里掂量了下,覺得很輕,心中暗贊做這套頭面的匠人。 西平卻道:“母妃,若是戴在了頭上,兒臣自己可就看不見啦,兒臣很喜歡這個,可不可以不要戴?” “咦,你既然這樣喜歡卻不要戴,總不能成天拿在手里?”牧碧微一捏她面頰笑著問。 西平認真道:“兒臣給老虎戴上,這樣兒臣就可以天天看見了!” 牧碧微聽著她這稚言稚語,心中熨帖,用力抱了抱她,含笑道:“好好好,都依你!” 這邊說說笑笑的用過了晚膳,阿善進來稟告,道姬深歇在祈年殿了,牧碧微也不在意,道:“咱們明日再去宣室殿就是。” 如今在宣室殿里代筆的雖然是聶元生,可正因為如此,姬深白晝的時候不得不待在了宣室殿里,即使要召幸后妃,總也是偷偷摸摸的,甚至高位妃子都不怎么敢召見,免得引人注意,被發(fā)現(xiàn)了代筆之事,到時候聶元生沒個好下場,姬深也未必好過——他白晝?nèi)舨辉谛业睿砩闲趯m妃處,總不可能在妃子的宮里批奏章,時間一長,旁人豈不會懷疑那些奏章到底是出自誰之手? 因此牧碧微并不擔心孫氏能夠像前兩年那樣,把姬深一留幾天不回宣室殿。 ……………………………………………………………………………………………………………………………………………… 這一晚,定興殿里月色涼如水,光訓何氏透過輕薄如煙的紗帳向外望去,覺得那月光格外的慘淡,這深秋的夜里,風已經(jīng)很冷了,殿窗卻還開了兩扇,一陣風吹過,她不禁咳嗽起來。 帳外傳來桃蕊的聲音,今晚是輪到她陪夜,帶了絲憐惜:“娘娘,奴婢把窗子關(guān)了罷?” “不必。”何氏咳嗽了兩聲才輕聲道,“讓本宮再看一會月色。” “那么奴婢弄個炭盆進來?” 何氏一怔,隨即失笑:“這才十月初,哪里就要用上那個了?” 桃蕊為難道:“可娘娘這樣不愛護身子……” “本宮的身子本宮心里有數(shù),些許冷風還是吹得的。”何氏疲乏的一嘆,道,“罷了,你既然醒了,索性進來陪本宮說說話兒罷。” “是!”桃蕊答應了一聲,她知道何氏晚上還特特不關(guān)殿窗,就是為了看一看那月色,因此也不掌燈,摸著黑進了帳,伏到榻邊,伸手一握何氏放在被外的手,忙道,“娘娘就算要坐著,好歹披兩件衣裳啊!” 說著摸到何氏安置前脫下的外袍,起身給她披上,何氏也不反對,瞇眼看了帳外半晌,方喟嘆道:“今兒看到寶娘,本宮忽然覺得自己老了很多……” “可是三娘說話叫娘娘惱了?”桃蕊是何家家生子,忙勸慰道,“三娘自小天真爛漫,卻也一向依戀著娘娘的,就算有什么失口的話,娘娘可別往心里去。” “本宮怎會和她計較?”何氏苦笑,“別看她才比本宮小個幾歲,小時候,本宮可是一直看著她的,何家那亂七八糟的……” 她搖了搖頭,也懶得去多說何家家風,嘆息道,“只是看她如今又懷上了,心里到底有些難過罷了。” 桃蕊恨道:“都是右昭儀!她好狠的心!自己生了個沒用的公主,卻嫉恨娘娘有了男胎,枉費娘娘當年還為她料理了那歐陽氏!” “你也以為是她嗎?”提到讓自己開始失寵的小產(chǎn),何氏卻依舊冷靜,淡淡的反問。 桃蕊一怔:“可是趙御女和錢御女……” “哼!就憑孫氏,也想弄到那卻死香?”何氏森然一笑,冷冷的道! “卻死香傳聞傳自上古,燃后有使死尸嗅之立刻復活之能!不過世家望族里流傳下來的方子,卻不過是一味使瀕死之人多捱一刻好將遺言說完的東西罷了!只是這東西雖然叫卻死香,卻是為了已死或?qū)⑺赖娜酥频模瑧阎碜幼匀慌霾坏茫 焙问蠜]理會桃蕊的震驚,幽幽的說道,“這香的方子,何家當年差點就到手了,只是最后那敗落的世家子卻被人救濟了去,自然也就不肯賣了……只是先前那一家要賣時自然也要給出一份來佐證,因沒有買成,這份香便留在了何家珍藏起來,本宮幼時偷偷翻過,那香味很古怪,又清淡,隨便揣盒味道濃烈些的胭脂就能夠蓋了過去,只不過呢,被這香害過的,那血的顏色會偏紫……” 桃蕊聽到這里,心頭大震:“娘、娘娘!當時小產(chǎn)后,那血……血就是偏紫的,只是奴婢們收拾的時候,卻又不是了!” 她不解的道,“娘娘既然那會就認出了卻死香,又怎么追查下去?” 何氏冰冷的一笑,仿佛嘆息般道:“還用得著查嗎?太后再不待見本宮,那時候陛下尚無男嗣,她總不可能對皇子下手!剩下能夠弄到這香的,也只有那些個世家妃子了,其中左昭儀曲氏是個清高的性.子,她不屑用這樣的手段!何況本宮原本就打算好了,若誕下皇子,就送與她撫養(yǎng)……嘿!澄練殿的那一個出身比本宮是高多了,可牧家的底蘊也不見得能有這樣的東西!不然,當年西極行宮……那牧氏也不至于連離恨香都認不出來!” 桃蕊吃驚道:“難道是崔列榮?她好大的膽子!” “崔氏就更不可能了。”何氏冷笑,“本宮還沒進宮的時候她就失了寵,與本宮無怨無仇不說,害了本宮,她也沒個好處!她又不傻,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做什么?” 見桃蕊還在往下猜,竟猜到了辛世婦身上,何氏到底自己說了答案:“你忘記含光殿的那位了?” 第五十三章 月光(下) 含光殿! 桃蕊驚道:“可那歐陽氏不是早就……早就……” “她是被廢棄了,可不是死了。”何氏冷靜的說道,“昔日驕行宮中的昭訓娘娘,被以謀害宮人、嫉妒成性的罪名貶為美人,搬出含光殿,住到了偏遠的蘭林宮!問題是她可還沒死!” 她嘆了口氣,難掩失落與懊悔,“歐陽氏一直以來都驕橫霸道,論心機也不過爾爾,更不是什么擅忍的性情!她身邊要不是有個年長又沉得住氣的邵氏,不必等到本宮出手,右昭儀就能借陛下的手料理了她!所以她被廢棄后,本宮也把她丟到了腦后,可是誰能想到她竟在蘭林宮里苦苦熬了兩年,至今沒死不說,還報了當年之仇呢?” 桃蕊怒道:“如今她也不過是個美人!當初還是昭訓的時候,娘娘都能收拾了她,何況這會?” “正因為她如今不但是美人,而且也沒什么圣眷了。”何氏冷靜異常,緩緩的道,“本宮即使猜到了她的所為,卻也沒辦法她!” “她是歐陽家的女兒,太后的外甥女,先前她被廢棄,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后多少清楚!何況那卻死香毫無痕跡,唯一的破綻是血液會短時間變紫,可你們收拾的時候就又變了回去,即使拿到陛下跟前,也已經(jīng)查不出來了,或者說,太醫(yī)也不敢查出來!”何氏一字字道,“有太后在,陛下除了享樂旁的又不愛管,有哪個太醫(yī),會冒著得罪整個歐陽家的危險,來告訴陛下?” “歐陽氏可是太后親自點進宮的!她謀害宮人,還可以說是陛下寵愛牧氏,所以重罰了她,可謀害皇嗣這個罪名……”何氏淡淡的笑了,“別忘記當初宮里兩位有孕的妃子同一天的難產(chǎn)!那是陛下與太后之間難去的芥蒂……若歐陽氏坐實了謀害本宮腹中之子的罪名,那陛下會怎么想太后?可陛下也不可能殺了太后,但這么一來,太后非殺了本宮不可!” 桃蕊委屈道:“難道就這么算了?” “本宮判斷那卻死香,還有一個緣故。”何氏幽幽的道,伸手撫上了比之往日衰老粗糙了許多的面頰,輕聲道,“孕中本是生機勃勃,那卻死香卻是污濁死香,所以孕中嗅了卻死香的人,除了小產(chǎn)之外,容貌也會加速衰老!不然,世家底蘊,盡多的是叫本宮沒了子嗣的東西,又怎么會偏偏用上這卻死香?” “娘娘!”桃蕊又驚又怒,含著淚道,“娘娘容顏衰老竟是為此?難道……難道此物就沒法解嗎?” 何氏低笑:“怎么沒法解?”她瞇起眼,看著帳外的月光,慢慢的道,“你沒發(fā)現(xiàn),本宮雖然一向喜歡這月光,但從小產(chǎn)后,卻一直沒再照過了嗎?” 桃蕊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正看見了殿外風過之后樹影一陣搖晃,影影幢幢之間,那原本只是冷清的月華也帶進了幾分糝人,她下意識的哆嗦了下,吃驚道:“娘娘說什么?” “這香是死香。”何氏悠悠的道,“要解去它其實很容易,因為它在月下會自己揮發(fā)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