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倒是何氏依舊冷靜,淡淡的道:“小月子里沒調(diào)養(yǎng)好,總是虧損些,宮闈里么不干凈也不足為奇。” “阿姐是被人所害?”小何氏瞪大了眼睛,怒道! “你急什么?”何氏最不愛看她這急赤白臉沉不住氣的模樣,見狀臉色頓時一沉,若是放在從前,小何氏還未必理她,如今究竟出閣生子,不同往日的心浮氣躁,再加上此刻見何氏景遇明顯不大好了,遂不敢還嘴,低頭乖乖領(lǐng)訓(xùn)。 何氏斥了她一句,到底心疼meimei,卻也沒多說她,待小何氏安靜下來,方繼續(xù)道:“這不關(guān)你的事,宮中我自有分寸……卻是方才聽阿娘說,你又有了身子?” 小何氏有些無精打采道:“是。” 看了她這模樣,何氏不由皺起眉:“如今這一個若是郎君,就是記到海郎名下的,怎么你看起來不太高興?是不是為著這個緣故,牧家給了你臉色看?” “牧家又不是咱們家,一個個不知道規(guī)矩為何物。”小何氏在家里的時候就和何氏一樣很不喜歡何家除了母子外的人,如今越發(fā)的不待見娘家,“大郎是長子長孫,如今小郎還沒娶婦,上上下下就我一個孫婦,老太君是個好人,誰能給我臉色看?” “這樣就好。”何氏這才放心,又問,“今兒個澄練殿怎么留了你用飯,這可真是破天荒了!” 小何氏沒理會她話語里的譏誚:“老太君今兒進(jìn)宮是為了同宣徽娘娘說小郎的婚事,加上我又有了身子,宣徽娘娘就一并留了我用膳。” “牧家小郎也要娶婦了?”接話的卻是白氏,她吃驚的埋怨道,“你怎么也不和我說?虧的我剛剛還對你阿姐說你在牧家過的很好,叫她不必?fù)?dān)心的。” 小何氏驚奇道:“小郎娶婦,莫非我就過不好了?阿娘這話說的,我是長孫之婦,進(jìn)門兩年有余,如今已經(jīng)有了一子,這會還有身孕,弟婦縱然門楣高些,進(jìn)門了又能把我怎么樣?” 白氏輕斥道:“你小孩子家懂什么?”這么說了,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小何氏如今可也是做了阿娘的人了,便又改口道,“你啊就是沒經(jīng)歷過事情不懂事!” 何氏也皺起了眉,附和道:“阿娘說的對,你以為你如今地位穩(wěn)固,弟婦進(jìn)門之后也是一樣嗎?你也不想想,沈太君和徐氏那都是正經(jīng)的世家女,要不是當(dāng)初……照著她們的喜好挑新婦,那定然也是喜歡世家女的!只看宮中太后到如今還不叫你們進(jìn)和頤殿里說話就是個現(xiàn)成的例子!” 小何氏不以為然道:“可我才是長嫂!” “你是長嫂沒錯。”何氏恨鐵不成鋼道,“可咱們何家也就那么個底子!你只看我這般小心翼翼,還著了人家的道兒,你道是世家傳了那么幾朝下來,里頭腌臜的事兒比宮里會少?何況你那小郎,與你夫婿可不是同母!那徐氏若是個好相與的,澄練殿里那一位也不必防賊似的防著她了!除了長嫂這個名頭論手段論心眼論助力你有哪里能比得上一個世家弟婦?” 白氏也道:“你多聽聽你阿姐的話!別到時候吃了虧再后悔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牧家統(tǒng)共就那么點兒產(chǎn)業(yè),還沒出閣前阿姐給我的私房多哪!”小何氏眨了眨眼睛,上前抱住了何氏的胳膊撒嬌道,“我曉得阿姐和阿娘這是為我好,只是牧家有什么好爭的,上上下下也就那么些個人,我膝下有子,大郎待我也很好——就連我照著阿娘交代的故意拿侍妾試探他,他也皺眉說不好,不許我再提呢!家產(chǎn)上頭,就算徐氏藏著掖著補貼小郎,我也不缺那點兒!牧家又沒什么爵位之爭!” 何氏聽了氣道:“那筆銀錢我費了好大功夫才從大父那里訛出來的,給了你用來壓箱,也是為將來做準(zhǔn)備,你別告訴我你已經(jīng)給你那親親夫婿交了底了?” 小何氏見她生氣,心虛的縮了一下,見何氏瞪大了眼睛,忙道:“可是……夫妻一體,再說沒他幫忙我卻藏哪兒呢?” “你!”白氏也氣得沒話說了——先前小何氏將嫁未嫁的時候,何氏尋了晉位和料理對手需要銀錢打點的借口,從何家狠狠敲了一筆銀錢出來,自然,牧碧微沒拿到那二十萬兩銀子,何氏便將幾十萬兩銀子著何家兌換成赤金,私下里卻叫白氏派心腹取了,融為衣箱之類,裝上些掩人耳目的東西,借著送妝的機會大部分送到了牧家,這也是因為何家待她們母女太過使人心寒的緣故,所以留上一手。 如此一筆巨款,縱然小何氏將來被牧家排擠,有這些銀錢傍身,比之高家曲家的嫡出女郎陪嫁都要多出數(shù)倍了,小何氏這輩子靠著這筆錢也過不差。 只是這件事情究竟當(dāng)時是需要瞞過何家的,所以有個弊端那就是那些赤金是打著箱籠的名義送進(jìn)牧府的,嫁妝單子上提也沒提——牧家若是無良一些吞了去,小何氏也沒地方說理! 因此小何氏出閣前,白氏千叮嚀萬囑咐,著她將那幾口做了暗記的箱子務(wù)必要掌管好,免得被人察覺,為了這個連自己多年的心腹都給了她做了陪嫁,不想她竟到底還是把底細(xì)賣給了牧碧川。 這會何氏也無語了,她無力的質(zhì)問小何氏:“那牧碧川什么樣子我是不知道,但觀澄練殿那位,想來一母同胞的生也也不錯了,可要說他比陛下更俊秀我卻是不信的,這么個人……好罷,你從前說過,嫁都嫁了,自然要好好過日子,可怎么到了他跟前你連阿娘阿姐的后手都保不住要賣給他?” 何氏對姬深的本性很是了解,壓根就沒叫小何氏與他照過面,但小何氏卻是遠(yuǎn)遠(yuǎn)望過一回姬深的,這位君上的俊秀的確非凡,使人見之難忘,后來她再見到何氏時,對姬深的容貌頗為推崇,還叫何氏心驚膽戰(zhàn)了一陣子,后來見她也不過是贊嘆,倒沒起旁的心思才放了心。 不想連姬深的美色都抗過去了,卻栽了在容貌身份都不及姬深的牧碧川身上,何氏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比小何氏先出閣,伺候姬深也有三年多了,對這位君上的性.子大致摸熟,要說真情…… 怎么自己meimei就這樣不爭氣? 就聽小何氏委屈的說道:“大郎待我很好,連侍妾也不要一個,我怎忍心把這樣大的事情瞞著他?” 白氏險些一口血吐出來:“少年夫妻!你如今嫁過去才幾年?又給他生了嫡長子,如今感情還好著……”她看了眼何氏,到底沒把何海說出來,苦口婆心道,“你阿姐還在,他待你好不稀奇!你就敢打包票他將來也如此?就說你們阿爹,我那會才出閣的時候,他何嘗不也是一心一意?可轉(zhuǎn)過身來就變壞,你又能奈何他?” “阿爹?”小何氏嗤笑了一聲,不屑道,“阿娘快快別拿阿爹來比了,就沖著牧家嫡庶分明——便是元配嫡出和繼室嫡出都有區(qū)分這一條,阿爹八輩子也比不上!” 白氏怒道:“總而言之,你阿姐殫精竭慮才給你弄來的安身本錢,你做的是什么事?” “阿娘自己遇見了阿爹這樣的人,可不要想著女兒和你一樣的命苦啊!”小何氏不以為然道,“阿娘也想一想,萬一將來大郎待我始終如初,不想忽然知道我瞞了他這么大的事情,他心里可會好過?到時候好端端的也要不好了,再說牧家又不是咱們何家,他也不缺那點兒產(chǎn)業(yè),莫非當(dāng)初娶我還是為了我的陪嫁不成?何況如今又有了嶸郎,將來這些東西還不都是他的,他是姓牧,卻也是我生的!” 何氏大怒,也顧不得計較小何氏口無遮攔的說白氏命苦,拍案叱道:“什么叫做全是牧嶸的?你如今懷的這一個呢?” 小何氏一呆,恍然道:“阿姐弄那筆錢,是為了這個?” ——當(dāng)初牧碧川因為牧碧微在宮里只是青衣,何氏卻是容華,生怕meimei被遷怒,欲與何家化干戈為玉帛,好叫牧碧微在宮中日子好過些,不至于被何氏為難,所以放棄迎娶門當(dāng)戶對人家女郎的機會,向何氏這個同母meimei提親。 而白氏雖然傷心唯一的愛子之死,但只剩了兩個親生女郎的她究竟還是忍著傷痛斟酌之后同意了這門親事,因何家素來不分嫡庶,她這個何家正婦并兩個女郎打小日子就沒好過過,一直到何氏進(jìn)宮還得了寵才慢慢好了點。 在這種情況下,欲從何家子弟里頭選男丁來給何海過繼,白氏說什么也咽不下這口氣!何況過繼來的隔房的骨血,縱然與何海有關(guān),又怎么比得上小何氏的親生子、嫡親外甥親近? 何氏是宮妃,她所出的那是皇室血脈,斷然不可能給何海繼嗣的,就是小何氏,也是因為何海之死與牧家脫不開關(guān)系,才挾此讓牧家同意以次子過繼。 這件事情小何氏雖然是在沒出閣就知道了,卻也沒多想,在她看來次子就算改了姓何,在成年前肯定也是放在牧家養(yǎng)的,先不說何家到現(xiàn)在也才幾個小官,牧家卻是正經(jīng)的朝中大吏,就是兩邊的教養(yǎng)對比,她也絕對不同意次子放到何家去——就算過繼了,總也不可能就不疼了,何家那嫡庶不分的苦頭,小何氏自己嘗過,又怎么肯叫兒子去試? 因牧嶸是正經(jīng)的牧家曾長孫,小何氏這兩年受婆家影響,便覺得產(chǎn)業(yè)遲早都是要交給他的,這會聽何氏震怒,才恍然過來何氏當(dāng)初為什么要訛何家那一大筆錢,忙道:“當(dāng)初阿娘和阿姐也沒提這個,我哪里想得到?只是我雖然告訴了大郎,但他也說既然是我的私房,我自己收著自己用就是,如今那些箱子都放在了內(nèi)室里頭,大郎向來不許心腹之外的人靠近他的園子,更別說內(nèi)室了。” 何氏聽她這么說了,才緩了口氣,恨道:“那一筆錢,大部分都是給海郎的嗣子預(yù)備的!別看何家有錢,就咱們阿爹那文不成武不就,專會拈花惹草亂了家中規(guī)矩的模樣,等將來分家,三房里能分到什么?就算能分到,怕也多是那些個賤婢弄去的多!輪到咱們能拿點兒什么?都是剩下來的罷了,不趁著能要的時候要下一筆來,虧的還不是咱們?” 見小何氏乖乖的聽著,她嘆了口氣,“當(dāng)然,如今你肚子里的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就算是郎君,總也要在牧家養(yǎng)大,不然回了何家就算有阿娘看著,能不能長大也不成,何況咱們家那樣子……這孩子將來要前程到底還要指望著牧家,雖然是過繼了出去的,但總是牧家曾次孫呢,在身邊長大,他的阿爹大父總會扶上一把的,所以那筆錢也不能全給了他,總也要給他兄弟分一些,這也是為了將來他們彼此幫扶好!” 這樣仔細(xì)交代了那筆銀錢的真正用途,何氏到底氣不過,恨道:“人家都說美人計美人計,我瞧你也算個美人,不求你過門之后拿捏得那牧碧川叫他往東不敢往西,好歹也不至于把一身刁蠻之氣全收攏了,反過來被他吃得死死的呀!” 見小何氏只是掩嘴而笑,絲毫不當(dāng)回事,她不禁恨恨的扭過頭去! 第五十章 秋狩 說完了牧家的事情,牧碧微看看小何氏還沒轉(zhuǎn)回來,便向沈太君打聽起了何家的盤算:“何氏小產(chǎn)后容貌折損,她宮里的龔世婦又失了個男胎,陛下如今想到景福宮就心緒不佳,都快一個月沒過去了,聞?wù)f,何家有旁的打算?” 沈太君皺眉道:“一個月而已,不至于罷?到底也是光訓(xùn)呢。” “祖母不知,咱們這位陛下跟前,位份都是虛的,寵愛才是正經(jīng),若非何氏也是盛寵了過來的,加之手段狠辣,這會怕就有人踩上去了。”牧碧微笑了一笑,“那何家拿女郎換前程早就換得熟手了,他們家仿佛也是枝繁葉茂的,我仿佛聽說,因何氏如今有失寵之兆,所以何家擔(dān)心圣眷難保,想著再送個如花似玉的女郎進(jìn)宮來?” “還有這樣的事情?”沈太君是個恪守婦德的人,從來不主動問前頭的事情,也不喜歡東家長西家短的去打探,何家雖然是姻親,但這一家慣常沒規(guī)矩,沈太君就更不會去留意了,這會聽牧碧微這么說著,雖然曉得何氏曾害過自己孫女,也不禁唏噓,“何光訓(xùn)如今尚且年輕呢,就算小產(chǎn)后容貌折損,未必養(yǎng)不回去,娘家人就做這樣的事情,當(dāng)真是一點也不顧念自己家女郎。” 這么說著,沈太君又頓了一下,似覺得自己這樣背后議論人不好,便岔開了話題道,“我回去了問問寶娘,若有這樣的事情,想法子叫大郎攔阻下來就是,左右他們家門楣也不高,想送人進(jìn)宮可沒那么容易。” 牧碧微心想,平常是沒那么容易,可誰叫開春后又是采選呢?便道:“我也只是好奇,這何氏并小何氏的確都稱得上美人二字,不然何氏也不至于被陛下寵愛這幾年,但何家除了這對姐妹居然還有其他更出色的人才嗎?這樣的美人窩,從前居然半點沒聽見過。” “他們家……”沈太君聽她這么說了便一皺眉,隨即止住說何家的不是,道,“好端端的,打聽人家家長里短的做什么?” 牧碧微知道祖母的性情,左右話已經(jīng)說了,也不再糾纏這個話題,轉(zhuǎn)而問起了牧碧川的差事來,沈太君嘆息道:“清都郡離得近,大郎旬休都能夠回來,嶸郎如今也會跑了,他今年臉上笑色倒是多了許多。” 又道,“他的差事我也不懂,你也知道,大郎那性.子,到我跟前定然是報喜不報憂,可我又幫不上什么忙,勉強問出來也不過使他更加煩心,也只好裝作不知道,今年以來看他回來倒是輕松許多,不時還帶著嶸郎玩上會,我想如今該是上手了罷?” “這樣就好。”牧碧微沉吟了一下,到底問了句,“孫女瞧大嫂對大兄倒是很上心的模樣,不知道大兄對大嫂如何?” 沈太君看了她一眼:“大郎重情義,兩人處的很好。” 頓了一頓,她又道,“當(dāng)初我也是不太滿意這門婚事的,但如今看大郎與寶娘相處恩愛,連個侍妾也不要,你方才又道陛下有意重用你阿爹,如此看來,倒是幸虧沒娶大家女,不然將來難免生忌,而且姻親在朝,你阿爹行事雖然有借重處,卻更多是牽制。” “……”牧碧微沉吟了片刻,道,“都好的話,孫女也就放心了。” 沈太君猶豫了片刻,才低聲問:“二娘,你……可是要對何光訓(xùn)動手?” 牧碧微看了眼祖母:“祖母以為呢?” “……唉!”沈太君是個寬厚的人,若被何氏害過的人是她自己,為著長孫和孫婦的和睦,她定然是不計較了,可她疼愛牧碧川與小何氏,又何嘗不疼愛牧碧微?更兼牧碧微是為著牧家才進(jìn)的宮,沈太君卻是怎么也對她說不出來“為了家中安寧你且不要計較當(dāng)年之事”這樣的話來,思慮半晌也只一聲嘆息。 牧碧微也不解釋,轉(zhuǎn)著腕上鐲子,淡淡的道:“徐氏近來怎么樣?” “她總是你母親。”沈太君替徐氏分辯了一句,才繼續(xù)道,“她一向恭敬,家里的事情原本是寶娘管著,她這回又有了身子,前三個月里究竟要安穩(wěn)些才放心,所以如今是我把事情接了過來,你放心了罷?” “有祖母在,孫女哪里能不放心?”牧碧微便笑了一笑,只是笑意遠(yuǎn)不及眼底。 沈太君又道:“我知道你怨著她,這也是我無用。”見牧碧微要說話,她搖了搖頭,“但小郎素來和你關(guān)系不差,你厭徐氏,總不至于遷怒著他罷?不叫他娶大家女,這個我也不很反對,畢竟弟婦出身太高過長嫂,于后宅安穩(wěn)不利,寶娘過門這兩年很是用心,又為我牧家誕了長子,如今這一個雖然要過繼給何家的,但到底也會養(yǎng)在牧家,我總不會叫旁人越過了她去!可你也不能因著徐氏太過壓制了小郎,你想你進(jìn)宮那日,他不顧內(nèi)侍駕著車一路就要追上去,還是旁邊奴仆攔下的,你大約不知道,徐氏使人把他拖進(jìn)門,他和徐氏一路吵到我園子前,把徐氏氣得差點當(dāng)眾哭出來,后來還是我出面才把他打發(fā)了下去……” 牧碧微低下頭,半晌才道:“祖母說的是極,孫女比三弟只長了三歲,也算是一起長大的情份,三弟的為人孫女自然清楚,不想他娶計家小娘子,原因也和祖母說了,只是不想牧家被計家拖下水罷了,又怎會當(dāng)真想三弟不好?” 沈太君知道她這話只能信一半,牧碧微雖然因徐氏的緣故對牧碧城存下不喜來,究竟打小長大的,牧碧城向來喜歡這個阿姐,兩人感情并不壞,但比起同母所出的牧碧川,這點情份就要被牧碧微放一邊去了。 照著牧碧微的打算,牧碧城當(dāng)然不能不好,太不好了將來遲早會拖累長兄,但也不能太好,總歸不能壓過了牧碧川。 然而牧碧川雖然是嫡長子孫,但外家衰落,偏偏徐氏還和牧碧微結(jié)下大仇,這叫閔氏所出的一雙子女怎么能真心真意的為牧碧城考慮呢? 這樣想著,沈太君不禁深深一嘆。 看到鬢色花白的祖母這樣cao心,牧碧微到底有些不忍,她想了片刻,對沈太君道:“三弟至今還沒個官身,這樣很不好,阿爹為人方正,加之大兄已為官數(shù)載,如今朝中局勢復(fù)雜,怕是一時間阿爹是顧不上的,莫如這樣,這回秋狩,孫女和陛下求一求,給三弟蔭封個職位跟去歷練歷練,等回到鄴都也能夠?qū)C會弄個實職練手,到底他將來遲早都要入仕的。” 沈太君聽了這話,才面露歡喜,但隨即又遲疑道:“秋狩就只有幾天了,這時候加人來得及嗎?” “祖母放心就是,若無這些把握,孫女何必先告訴祖母?”牧碧微笑了一笑,“早先閔家表兄們不也是在秋狩里起頭的嗎?原本沒叫上三弟,是因為他年紀(jì)小,這事也怪孫女,這兩年在宮闈里爭來斗去的,倒把家里事都疏忽了。” “哎,哪里能怪你?你在宮里也實在不容易。”沈太君嘆了口氣,道,“那么我回去先告訴了小郎,使他準(zhǔn)備起來……” 牧碧微提醒道:“陛下不喜歡太拘束的人,祖母可別嚇著了他。” “陛下?”沈太君一怔,“你是要舉薦他到御前?” “前不久,飛鶴衛(wèi)有了幾個缺額。”牧碧微也不隱瞞,道,“三弟除了武藝可能差一些,旁的都夠得上,左右圣駕到什么地方,也不會缺了伺候和保護(hù)的人。” 沈太君卻又擔(dān)心了:“所謂伴君如伴虎……” “除了狩獵,陛下大多待在宮中,近身伺候的都是內(nèi)侍或?qū)m人,再不就是后妃,就算是飛鶴衛(wèi),一年能被陛下問上兩句話的也不多呢。”牧碧微不以為然,“祖母可聽過飛鶴衛(wèi)被罰的事情?再說,不是還有孫女在么?誰能虧待得了他?” 這樣左說右說,沈太君到底應(yīng)了下來。 接著西平公主小憩醒了來尋牧碧微,沈太君膝下子孫不昌,西平又比牧嶸只長一歲,正對曾孫滿腔憐愛的沈太君對她也很是喜歡,便主動將她摟到身邊逗了起來。 如此等了半晌,定興殿那邊也送了小何氏回來——雖然白氏是小何氏的生母,但小何氏既然已經(jīng)出閣,就算牧家的人了,出入到底要照應(yīng)著沈太君。 牧碧微將早已準(zhǔn)備好的東西給了她們,又親自送到了宮門前,沈太君方戀戀不舍的走了。 目送祖母和大嫂的背影消失在宮門之后,牧碧微嘆了口氣,正要轉(zhuǎn)身離開,卻見不遠(yuǎn)處站了一個人,挽袂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咦道:“是陳世婦。” “她怎么還在這里?”牧碧微狐疑的問,“你去看看。” 陳氏的家人原本是沒資格進(jìn)宮探望的,因她先前求了牧碧微,牧碧微替她說了情,姬深方特別許了一次,但這探望按理來說也待不了多久,畢竟牧碧微和何氏都留飯,那也是另外使人告訴了姬深——這等于是越過了左昭儀這個代攝六宮事的——這才可以讓家人在宮中多待幾個時辰。 可陳氏卻沒這個資格,牧碧微只替她求了家人進(jìn)宮,可沒求延長在宮闈的停留時間,這會見到陳氏居然在宮門不遠(yuǎn)處仿佛也在送別一樣,頓時有些不悅。 第五十一章 挽袂 牧碧微被阿善扶上步輦,看著挽袂走到陳世婦跟前,陳氏仿佛嚇了一跳一樣,飛快的拿帕子擦了擦眼角,這才對挽袂招呼了一聲,兩人說了幾句話,陳氏這才發(fā)現(xiàn)了牧碧微就在不遠(yuǎn)處,忙整了整衣裙,帶著自己的宮女過來給牧碧微行禮。 牧碧微踞于輦上,溫和的免了,看著她臉上不及擦凈的淚痕,淡淡的道:“陳氏你家里可是有什么難處?如今時候也不早了,這會時令已涼,怎么站了這許久?” 聽出她特特咬重了“許久”二字,陳世婦面色微變,囁喏道:“回娘娘的話,妾身家人是晌午前就出的宮,并不曾違背規(guī)矩,只是……只是妾身有些舍不得,才在這兒站久了些。” “原來如此。”牧碧微點一點頭,眼中淡漠之意便減少了些,她在輦上轉(zhuǎn)了轉(zhuǎn)鐲子,慢慢道,“正好遇見了,就跟本宮一起回去罷,阿善來前使人預(yù)備了熱酪,如今天冷了,你到澄練殿里喝一盞再回去。” “謝娘娘。”陳世婦低著頭,小聲說道。 如此回到澄練殿,挽襟捧上熱氣騰騰的酪飲來,陳世婦喝了一口,不禁潸然淚下,殿上宮人都吃了一驚,牧碧微卻沒有說話,只是專注的望著自己面前的酪飲,像是根本沒發(fā)現(xiàn)一樣。 陳世婦也知道自己失態(tài),忙拿帕子掩了嘴,半晌才起身離席,至殿中跪下請罪道:“娘娘饒恕,是妾身失儀了。” “無妨的,你今兒才見了家人,多年未見,心里難免有所感觸。”牧碧微憐惜的望了她一眼,慢慢道,“這些事情本宮并非不可通融,你既然這樣想念,回頭本宮與陛下說一聲,過些時候再叫她們來好了。” 陳世婦不敢置信的抬起頭來,望著牧碧微,見她神色篤定,不禁大喜過望,用力叩首道:“妾身謝娘娘大恩!”又道,“妾身恨不能萬死報娘娘之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