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阿善會意:“女郎放心,奴婢這就去辦,女郎昨兒睡的太遲,趁著殿下這會被穆幼娘哄去描紅,再睡一會兒罷。” 牧碧微揉了揉額角,點頭道:“你去罷!” 第十六章 救人 出乎牧碧微意料的是,焦世婦的動作卻很快,牧碧微一覺睡到晌午,與西平公主一起用了午膳,才哄了西平午睡,自己脫身換了身衣裳,素繡就進來稟告,道是焦世婦與柳御女在外面求見。 “哦?她們可曾去過長信宮了?”牧碧微詫異的問道。 素繡道:“奴婢問過林甲,說她們正是從長信宮方向回來的,兩人都是喜氣洋洋的樣子呢!” 牧碧微點了點頭:“請到清聲軒里去,奉上好茶,本宮隨后就到。” 素繡行了禮便去了。 阿善笑著道:“不想這焦氏倒是個能干的。” “我還道她獨自難為,需要柳氏從旁敲個邊鼓,沒想到卻是小看了她。”牧碧微笑著搖了搖頭,看了看身上的翠綠半臂,牙色織綺窄袖交領襦衫,下面是鵝黃羅裙,覺得太過隨意,到底不是在后殿接見,便叫挽袂取了一件絳色掐金絲繡鹿的半臂來換了,仔細打量一番,這才帶著人向清聲軒去。 清聲軒說是軒,其實不過是前殿側后方一間偏殿改建的,因它附近植滿了翠竹,風過之聲竹聲莎莎,就以清聲為名。 這里是牧碧微見一些沒必要動到正殿、又還沒親近到可以隨意進入后殿的人用的。 若是柳氏獨自過來,她是牧碧微的宮里人不說,又奉承牧碧微已久,牧碧微自然連衣裙也不換,直接喚到她到后殿便是,但這焦氏雖然先前就示過好,如今卻還沒親近到這程度。 不過收拾了個沈氏,這樣就叫她登堂入室,柳氏等舊人心頭不服不說,焦氏也難免滋生出輕狂來。 牧碧微進了清聲軒,里頭已經被奉上茶水的焦氏、柳氏忙起身肅立迎接,待牧碧微在主位坐了,又欠身行禮,牧碧微含笑免了,看向焦氏,這焦氏生得眉目清秀,眉宇之間一派溫厚老實的模樣,穿著秋香色交領寬袖襦衫,下束絳色羅裙,挽了參鸞髻,髻邊幾支珠釵雖然金色光亮,但上頭的珠子明顯黯淡了,她見牧碧微看向自己,忙殷勤的笑著:“幾日不見娘娘,心中想念的緊,原本怕打擾了娘娘撫養西平公主,聽柳meimei說娘娘這會空著,才敢來打擾,不請自來,還請娘娘恕罪!” 柳御女眨了眨眼睛,嘻嘻笑道:“焦jiejie這話說的,meimei我方才只說自己過來娘娘這兒蹭杯茶喝,可沒說旁的話啊,娘娘空著不空著,我又怎么知道呢?” 焦氏沒想到柳氏會當場戳穿了自己的話,臉色頓時漲得通紅,見狀,牧碧微咳嗽了一聲,不輕不重的叱柳氏道:“你啊,一張嘴就是快,什么玩笑也開,焦世婦素來忠厚老實,你又何必這樣拿人尋開心?” 聽了牧碧微的話,柳御女才舉袖掩唇,輕輕笑著對焦氏賠罪道:“方才是meimei開玩笑呢,焦jiejie最是老實不過的人,如何會捏造了我的話去?meimei不過是想看看焦jiejie著急的樣子,卻不想把玩笑開過了,還望jiejie大人有大量,別與meimei計較才是!” 說著她端起了幾上茶水,笑盈盈的道,“meimei這里借宣徽娘娘的茶水給jiejie陪罪了,jiejie若是不喝可就是不肯原諒meimei,那meimei可要掉眼淚、哭也要把jiejie的心給哭軟了呢!” 焦氏被她這一番快言快語弄的臉色青紅不定,半晌才滿面尷尬的端起茶來喝了一口,勉強道:“柳meimei說的,我怎會怪你?” 這話說的中氣不足,柳氏面上笑容更盛,及至被牧碧微瞪了一眼,這才收斂,就聽牧碧微閑閑道:“好啦,都是侍奉陛下的姊妹,幾句玩笑話,何必當真?” 焦氏與柳氏見她發了話,都低頭應了是,牧碧微便含著笑問道:“你們今兒怎會走在了一起?可是有什么好玩的?且說來與本宮聽一聽,也是解個悶。” “回娘娘的話,今兒啊妾身閑逛時走到德陽宮附近,便想到焦jiejie的繡藝精湛,上回給西平公主的繡件是娘娘都贊不絕口的,娘娘曾說過妾身性.子急,很該磨一磨,妾身就想了,刺繡那慢吞吞的最能磨性.子不過,便想著去跟焦jiejie請教一二。”柳御女當仁不讓的搶了答話,她聲音又脆又亮,這么一番話卻是一句句說來清楚明了,叫聽的人絲毫不覺得她羅嗦,反而有悅耳之感,她睨了眼焦氏,嫣然道,“不想到了焦jiejie的殿前,卻聽人說焦jiejie正要出去,妾身好奇的問了問,原來焦jiejie是聽說了沈世……哦,如今可是沈御女了,沈御女昨兒在宣室殿里受了風寒,因此焦jiejie想去探望探望她,妾身聽了,就想到娘娘素來心慈,咱們宮里自娘娘來了之后,jiejiemeimei們沒有過不好的,可長信宮卻沒有主位,想著沈御女著實可憐,就提議跟著焦jiejie去了。” 牧碧微笑著道:“然后呢?” 這次焦氏不敢怠慢,牧碧微話音才落,她就急著開口道:“回娘娘!”說了這三個字,見柳氏一撇嘴角,倒也沒有搶著回答的意思,心下才一定,便接著說下去,“妾身自然不會不答應柳meimei,一起到了長信宮珍翠殿,守門的宮女原本不欲叫妾身和柳meimei進去,道是沈御女才喝了藥睡著,不便見客。” “雖然如此,但你們特特趕上門去探望,這一番心意,卻只叫個宮女攔阻在外頭,這實在叫人寒心啊!”牧碧微轉著腕上鐲子,悠然說道。 焦氏忙點頭道:“娘娘說的極是!妾身也是這么想的,何況,沈御女昨兒在宣室殿感了風寒,今早又被降了位,誰知道身邊的宮人會不會因此欺凌于她,所以才故意阻止妾身與柳meimei的探望呢?” 牧碧微瞇起眼,心想焦氏這理由倒找得冠冕堂皇,想到她們打著這樣的旗號闖殿后見到沈御女,那沈御女知道她們的理由后也不知道是什么臉色?她面上帶出一絲笑來,柔聲道:“你說的很有道理,沈御女雖然被降了位,但到底是正經的妃嬪,豈可容幾個宮人欺侮?左昭儀雖然對宮妃一向關照有加,可左昭儀要忙的事情太多,總有那起子小人覷著機會就作怪,左昭儀也不能時刻留意著沈御女身邊的幾個宮人,既然到了珍翠殿前,總也要留意一二,免得沈御女受了委屈!” 聽牧碧微這樣肯定自己,焦氏眼睛一亮,也很為自己當時的急智而得意,但想到牧碧微就在跟前,又趕緊收斂了幾分驕色,謙虛的道:“妾身當時還擔心,沈御女才感了風寒,若是那些下人因她被降位怠慢,耽誤了病情,可不是鬧著玩的,所以便使人將那宮女推開,進殿探望。” 牧碧微含笑道:“那么沈御女可是當真睡下呢?” “娘娘英明。”焦氏抿嘴笑道,“妾身和柳meimei擔心沈御女的病情和她被宮人欺侮,不想進到殿里,卻見沈御女好端端的,只穿好了中衣,外頭胡亂披著外袍,正盤坐在榻上,恨聲罵著左昭儀與……” 說到此處,焦氏似欲言又止,柳御女看不得她這樣的做派,哼了一聲道:“沈御女蒙了心竅胡亂罵人,宣徽娘娘與左昭儀都是一片好心被她當作了驢肝肺,這事情在娘娘跟前有什么不好說的?咱們娘娘才不是那等愛遷怒的呢!” 焦氏本想叫牧碧微追問一句,也好表示自己對牧碧微的尊敬,不想被柳御女三言兩語說了出來不說,還將自己諷刺了一番,她雖然位份在柳氏之上,但柳氏是長錦宮中的妃嬪,算是牧碧微的人,如今又在牧碧微跟前,焦氏可不敢訓斥她,只得假裝沒聽見,尷尬道:“那沈氏實在無禮。” 牧碧微對她們兩個的不和視同不見,和顏悅色的問:“她罵本宮也還罷了,畢竟昨兒個陛下震怒,本宮也只能將她保下性命來,可左昭儀按宮規辦事,怎么也被她恨上了?” “妾身也覺得沈氏怕是糊涂了呢!”牧碧微這話,涉及曲氏,焦氏雖然奉了她的意思去對付了同樣由太后引入宮中的沈氏,到底忌憚威烈伯,并不敢回答,便含糊的帶過,直接說經過道,“所以就勸沈御女既然病了那便好生安歇,免得越發身子不好了,不想,沈御女不領情也還罷了,竟抄起榻邊一柄沉甸甸的赤金如意,親自追下殿來追打妾身!” 說到這里,焦氏嘆了口氣,很是無奈的道,“說實話,妾身入宮也有四年光景了,如沈御女這等人還是頭一次見著,妾身當時就想著,她可不是被什么東西迷了心竅去?妾身在沒進宮的時候,嘗聽說過一個偏方,道是若有這等情況,便該用力鞭笞人身,迫使那東西不得不出來,如此也是救人一命!” 牧碧微明白了,贊許道:“這么說來你是救了沈氏了?” “這救人的法子太過古怪,妾身本來也不敢嘗試,但……想著妾身既然進了殿,若沈御女出了什么差錯,陛下與太后豈不是也要怪罪下來?”焦氏本想提柳御女,但想到方才柳氏那犀利的反駁和毫不留情的當眾戳穿,心氣一沮,便生生的改了口,不敢再提到柳氏,“何況沈御女當時的模樣也太過駭人,連她的幾個伺候的宮人都嚇著了,妾身……妾身便試了一試。” 牧碧微差點笑出了聲來,忍著笑問道:“那么沈御女可還有救嗎?” “娘娘放心,沈御女福氣不錯,妾身奪過如意,只打了她小半柱香光景,她就有救了。”焦氏一臉正色的說道,“現在回想起來,也好在沈御女當時手邊放的是柄如意,自古以來,如意都有鎮神安魂之用,后來妾身欲要救她,倉促之下只奪了她手里的如意,以如意鞭笞之,效果遠逾他物,故此沈御女好的快極了!” “沈御女也實在命大。”牧碧微語重心長的說道,“昨兒還好端端的,這么一晚上功夫,竟就被風邪入體,發起了癔病,幸虧遇見了焦世婦是個懂得救治的,不然,豈不是就這么香消玉隕了去?” 焦氏、柳氏,皆是一臉的悲憫之色,齊聲稱牧碧微說的對。 “邪祟入體,非同小可。”牧碧微關切的問,“沈御女又是世家嬌養出來的,進了宮也是錦衣玉食……這么一折騰,怕是風寒更重了罷?” 焦氏自信滿滿的保證道:“娘娘請放心,沈御女因此元氣大傷,風寒加重,沒有個十天半個月,怕是起不了身的!” “可憐見兒的!”牧碧微一臉慈悲的嘆息,搖頭道,“這么說來,她搬回月室閣也只能被抬過去了?唉,真是可憐,阿善,回頭取些上好的首烏、紅棗之類的送過去,著她好生療養罷!” 阿善忍著笑應了——首烏、紅棗雖然也是補人的東西,卻多用于保養的多,尤其首烏乃是使白發轉黑之物,沈氏如今不過十九歲,哪里夠得上用這個的?而紅棗呢,補血補氣,這樣一份禮分明就是在嘲笑沈氏年老色衰,早就該好生養著去了…… 想到沈氏的性.子,阿善咳嗽了一聲,道:“沈御女才被降了位,又在病中,遷殿的時候怕是許多事情都料理不到,還是奴婢親自過去,也好幫把手罷?” 挽字輩也好,素字輩也好,牧碧微如今身邊正缺著能用的人手呢,若被沈氏報復了,少了人用可就不好了,阿善覺得就沖著這份禮,也得自己跑一趟。 牧碧微抿起嘴角,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點頭道:“也好!” 第十七章 畫眉 焦氏走后,柳御女便嘟起了嘴,她年紀雖然比之牧碧微還要長一歲,可生得嬌憨,這般作態也不覺得造作,反而顯得可愛,道:“娘娘好心好意的抬舉她,她倒好,拿了妾身做幌子也還罷了,妾身在這里她就敢騙娘娘呢!” 牧碧微方才見她留了下來就曉得是為了焦氏先前的話要解釋,此刻淡淡一笑道:“本宮因養著玉桐的緣故,這兩年一直不大愛見外人,她許是因為怕貿然跟了過來使本宮不喜,這才借了你的由頭,真正是什么情況,你私下里再告訴本宮不就成了?何必當眾戳穿她,使她下不得臺,還要本宮來遞梯子?” 牧碧微這話里有輕責之意,柳御女便斂了容色答道:“娘娘,不是妾身故意要拆這焦氏的臺,實是這焦氏這才是頭一回替娘娘辦事,就敢當著娘娘的面說謊,可見心性狡詐,妾身剛才當著她的面揭發她,正是要她曉得,她那些手段心思放在旁人跟前也就罷了,咱們長錦宮里可不吃那一套,也叫她下次到得娘娘跟前來,曉得該怎么說話,而不是凈想著自己要好處,不惜哄騙娘娘!” 阿善忍不住笑道:“奴婢覺得御女所言倒也有理,焦世婦這欺上瞞下做的太過了。” “也罷,你說都說了,本宮還能拿你怎么樣不成?”牧碧微到底對柳氏比較信任些,再者柳氏投靠她也比焦氏早,雖然知道柳氏這番話說的好聽,有大半的目的也不過是為了給焦氏個下馬威,免得焦氏仗著位份投靠了牧碧微后她自己落了下風,此刻有阿善圓場,便借著梯子下臺道,“只是下次也需注意,可別老叫人下不得臺,尷尷尬尬的叫本宮頭疼怎么個圓場。” 柳御女抿嘴笑道:“妾身記住了。” 又道,“閔青衣若是去給沈御女送東西,可真要留神呢!別聽焦世婦說她奪了如意幫沈御女‘驅邪’說的輕松,那沈御女平素里煙視媚行柔若無骨,看著還以為多柔弱,不想方才在殿上跳起來,抓的那柄如意,妾身過后悄悄掂了掂,可與一根實心的木棒也差不多了,上頭還嵌了一些珠寶……若不是妾身和宮女幫著按住了沈御女的貼身宮女,焦世婦的宮女死死抱住了沈御女的腰,焦世婦想奪如意也沒那么容易……焦世婦的宮女方才在這里低著頭,娘娘怕是沒留意,那宮女額上、臂上、背上都有被沈御女打過的痕跡呢!” 牧碧微不覺笑道:“沈家女郎一向端莊,怎么就出了這么個……嗯,厲害的人兒?” 柳御女張口想要貶低沈御女,但轉念就想到牧碧微的嫡親祖母沈太君,可不也是沈家人?這話牧碧微說得,也只敢在心腹跟前私下里說,柳御女卻不好接這個話了,因此含混的笑了笑,道:“所以還請閔青衣小心!” “不打緊,不過一個御女。”牧碧微與阿善卻是相視一笑,阿善的身手,那是尋常五六個壯漢也能輕松打趴下的,別說一個沈御女,就是沈御女加上伺候她的人一起動手,阿善也吃不了虧。 牧碧微又與柳氏說了幾句話,柳氏聽人稟告說西平公主尋母妃了,便起身告退。 回到后殿,才繞過回廊,就見西平懷里抱著一只比她矮不了多少的鳥籠,正歪著頭依在了池邊的美人靠上,期盼的張望著,看到牧碧微,眼睛頓時一亮,高高興興的抱著鳥籠撲過去,叫道:“母妃!” 旁邊穆幼娘嚇了一跳,忙扯著嗓子提醒道:“殿下小心啊!” 牧碧微見她起腳沒幾步就被鳥籠磕在地上絆了下,心下大驚,不急多想,足尖在廊上一點,一掠數丈,險險撲上去將她連鳥籠一起摟到懷里,急急問:“可有事?” 西平才絆摔到一半就落進她懷里,雖然吃驚,卻并不害怕,反而格格一笑,就著她的懷抱道:“兒臣沒事!”又好奇的問,“母妃方才怎跳那么遠?” 穆幼娘神色復雜的看了眼牧碧微,提醒西平道:“殿下快把鳥籠讓奴婢們拿著罷,仔細又絆到自己。” “母妃請看!”她不提鳥籠還好,一提鳥籠,西平頓時把牧碧微的輕功給忘記了,興奮的指著籠子獻寶道,“這畫眉新學了百靈的叫聲,最是清脆婉轉,母妃從前說喜歡百靈的叫聲,兒臣將它掛在母妃的寢殿里好不好?” 牧碧微聽了,先是一愣,隨即哭笑不得——早先顧長福進了一只彩羽鸚鵡來給牧碧微取樂,牧碧微便日日抱著當時還在學語的西平在鸚鵡跟前說話,后來西平長大些,便覺得一只鸚鵡太過孤單,牧碧微就叫顧長福再尋一批雀鳥來,直在回廊下掛了滿滿的一排。 那時候正在教導西平辨認各種雀鳥,西平最喜歡畫眉,當時問牧碧微喜歡什么,牧碧微因見畫眉旁邊就掛著百靈,就隨口說自己喜歡百靈——實際上,牧碧微深受小時候隨牧碧川掏鳥窩、烤鳥蛋的影響,憑什么珍貴的雀鳥,到了她眼里,那華美的羽毛莫不看成了種種妝飾,至于鳥本身,若是不能吃,也興趣也大不了多少了。 至于百靈鳥這等唧唧喳喳的東西,想到若當真掛在寢殿里,自己也不必休憩了! “玉桐真是聰明,只是這畫眉怎么忽然學起了百靈的叫聲呢?”牧碧微含笑敷衍道。 西平公主天真道:“兒臣也不知道!兒臣正要請教母妃,兒臣今兒一早使人把它們掛出來,就聽見了它叫出了百靈的鳴聲,母妃,這是為什么?” “嗯,母妃也不知道。”牧碧微瞇起眼,忽然笑道,“你父皇乃是天子,最是英明,不如母妃帶你去宣室殿,問一問你父皇如何?” 西平公主雖然見到姬深的次數一般,每次相處時間也不很長,但姬深對她一向不壞,稚子天性慕孺,自然點頭:“好啊好啊!” 惟獨穆幼娘憂心忡忡的看了她一眼——穆幼娘雖然如今不比從前,這宮里的消息也不靈通了,但沈氏昨日與牧碧微一樣去了宣室殿,回到長信宮就號稱病了,還被左昭儀下令降回御女,而姬深今日聽說還把已經告老的蔣遙召進了宮……以她當年作為姜順華頭號心腹的城府,如何猜不出昨晚怕是發生了什么大事? 牧碧微雖然是平平安安的從宣室殿回來了,但這會忽然要帶西平公主去見姬深……誰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又要如何利用西平公主? 牧碧微沒有理會她,走了幾步,才丟下一句:“這么大的鳥籠如何能叫公主獨自抱著?若非本宮方才接的快,你們就要本宮眼睜睜的看著公主摔倒么?” 穆幼娘并幾個方才圍繞在旁的近侍忙俯身請罪。 “玉桐,去見你父皇,當換了新衣才好看。”牧碧微摸了摸西平公主的頭,溫言道。 見西平乖乖點頭,便將鳥籠取了下來,把她遞給阿善抱了下去。 等西平離開,她才轉身,冷冷的俯視著穆幼娘等人,一字字道:“你們都知道,玉桐并非本宮親生!” 穆幼娘身子一顫,卻聽牧碧微一字字、繼續道,“然而她既然叫本宮一聲母妃,又在本宮膝下養大,便與本宮親生愛女毫無分別,別說本宮如今膝下沒有親生子,就是有,西平也是他們的同母長姐,沒有人可以改變這個事實!” 她拂袖而去,冷冷道,“你們都是聰明人,不要會錯了意!再有疏忽照料的時候,別怪本宮心狠!本宮可不是見不得血的人!” 等牧碧微離開半晌,穆幼娘等人才敢起身,彼此相望,都是面色慘白! ……………………………………………………………………………………………………………………………………………… 小龔氏失望的問王成:“這么說,宣徽娘娘也不是每日都到宣室殿來嗎?” “娘子,宣徽娘娘膝下還撫養著西平公主呢,西平公主身子骨兒弱,宣徽娘娘甚為用心,何況宣室殿這邊,是陛下起居之處,陛下自親政后,日理萬機,事務繁忙,宣徽娘娘賢德,自然不會時常過來打擾。”王成看似恭敬實則不屑的回答道。 宣徽牧碧微,那是右昭儀孫氏都忌憚不已的人,姬深眼中賢良淑德得一塌糊涂又性情柔弱極為需要呵護的妃子,小龔氏雖然被姬深帶回宣室殿又侍奉了幾夜,相比牧碧微在宮中有寵,在朝上有父兄,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況牧碧微當初進宮雖然只是青衣之位,好歹也是個名頭,小龔氏到現在還梳著雙丫髻——偏還趕上宮里出了事,姬深如今憂心自己的性命還來不及,哪里還顧得上她的位份? 再拖幾日到了龔家人探親.日期結束,若姬深隨口一句把她照樣打發出宮…… 這些話王成自然不會說出來,何況牧碧微帶著心腹阿善和小龔氏也的確聊了許久,他敷衍著道:“娘子若是無趣,不如到殿后走一走?看些風景?” 小龔氏抿了抿嘴,搖頭道:“不了,謝謝!”她倒不是自知身份卑微所以不敢隨意走動,卻是出于膽怯的緣故,除了姬深把她帶過來的這東暖閣,甚至連門都不太敢出。 王成也不過是因為路過,看著又比她長不了兩歲,小龔氏心里實在想念那位高美貌又平易近人言語體貼的牧宣徽,才壯著膽子叫住了他詢問。 這會見沒問到牧碧微幾時再來宣室殿的消息,便失望的拒絕了。 不去最好!王成心頭哼了一聲,他并不看好這小龔氏的前程,所以見她拒絕,便干脆的尋了個借口揚長而去,免得小龔氏再開口,耽擱他的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