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穆青衣拿帕子擦了把眼睛,低聲道:“原本娘娘還有兩個月才到日子,倒是有所留意……可如今娘娘在這平樂宮里走幾步都能夠出事,那些個找好的人又怎么還敢用?” 聞言牧碧微與阿善交換了個眼神,阿善沉吟道:“那么就只能先用羊乳替著了。” “桃枝去內司要一頭母羊去。”何氏立刻吩咐,牧碧微瞇起眼,道:“且慢!” 何氏見狀,抿嘴一笑:“牧青衣,公主殿下哭個沒完,這是餓了呢,你還要耽誤嗎?” “乳母不可靠,母羊難道就可靠了嗎?”牧碧微淡淡掃了她一眼,冷笑著對穆青衣道,“想想你們家娘娘當初懷孕后做的頭一件事是什么吧,嘿!” 穆青衣藏在袖子里的手緊了一緊——她看了眼西平公主又看了眼旁邊好整以暇的何容華,臉上神色幾次變幻,到底下定了決心,露出一絲堅毅之色,跪下道:“求牧青衣指點!” 這就是承認當初何氏搬出平樂宮,是因為姜順華不放心她了,何氏臉色一頓,露出一絲冷笑:“西平公主早產身子難免比尋常嬰孩弱些,牧青衣雖然聰慧伶俐,可也不是什么過來人,穆青衣,姜jiejie就這么一點兒血脈,你可要想好了啊!” 牧碧微淡淡道:“陛下也沒下旨叫容華你在這里看拂西平公主,容華方才陪伴順華娘娘生產想也勞累,如今還不回定興殿,也不去祈年殿探望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對容華你照顧有加的貴嬪娘娘,當真是對順華娘娘并公主殿下情深義重啊!” 穆青衣聽了這話果然神色越發的堅定,何氏棄高太后轉投孫貴嬪的事情是六宮都知的,這會孫貴嬪出了大事,她居然還不過去,硬是留在這里,結合早先姜順華身孕公布頭一件事就是把她趕出去,穆青衣想相信她都難。 何氏嗤笑了一聲:“陛下雖然沒叫本宮照顧西平公主,卻是托著本宮看顧姜jiejie的,可惜本宮來遲了一步沒能幫上什么忙,這會哪還有臉去祈年殿?” 聽她這么說,牧碧微蹙起眉,心中卻是微微一動:怎么何氏一點也不擔心孫貴嬪?她可不是一直都是孫貴嬪這派的,而是背叛了高太后才轉投了孫貴嬪……如今難道還指望在孫貴嬪出事后沒有立刻過去能夠叫太后對她手下留情嗎? 而且她說來遲一步…… 牧碧微思慮未畢,穆青衣聽著西平公主的哭聲卻不愿意再拖延下去,她在宮中多年,被姜順華引為心腹,自然不是拖泥帶水的人,既然已經選擇了相信牧碧微,此刻也不會為何氏幾句話動搖,當下開口道:“容華娘娘的好意奴婢代公主殿下心領了,只是方才宋青衣過來,奴婢雖然敷衍了過去,但想著順華娘娘才故去,公主殿下提前降世,乳母一應人手都未備齊,承光殿里人手不足,的確不適合將公主殿下繼續留下來照顧,而容華娘娘住的景福宮固然離平樂宮不遠,但容華娘娘執掌一宮定然是忙碌的,奴婢不敢打擾。” “這么說來你卻是要打算趁著方才對宋青衣說的話兒,想把公主殿下送到宣室殿去了?”何氏淡淡笑道,“只是穆青衣你怕是忘記了罷?宣室殿可不是其他地方,不但是陛下的寢殿還是內朝所在,未經陛下準許就把公主帶過去就不怕反而惹了陛下不喜嗎?” “容華這話說的可笑,公主殿下乃是陛下的皇長女,才落地就受了冊封,可見陛下對其之憐愛,何況公主生而失母,陛下豈能不更加憐愛?”牧碧微冷冷一笑,轉身親手扶起穆青衣道,“穆青衣但請放心,阿善是看著大兄與我并她自己的孩子長大的,這幾日且將公主留在宣室殿,必定不會有失!” 何氏見穆青衣點了頭,思忖片刻,淡淡一笑,便尋了個借口告辭而去。 ………………………………………………………………………………………………………………………………………………………………………… 聶元生腳下生風,將引路的小內侍甩下一大截,快步踏進宣室殿,卻見姬深著了常服,靠在榻上,神色之中難掩疲憊,他見狀不由吃了一驚:“陛下?” “元生來了?”姬深聞聲睜開眼睛,立刻坐直了身子,招手道,“你過來坐。” 聶元生在他下首坐下,立刻沉聲問道:“幾日未見,陛下怎么弄成了這個樣子?” “真娘沒了。”姬深嘆息,聶元生頓時皺起眉:“順華娘娘難產而故,的確是傷心之事,但陛下身系萬民之安危,就是念著太后與順華留下的西平公主,也當以保重為要,怎能為此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聶元生這番話里不乏責備,可姬深卻一點也沒計較,他慘然一笑,甚至還帶著幾分陰鷙:“若非居氏果斷,拼死闖進承光殿里,連茂姿都差點沒了!” “什么?”聶元生聽到這個消息,也不禁愕然道,“難道兩位娘娘都……都遇見了……” “不是難產!”姬深面色冰寒,“就是真娘也不是難產!茂姿八個月差幾天的身子,真娘是才滿七個月的身子,原本都是好端端的!卻不想昨日真娘先是莫名其妙的摔到了肚子,當時朕正在祈年殿里陪茂姿說話,聞訊便匆匆趕去,誰想真娘掙命生了西平,居氏忽然強闖承光殿,道是……莫纖纖那賤婢!竟趁著朕在承光殿的功夫,以足狠踹茂姿肚子,使茂姿也提前生產!” 聶元生臉色頓時變了:“莫作司乃太后近侍,太后視其猶如左右膀臂!豈會行這等喪心病狂事?陛下,居中使的話是真的么?” 他越是強調莫作司在高太后面前的身份,姬深眼中寒意越重! “朕召了從未為茂姿診斷過的太醫看的,他們都說茂姿的小腹的確有被踹過的跡象!”姬深一字字道,“居氏將茂姿被踹倒時所著衣裙呈與朕看過,上頭足印宛然……何況茂姿雖然如今還沒醒,可究竟性命保了下來,居氏是她之心腹,所言豈能不可信?” 聶元生明顯的倒抽一口冷氣:“莫作司……竟會做出如此舉止?貴嬪娘娘一向與人為善,難道是孕中精神不濟,有什么得罪她的地方?” “你不必幫著那邊說話了!”姬深冷冷道,“莫氏一個奴婢,打殺了又如何?沒人暗中指使,借她十個膽子也敢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不是臣幫著誰說話。”聶元生卻沉聲道,“而是陛下不得不如此!” 姬深皺眉:“朕召你來,就是為了商議如何整肅這宮闈,你竟也要勸說朕忍了?” “難道已有人勸說過陛下?”聶元生一怔,隨即道,“請陛下饒恕臣說句誅心之語——尋常人家做婆婆的不喜媳婦,那做媳婦的除了忍著又能如何?陛下,身為人子,孝之一字,慎重慎重啊!” 他這番話看似勸解,實則是等于幫著敲定了姬深的懷疑,姬深眼中滿是陰霾! ……………………………………………………………………………………………… 我會告訴你們,第一卷終于就要結束了么? 第兩百十一章 塵落 “如此說來陛下雖然沒有繼續追究下去,但心中罅隙已生?”盛夏的午后,熾日照在荷池上,一片金鱗閃閃,返明窗邊,雖然屋中放著冰,也略感悶熱,牧碧微長發隨意拿支鎏金攢珠步搖松松的綰了,幾縷隨意落在腮側,穿著湖水綠冰綢上襦,系著月白羅裙,手中拿著一面腰圓繡蝶戀花的絹扇,支著下頷語氣散漫的問道。 下首坐著的人,卻是聶元生,他拿起手邊冰透的酸梅湯呷了一口,方淡笑著道:“罅隙么是早就生了的,那時候高祖皇帝才駕崩,陛下心中難過,被送回高太后跟前撫養時,因在回廊上被廣陵王撞了一下,兩邊起了爭執,陛下自幼得高祖皇帝親自養育,別說高祖的皇孫了,就是高祖時的一些不受重視的皇子也不曾逆過陛下的意思,不想兩邊鬧著被高太后知道,卻是維護了廣陵王——其實高太后也不是不疼陛下,不過她是世家望族出來的,看重長幼有序是一個,另一個便是陛下不在她身邊養大,忽然送了回來雖然歡喜但也陌生,相比之下倒是廣陵王更像是她的幼子了。” 牧碧微哂道:“那都是幾年前的事情了,再說做人子女的,受父母斥責本是常事,陛下居然從那時候就對高太后生出罅隙來,說你沒在里頭插手,我可不信。” “這個自然。”聶元生也不諱言,“我欲得富貴權柄,必定要成為陛下最為信賴與倚重之人!太后乃陛下親母,先天已有絕大優勢,她雖然不擅朝堂之事,但背后的高家卻多的是能夠替她掌握朝證的權臣人物,若叫陛下與高太后母子情濃了去,我還混什么?” “先帝臨終前的布置……”聽他說的理直氣壯,牧碧微心頭不覺微微一動,試探道。 聶元生狡黠一笑:“你也知道先帝登基是先與濟渠王斗過一場的,雖然高祖皇帝最后還是選擇了先帝,但先帝究竟對高祖皇帝有些埋怨……我是高祖為陛下所擇的伴讀,在先帝跟前可沒多少臉面,再說先帝要為陛下布局,哪里有我說話的地方?” 牧碧微被他這么一說,也覺得自己高估了他,姬深登基的時候也才十三歲,聶元生和他同歲,雖然當初魏末亂世的時候,十三歲的男子早已上陣殺敵帶兵了,但論到涉及數年之后的權謀,還是包含一國朝政的盤算,便是聶介之復生怕也不太可能。 她想了一想,道:“單一個莫作司被處死,恐怕還難消陛下心頭之恨,便是有你從旁勸說,陛下也未必能夠全聽進去,何況你也不見得真心實意的勸歇他的怒火,我猜這幾日應該還有人要倒霉了?” “孫貴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入主中宮不可能,畢竟她也只生了一位公主,但右昭儀之位怕是跑不了了。”聶元生點了點頭,又呷了一口酸梅湯,才繼續道,“左昭儀是太后的底線也是世家的底線,我勸了一個多時辰,才叫陛下歇了拿曲氏出氣的打算,不過那才得寵不幾天的沈御女若是沒點手段,怕以后也就那么回事了。” 牧碧微不禁想起了之前與阿善所言,忍不住笑道:“當初才聽到沈御女被賜居長信宮時,我就與阿善說過,那長信宮里先住進去的范世婦、路御女都是得寵快失寵更快的,辛世婦就更不必說了,太后弄這么個人進宮,又賜了長信宮住,雖然離冀闕近,可到底是個什么意思呢?” “你可先別說長信宮地方不好。”聶元生笑了一笑,意有所指道,“到底是歷代貴妃所居,不定哪一天你就住進去了。” “你可是有什么消息?”牧碧微聽出他話中之意,不由眼睛一亮! 聶元生微微一笑:“就算是提前恭喜你了!” “可有更詳細的?”牧碧微忙坐直了身子問道。 “雷墨先進言,原本建議的是婕妤,但他留了一句,勸陛下問一問我。”聶元生含笑道,“畢竟是宮闈之事,我也不好多說,就提了一句,姜順華乃是下嬪之位,西平公主是其所生,養母位份不低于生母,這才是公主殿下的體面!” 牧碧微雙眉一揚,道:“下六嬪中本就只有姜順華一位,歐陽氏倒也做過些時候凝華,但她如今被廢為美人,陛下厭她厭得很,應不至于叫我重新做凝華之位罷?” “我卻不知道了。”聶元生搖了搖頭道,“陛下心思不在政事上不假,卻并非愚昧,早先還好,春狩中被何氏陰了一把,到底仔細些的好,因此我也沒多說——反正,對你而言最難的不過是從女官晉為正式的宮妃,過了這一關,縱然不滿意不久后的位份,往上晉升也是不難的。” 牧碧微噓了口氣,嘆道:“我倒是欠了姜順華許多了!” “左右都被陛下記在了太后的帳上,你不過因緣巧合得了好處罷了。”聶元生對姜順華興趣不大,慎重提醒道,“雖然陛下這次主意已定,因姜順華之死與祈年殿事,太后自知理虧,在這眼節骨上正竭力避免逆了陛下的意思,以免事情鬧大,但圣旨一日不下,事情究竟一日難定……西平公主到底是早產,身子虛弱,隨你用什么法子,左右叫她活到你晉封之時!否則必然徒生波折,嗯,你若沒有可靠的方法,我設法去求幾味藥來!” 牧碧微搖了搖頭:“蕭青衣雖然是借口頭幾個月時滋補太過使胎兒過大,因此為了生產時不至于兇險,所以才勸得姜順華主動每日多走幾步,趁機下手……但她說得到也沒錯,西平公主雖然只得七個月,看著虛弱,以阿善的經驗來看,身子骨兒其實還成,只要仔細不被人害了,以后不敢說,這幾個月想來無事的。” 聶元生微微一哂:“這是因為太后早就有了去母留子的心思,不然怎么會竭力給姜順華滋補?如此即使早產,皇嗣存活的可能也大得多,若不是為了孫貴嬪那邊有個孫嬤嬤提醒著,她又對莫作司提心吊膽的怎么也滋補過度不了,就這么讓姜順華一路補到生產,她能活下來的可能也不大。” “唉!”牧碧微沉默片刻,到底一嘆,她只見過姜順華一回,還是姜氏查出身孕后,姬深被高太后訓斥,特意去陪她用膳跟著伺候見到的,不管姜氏有什么打算,但當初她使笑人提醒,相比起來總也算一份親近了。 而這一回,自己等于是踩著姜氏的尸體與鮮血上的位——固然這些不是自己干的。 相比之下在聶元生眼里,區區一個姜順華死了便死了,猶如糠秕為風吹去,卻是渾然不在意的,他提醒道:“這次晉封并撫養西平公主,我已與孫貴嬪那邊說好,她們不會出面阻止,但……有件事你卻要知道一下!” 牧碧微還在感慨姜氏的亡故,隨口道:“什么事?” “雖然陛下與孫貴嬪那邊都屬意你來撫養西平公主——但,左昭儀卻向太后表露過希望有個一兒半女傍身的念頭!”聶元生淡淡道,“當然陛下如今正是滿腔怒火無處發泄,就算太后,也不會在這時候逼你讓步,問題是,曲氏很有可能私下里尋你談一談,用譬如破格晉升、以及你的父兄之類的條件,換取你讓出這次撫養,你得心里有個底才好。” “她休想!”牧碧微毫不猶豫的說道,“當初左右丞相為了限制臣下獻女之風,所以限制我無子不可晉封為宮妃,太后又盯緊了避子湯,我好容易走到今日,才由你提醒抓住了所謂無子,未必非要自己所出,而且當時也沒說清楚,這個子是指皇子還是子嗣,姜順華受算計難產而故,留下了西平公主,太后不甘心叫孫貴嬪一派人撫養,孫貴嬪這邊也需要我來分擔太后的壓力……正是我晉封的大好時機,我怎么可能讓給她?” 聶元生笑了笑:“即使左右丞相,曲家若真的動了心思,這件事情也未必不可以通融。” “那又如何?”牧碧微冷笑了一聲,“我已有名正言順的晉封機會,放著不好,卻非要低曲家一頭不可嗎?何況這次把西平送了過去,曲氏若翻臉不認人,我能拿她怎么樣?回頭不被人笑死才怪!” 她放緩了聲音,一字字道,“最緊要的是,當初姜順華難產,陛下倉促之間叫了未曾生養過的我與何氏入產房看顧!我這會接手西平,便是沒養大,帳也記不到我頭上!若是推給了曲氏,出了事,陛下必然遷怒于我!不出事,陛下難道不會覺得對我失望么?我在這宮里靠的是圣眷,可不是她曲氏或者太后的賞識!” “我便知道你不會同意。”聶元生笑著搖了搖頭,“不過到底提醒你下,曲氏的為人,我也知道點,她不會,或者說不屑使什么陰謀詭計,你既然不愿意,直截了當的拒絕便是,不必擔心什么。” 說到這里,他話鋒一轉,“不過,太后那邊,卻一定會為此記你一筆的!” “記就記罷。”牧碧微輕描淡寫的說道,“太后記了孫貴嬪兩年了,到這會孫貴嬪都快成右昭儀了,我有什么好擔心的呢?” 聶元生淡淡笑了笑,往身后取了個竹編的引枕靠了,閉眼道:“嗯,你有成算便好。” “你這幾日想來開解陛下耗費不小,這才說幾句話竟疲憊成這樣。”牧碧微看出他神色欣喜之中難掩的乏色,忍不住道,“你若還能留會,我去叫挽袂做碗參湯來。” “那倒不必。”聶元生睜眼道,“勸慰陛下是我自小的拿手好戲了……只不過是你晉封之事我也掛心許久,如今眼看事情將成,心下一松,倒是覺得累了。” 他嘆息著站起身,“方才祈年殿里說二皇女又不太好,陛下急急去看,我才覷著機會過來的,怎能久待呢?” 第兩百十二章 綺羅恨 左昭儀的召見是當天傍晚姬深留宿祈年殿陪伴孫貴嬪與出生不幾日的皇次女的消息才傳回宣室殿就掐著時辰送到的,想來左昭儀也知道牧碧微如今把西平公主看成了掌上明珠也似,打著照料公主的旗號,等閑地方都是不肯去的,因此酣秋登門之后一點也不廢話,笑盈盈的:“恭喜牧青衣,賀喜牧青衣了,這一回貴嬪娘娘與順華娘娘都趕上了難產,順華娘娘更是不幸故去,宮中高位妃子本就不多,如今又去了一位,左昭儀所以請了太后的意思,想著牧青衣進宮也有些時候了,侍奉陛下素來盡心,又是牧將軍的嫡女,所以想請牧青衣去華羅殿一敘。” 牧碧微早得了聶元生的提醒,當然不會這么輕易的被她說動:“既是太后的意思,我又怎么敢插嘴呢?左昭儀雖然是好意,但我卻是不敢逾越的。” 酣秋沒想到自己這么直指晉封一事的說了,還會被拒絕,臉色不禁一僵,隨即笑道:“牧青衣不必多心,左昭儀也是得了太后的懿旨,從侍奉陛下的人里考察一二,再確定晉誰而已,并非要青衣過去盤問什么。” “若是如此我倒不敢推辭了。”牧碧微嘆道,酣秋才松了口氣,不想她卻話鋒一轉,“只是陛下將西平公主交與我照料,我身負圣命卻是不敢私自離開的。” “青衣說笑了,聞說青衣身邊的善姑姑是過來人,有姑姑看著青衣還有什么不放心的?”酣秋對這個推脫倒是反應極快,含著笑道,“何況這兒可是冀闕宮,一應東西都是齊的,不過離開片刻罷了。” 牧碧微淡然一笑:“圣命無違,何況你也知道,西平公主未足月而降,又是公主,身子難免孱弱一些,我卻是不敢稍離太久的。” 她這邊話音剛落,仿佛為了證明這一點似的,挽袂就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看也沒看酣秋一眼便急道:“青衣,公主殿下又在哭了,善姑怎么也哄不住,使奴婢請青衣即刻過去!” 牧碧微不假思索的站起身來,走了一步才仿佛想起酣秋還在似的,歉意道:“秋娘,你看這……” “牧青衣這也是擔心公主殿下,自去便是。”酣秋彬彬有禮道,至少從面色上,看不出來她的氣惱,牧碧微贊了聲曲家底蘊,見她沒有起身的意思,對挽袂使個眼色,挽袂便腳下移動過去道:“我送一送酣秋jiejie。” 她這話說了,酣秋想繼續待著也待不住了,到底沉了下臉色才起身,淡淡道:“多謝牧青衣款待了。” “哪里,秋娘好走,我卻要去看公主了。”牧碧微含笑點了點頭,不待她回話,轉身就向內室走去。 因聶元生說過曲氏不是卑鄙之人,牧碧微只道此事就這么結了,不想酣秋離開后不到一個時辰,風荷院的門再次被人叩響,呂良來報,道是酣秋重又過來,帶著些給西平公主用的東西。 牧碧微這會才看著阿善幫西平公主換過了衣裳,聞言微微皺眉,阿善便對呂良說:“著挽袂去接了放到離這里最遠的屋子去……就說青衣睡下了。” “我方才還說過要照料公主殿下所以才不能離開風荷院,這會睡這么早,別落個不精心的名頭。”牧碧微卻叫住了呂良,道,“我去看看吧,想來她也尋不出什么新花樣來。” 到了前廳,挽衣已經奉好了茶,站在一旁低著頭背著手不說話,對這個小宮女的乖巧牧碧微早已了解,正要與酣秋寒暄,目光一晃卻見她身后還跟著一人,穿一身宮女服飾,長發放了下來,墜在兩腮掩住容貌,原本低著頭還看的不真切,聽見牧碧微進來的聲音卻猛然抬起頭來,與她對望了一眼! 牧碧微怔了一怔,隨即對挽衣道:“你先下去。” “左昭儀娘娘親自前來,實在蓬蓽生輝。”待挽衣下去了,牧碧微才在主位坐下,沉聲道。 酣秋這時候也與曲氏換了位置,恭敬的侍立到了曲氏身后,曲氏平靜道:“冒昧前來,打擾牧青衣了。”絲毫沒有計較她的無禮。 牧碧微看著她平靜之中隱含堅決的神情,心中頓時升起一股警覺之意,面上卻不動聲色道:“左昭儀娘娘可是來探望西平公主的?真是不巧,公主如今才睡下,阿善哄了許久的,卻不宜驚擾。” 她一開口就表示連見也不愿意讓曲氏見西平公主,曲氏究竟蹙了下眉,才從容不迫的開口道:“明人面前不說暗話,牧青衣若能夠成全本宮,本宮必有重酬!” “左昭儀既然把話說到這份上,我也開門見山。”牧碧微爽快的說道,“我本是三品大員元配嫡女,若是沒有何容華當初的讒言,這會早該嫁了長輩仔細挑選的夫婿做一府之主母了,就算進宮,也不可能整日里以奴婢自稱,左右丞相非要我有了子嗣才可以晉封,我當然不至于為此盼著姜順華出事,但西平公主是陛下自己交與我照料的,這么一個機會,我不可能放過!” “本宮知道!”曲氏點了點頭,干脆的說道,“孫氏這回晉升右昭儀已成定局,后位之下兩昭儀已滿,三夫人我不敢保證,九嬪除了隆徽已有唐氏在,你可以隨便挑!” 她說到后宮位份猶如青菜蘿卜的語氣讓牧碧微也不禁一窒,隨即笑著道:“左昭儀果然大方,但這名不正言不順,我不是走歪門邪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