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草色a免费观看在线,亚洲精品国产首次亮相,狠狠躁夜夜躁av网站中文字幕,综合激情五月丁香久久

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紫臺行(宮斗)在線閱讀 - 第3節

第3節

    在這間不容發之際,桃葉都已經可以看見炭盆里飛濺出來的幾塊燒得滾紅的炭火就要飛向牧碧微的臉,只需任何一塊碰著了,牧碧微這一回便休想留在了宮里,牧家獻女不成,反而敗了太寧的興致,牧齊父子就算已經回了家,這事也完不了。

    桃葉嘴角得意的笑容還沒完全露出,卻見牧碧微眼底怒氣與殺意一閃而過!看起來弱不禁風的素衣女郎輕描淡寫的反手搭住身后桃蕊用力按在自己肩上的手,整個人穩穩的坐在繡凳上不動,然纖腰一折,動作利落干脆——桃蕊因擔心兩個內侍失了分寸禍及自己,所以雖然用力按住了牧碧微,卻也將頭竭力向旁轉開免得被波及,如此猝不及防,被牧碧微借著折腰使勁——她一骨碌從牧碧微肩上翻過,恰恰落在了牧碧微身前,兩人位置交換,炭盆里被兩個內侍刻意弄得飛濺出來的滾炭差不多是立刻撞到了桃蕊身上!

    如今雖然是冬日,但因何氏得寵,份例一向都是給得足足的,整個綺蘭殿大部分的屋子里都燒著熱熱的炭火,桃蕊與桃葉又沒打算跟牧碧微在這里敷衍多久,皆只著了外袍與襦裙,單薄的兩層綾羅壓根就不能夠抵御住熱炭,桃蕊受驚本能的尖叫與驟然的痛楚發出的尖叫重疊到了一起——而牧碧微趁勢拂開她尚且搭在自己雙肩上的手,跳過繡凳,輕巧的滑開數步,不動聲色的對桃葉笑了一笑:“桃蕊jiejie卻是太不小心了。”

    桃葉目瞪口呆的看著她,幾乎是癡癡的問:“你……你……你怎有這般身手?”

    牧碧微似嘲似諷的瞥了她一眼,復看向了地上散落出幾塊的炭盆,見桃蕊還在被燙的慘叫不已,那兩個奉命抬了炭盆來的內侍正嚇得六神無主,忽然躍身上前,一記手刀砍在了桃蕊頸后,桃蕊頓時一聲不響的暈了過去!

    見狀,門口的桃葉臉色一變,正待要走,卻見牧碧微出手如電,自桃蕊發間拔下了一支金釵,喝道:“若不想死便給我站住!”

    桃葉匆匆一瞥,已經看到那支金釵尾端鋒利如刀,頓時心下一個冷戰,但她到底是近身服侍何容華的人,定了定神,便喝道:“你好大的膽子!深宮之中竟敢行兇!”

    “行什么兇啊?”牧碧微冷笑著看著她,“方才不是桃葉你隨了你家主子心善,想起了這屋子沒炭,特特的送了炭盆來嗎?只不過桃蕊運氣不好,轉身之時踩著了自己裙裾,不仔細摔進了炭盆里,這才受了傷……卻關行兇不行兇什么事?還是桃葉你從前與桃蕊有罅隙,方才桃蕊的裙擺竟是你踩的嗎?”

    “你!”桃葉深深吸了口氣,慢慢漲紅了臉,方才桃枝還提醒她,須得打聽清楚了這牧家女郎被高陽王帶進殿來是怎么回事,如今她不必問也知道,定然是牧碧微設計了高陽王了,想不到這牧家女郎看著嬌嬌弱弱、風一吹就倒的模樣,卻不想竟身懷武藝!瞧她握著那支金釵氣定神閑的模樣,怕是連暗器也練過……牧家可是世代的武將!怎么把這個給忘記了?桃葉心思急轉,太寧帝重色,因此宮中諸妃幾乎皆有美色,至于宮女,雖然生得美的,要么如孫貴嬪那樣已經做了妃子,要么就是受到了妃嬪們心照不宣的打壓,被發配到了太寧帝看不到的角落里去,她們這幾個何容華的近侍,能夠被何氏留在了身邊,蓋因都只是清秀,太寧帝還瞧不上眼——但是寵妃近身宮女也代表著妃子的顏面,桃蕊是燙在了背上還好,若是燙在了臉上,何容華再生氣再心疼,無非多賞些銀子安排個輕閑的差事,卻是不可再留在身邊了!

    到那時候,起初或者何容華還記得,可新到了近侍,情份哪里還能記得?無非主仆罷了,那樣不但在宮中迅速淪落下去,就是到了年紀放出宮外,女子的容貌損毀,這一輩子也完了。

    想到這里,桃葉不敢輕舉妄動,口氣也軟了下來:“女郎如今獨自進得宮來,心里擔心害怕,看錯做錯,也是有的,咱們娘娘最是和藹心善,便是女郎有什么錯處,也定然是不會與女郎計較的,這兒也沒旁的人,奴婢說一句實話,女郎之所以進宮,還不是為了牧家?但請女郎做事時,還是多想一想牧家才好!”

    牧碧微聽出她語氣里的強自鎮定,卻還記得哄著自己承了錯處,又句句提著牧家來施壓,反而笑了:“瞧你年紀也才比我長一兩歲,區區一個宮女,就能有這份膽色,到底是宮里頭的人,只是你那主子容華娘娘,聽說也只比我大一歲罷了,她能夠把你調教到這份上,你倒打量著我是個傻的?”

    不待桃葉答話,牧碧微驀然翻了臉!

    “我是奉了今上之詔進的宮,所憑借的無非是年少美貌四個字!你同我說牧家,我倒想問一句——雪藍關之事確實是我父我兄有負重托,可我牧家自前魏起駐守此關上下五代,前魏亡時,柔然趁機進犯,為中原百姓計,我牧家先祖戰至無一成年男丁存活,方等到了鄴都援軍!原本枝繁葉茂之大家,最后僅僅留了我父親這一脈單傳!便是本朝高祖皇帝也不能不贊一句忠烈!如今我父我兄也非故意失關,難道牧家當年鏖戰沐血換來中原免受柔然兵災,如今連一條血脈也不能留存嗎?況且原本此事自有廟堂眾臣定奪,容華娘娘傷心胞弟之死,我牧家亦是愧疚在心,因此方才殿下苦等一個多時辰,我也是心甘情愿,但求能夠消得容華娘娘萬分之一怒火也好,可容華娘娘僅僅因自己弟弟的無妄之災,竟要因此滅我牧氏一族——做事這般不留一線,卻也別怪我心狠了!”牧碧微咬牙切齒,反手拉起方才被她擊暈在地的桃蕊,拿金釵斜斜一比,冰冷的簪尾輕輕掠過了桃葉的臉頰,牧碧微笑容之中似藏了一絲兇狠,“我瞧你們打扮都似是容華娘娘的近侍?卻也太嬌弱了些,連自己都不仔細被燙到,若是不仔細再燙到了容華娘娘,你們說,那可怎么辦?”

    桃葉與那兩個內侍皆是微微一抖……

    第七章 阮文儀

    桃枝算著時辰回到了寢殿外面時,阮文儀卻早已回來了,兩人怕驚擾了里面只是彼此含笑點了點頭致意,過了沒多久,殿中果然傳來了何氏嬌聲喚人進去伺候,她親自打了水,拿了干凈的帕子,命另一個叫小依的二等宮女替自己開了門。

    何氏從她手里接過東西,親自伺候太寧梳洗凈身,趁著太寧低著頭自己系上衣帶的功夫,何氏向桃枝投去了一個詢問的目光,桃枝忖度著雖然桃蕊與桃葉那邊到這會還沒過來稟告,不過在綺蘭殿中,兩個大宮女又帶了兩名內侍,四個人還收拾不了一個頭一回進宮面圣的女郎,那可真是笑話了,便肯定的點一點頭。

    恰好這時候太寧理好了衣袍,見桃枝動作,問道:“怎么了?”

    “陛下!”何氏一面隨手從榻邊拾起方才被太寧隨手拔了丟開的金簪綰著發,一面媚眼如絲的嗔道,“今兒你可還召了一位meimei進宮來呢,怎么竟忘記了嗎?妾身方才想了起來,顧長福可不要直接把人領到了冀闕宮去,那兒到底是陛下居處,別說這位meimei如今還沒名份,畢竟那里也是陛下處置朝政之地,若是那位meimei走錯了殿,叫朝臣曉得了可不是又要進諫陛下了?”

    太寧帝不覺皺了下眉,他雖然是高太后的親生嫡子,卻并非長子,甚至還不是次子,反而是高太后所出的最幼子,高太后的嫡長子安平王姬煦身材偉岸、氣宇軒昂,嫡次子廣陵王姬熙溫潤如玉、少有仁名,論起來睿宗最喜安平王,而高太后則更為偏心廣陵王,而初封永寧王的太寧帝姬深反而因為自幼養在祖父梁高祖膝下,與父母最是生疏。

    他之所以能夠越過了這兩個同母兄長被祖父親自撫養,又得立為儲君,有兩個原因,一是因為祖父的緣故,安平王與廣陵王出生時,北梁初建,高祖正忙著鞏固皇權、分封功臣、冊封外戚,安撫降虜……一直到了姬深,梁高祖才有閑暇關心孫輩;二卻是因為姬深在因有胡人血統而普遍俊秀出眾的姬氏之中容貌也是最為出色的一個,且極具皇家的泱泱氣度,幼時隨高祖主持大典,就被贊為“儀表瑰杰、華嚴莊偉”,為眾皇孫所不能及。

    高祖對這個容貌出色氣度過人又還十分聰慧的孫兒寵愛無比,幾乎是自幼就將他當成了儲君栽培,當初濟渠王與睿宗爭位落敗,姬深也占了不小的分量——高祖去前,曾當著眾臣之面囑咐睿宗日后當以姬深為嗣,因此睿宗登基后,對姬深調教極為嚴厲,姬深苦苦忍耐到了睿宗駕崩,高太后性情賢淑有余而威嚴不足,雖然在自己的三個親子里面最疼愛次子廣陵王,但對襁褓中就被抱到祖父身邊撫養的姬深也未嘗沒有虧欠之心,所以許多時候教訓起來也難以強硬。

    如此姬深在祖父與父親都去世后,竟是無人能夠管束,從前高祖與睿宗對他固然疼愛,因是當做儲君栽培的緣故,言行舉止莫不瞪大了眼睛盯著,姬深究竟正當年少,因著懼怕長輩的緣故當時忍了下來,一到自己登基,哪里還受得了——他登基的時候只有十三歲,因年少,高太后又無力攝政,所以朝政便委托給了左右丞相。

    按著睿宗的遺詔,前年姬深除孝,年紀也到了束發之時,便該左右丞相開始還政了,左右丞相倒是無意蒙蔽少主,卻是姬深自己出了問題,自除孝之后,一心采選美人,恣意取樂,壓根就不想處置政事,便借口自己年幼,請左右丞相繼續幫著處置到自己及冠再說,此事被安平王與廣陵王告訴了高太后,高太后氣憤無比,召了姬深到甘泉宮里好一番斥責,姬深才收回了前言,卻也是三天兩頭的推委不肯上朝——偏生如今的左右丞相皆是當年跟隨過高祖的臣子,對姬室忠心耿耿,姬深但有惰行,必定入宮苦諫,滔滔不絕、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礙著他們的資歷,加上姬深也怕無人替自己主持朝局,又不能如尋常宮人那樣打死了事,因此只得忍耐。

    這會聽何氏提到若顧長福帶了人誤闖冀闕宮的后果,姬深也不禁黑了臉:“阮文儀何在?”

    按著宮中規矩,姬深召幸宮妃,都是由宮女伺候收拾,因此方才桃枝與小依進寢殿時阮文儀卻仍舊侍立在殿門外,這會聽見了姬深的話才趕緊應了:“奴婢在!”

    “派個人去冀闕宮那邊……”姬深正要吩咐他使人去攔住顧長福,何氏卻是抿嘴一笑,她可是急著想看看桃葉的成果,而且姬深已經被左右丞相敗了興,正該將那個牧氏召上來,伸手挽了姬深的膀臂格格笑道:“這些子小事哪里用得著陛下cao心?妾身提起這事兒,正是要告訴陛下呢,方才啊妾身就想到了顧長福可別帶錯了路,因此早早就叫了人去告訴一聲,喏,桃枝方才點頭就是告訴妾身,那牧家meimei已經到了,這會正在偏殿里面烤著火,桃枝也是想叫妾身問一問陛下可是這會就召見她?若是的話便讓她去喚了人來,說起來也快到午膳之時了,今兒這大雪紛飛的,牧家meimei進宮來想是也餓了冷了……”

    她語聲又脆又響,姬深聽著,忽然伸手在她頰上一捏,似笑非笑道:“這牧氏的父兄害死了錦娘的幼弟,錦娘怎還要這樣關心她?”

    “陛下都說了,那是牧齊與牧碧川不盡心。”何氏眼神黯了黯,卻依舊神色不變,拿袖子掩了口吃吃道,“這牧家meimei生長鄴都,她啊這輩子都沒去過雪藍關呢,妾身弟弟之死又怎能怨得上她?妾身雖然心疼自己弟弟,可也不是不明是非之人嘛!”

    說著斜睨了姬深嗔道,“莫非陛下竟是這樣想著妾身的么?”

    姬深這才展顏一笑,拊掌道:“你若這樣想便好,朕先前見過那牧氏的畫像,那可是個弱不禁風的美人兒,與你正是一動一靜、一剛一柔,卻是不可錯過!”見他這樣興高采烈,何氏竭力忍住心底的怒意與快意,對桃枝使了個眼色,抿嘴道:“既然如此,那妾身這便命人請了她來見駕?就在這里嗎?”

    “陛下,前頭聶侍郎與高陽王已經到了許久。”姬深還沒回答,阮文儀忽然插話道,“因這會時已近午,高陽王便先告辭去陪溫太妃用膳了,聶侍郎卻還在的。”

    何氏聽見高陽王時眉頭微微蹙了一下,還當阮文儀是否收了牧家好處故意如此,再聽高陽王已經離開倒是松了口氣——她進宮也已經一年了,自然知道姬深這個皇弟一向心軟,若是見到牧氏狼狽的模樣開口為她求情,姬深雖然寵愛自己,但高陽王是睿宗幼子,況且他的生母溫太妃身份非比尋常,又素得高太后喜歡,姬深才召了牧碧微進宮,何氏可沒把握在這樣一位君上身邊承寵一輩子,就算是得寵的時候,到底妃子也惹不起太后,何況還得為以后想一想。

    姬深沒有注意她的神情,聽說高陽王已經離開,便也不再提,倒是微含了詫異問:“今兒這樣大的雪,元生怎么還來了?”

    “奴婢方才去殿后看了梅花歸來,在前殿恰好看見了聶侍郎,只是侍郎擔心陛下起身后要人伺候,便讓奴婢先過來,奴婢不及多問。”阮文儀也是趁機向何氏解釋一番,自己并無插手牧碧微之事的意思,不過是為了聶元生不至于繼續枯坐下去罷了。

    姬深起了身,吩咐道:“既然如此,便將牧氏帶到前殿見了罷。”

    何氏聞言,嘴角頓時上勾,笑意盈盈道:“妾身遵旨!”

    聶元生是姬深尚為永寧王時的伴讀之一,姬深登基后,對他最是信任,委以給事黃門侍郎這樣的要職不說,還許他隨意出入后宮,毫無禁忌。

    此人為人極為圓滑,雖然對姬深的寵妃不至于卑躬屈膝,卻也是盡量交好,互通消息的,何氏進宮以來這一年里承寵只在孫貴嬪之下,牧家女郎才進宮不說,這會怕是容貌都叫桃蕊和桃葉毀了,聶元生豈會不知道站在了哪邊?此人口才了得,若有他幫忙在旁說個一兩句,足以叫牧家受用了。

    何氏裊裊婷婷的跟上了姬深的步伐,眼波若水的想著,牧家獻女無果后,要怎么繞過了左右丞相,去收拾獄中那對父子?

    第八章 青娥素女俱耐冷

    前殿里的茶水已經換了好幾道,高陽王離開后,更只有聶元生獨自枯坐,綺蘭殿的宮女倒不甚敢冷淡了這位姬深近臣,只是聶元生究竟是臣子,與宮女總要避諱些,至于內侍卻也只能站著陪上幾句笑,聶元生久等之下無趣便將人打發了。

    姬深進入殿中時,正見他不急不躁的捧著茶碗站在殿窗前,從半開的窗欞向外遠眺著,朔雪飛揚里但見殿外已是到處瓊玉雕琢。

    聽見腳步聲,聶元生方回過了頭,笑著先將茶碗放下,待要行禮時,姬深已經擺了擺手,隨意的問:“今日大雪,朕不是許了你雨雪之日不必進宮,免得勞碌?如何還是來了?”這是他想到的偷懶的又一個借口,聶元生身為給事黃門侍郎,司傳遞詔命,他若不在,姬深便可將需要處置的奏章拖延下去。

    “陛下體恤微臣,微臣自然也要竭力為陛下分憂。”聶元生笑了一笑,姬深幼年因容貌出眾而在眾多兄弟之中得到祖父梁高祖的歡心,聶元生能夠被選為他的伴讀,出身是一條,相貌卻也不能遜色太多,他與姬深同歲,兩人身量也是仿佛,姬深長眉入鬢面若冠玉,雙目比常人略顯深邃,顧盼之間輝彩自生,如今雖然只著常服,然氣度恢弘,便不是身處明堂,一望也知非同常人。

    聶元生卻是劍眉星目,鼻梁高挺,他不比姬家上幾代有過胡族的血脈,卻是典型的漢家兒郎之俊朗,寬肩細腰、身材高大,赤裘在進殿時已解下,此刻穿著一身深青素緣直裾,外罩玄色鶴氅,越發襯托得白皙俊秀、風采卓然。

    “今日又無朝會,朕有什么憂慮可分?”姬深從小被祖父養在膝下,雖然尊貴,卻也因此與兄弟們都不親近,他的兩個同母兄長又都比他長了好幾歲,久而久之,最讓他感到親近的反而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幾個伴讀,這其中聶元生又比其他伴讀更與他投緣,兩人之間說話極為隨意,姬深說話之時順手指了指距離自己最近的下首之位,聶元生毫不推辭的坐了。

    跟在后面進來的何氏已經見慣了這樣的場景,聶元生對她拱手為禮時也是不見怪的笑著點一點頭,隨即低聲吩咐桃枝親自去重新沏茶。

    聶元生轉回頭來,對姬深笑著道:“陛下忘記了?今日豈不是召了牧家女郎進宮?”

    何氏頓時一驚,正自思索著聶元生的用意,卻聽姬深奇道:“不錯,朕方傳了她過來,但這與朕之憂慮有什么關系?莫不是你也瞧中了她?從前為何沒聽你說過?”

    “陛下此言微臣如何敢當?”聶元生聞言不覺莞爾,“陛下忘記了?微臣身上尚有祖母之孝,若非陛下奪情,微臣如今還在家里守著,如今雖然隨侍陛下左右,又豈敢妄談婚姻?何況微臣連牧齊都只還是先帝時在宮中照過數面,至于其女那更是從未見過!”

    姬深更奇怪了:“那朕召她進宮又何可憂?”

    聶元生正要回答,卻見他方才打開賞雪的窗外,一名內侍正引了一個素衣女郎走過。

    那女郎一身素衣,若非衣襟與袖角有幾道碧紋裝飾,儼然就是一身孝服。她烏發在兩鬢挽了一對傾髻,斜插了幾支銀簪,通身素淡,然走過打開的殿窗時,襯著外面飛雪連綿,偏偏卻不覺得凄冷落魄,反而別有一種飄然出塵的氣質。

    這牧家女郎來得倒是時候。

    聶元生雖然得姬深寵信,卻素知分寸,在宮中無論見到何等美人,從不逾禮多看,但他收回目光轉向姬深時,卻見后者目中流露出欣賞之意,聶元生對他性情極為了解,心下微微一哂,再看旁邊何氏一臉驚怒,狠狠瞪向了同樣茫然的桃枝,已知大致端倪,不覺勾唇一笑。

    “陛下,牧氏到了。”領著牧碧微過來的正是先前被派去接人的顧長福,他的臉色很沉靜,但侍立在姬深身后的阮文儀還是從自己這個義子進殿剎那瞥向何氏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絲怨懟。

    “臣女牧碧微,恭祝吾皇萬福金安!”牧碧微在顧長福被姬深揮手示意退下后,穩穩的踏前一步,行禮如儀,牧家雖然是代代出武將,但她的祖母沈太君與繼母徐氏都是鄴都世家望族的女兒,她的儀態放到了整個鄴都的官家女郎里也是拿得出手的,如今這一舉一動又是方才在收拾了桃蕊與桃葉后仔細揣摩過,這會殿門還沒關,從姬深的位置看,但見漫天飛雪之中,一個彎眉秀目、肌膚勝雪,卻又弱不勝衣的少女翩然拜倒在自己面前,他不覺舒心的笑了出來:“青娥素女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嬋娟——這兩句,仿佛是為了今時今日的卿所寫的一樣!”

    牧碧微跪在殿上,急速的思索著該如何回答,卻聽一個男子笑著接口道:“臣恭喜陛下,再得一佳人!”

    “元生此言甚好!”姬深對牧碧微的容貌、氣質頗為滿意,聞言揚眉而笑,當場便問阮文儀,“可曾安排了住處?”這就是確定要留人了,牧碧微心中大喜。

    阮文儀躬身答:“左昭儀已經命人打掃了長信宮的偏殿飛羽殿與德陽宮的偏殿涵福殿,并蘭林宮中幾座小軒,只是牧家女郎究竟住在何處,左昭儀還請陛下示下。”

    左昭儀曲氏的家族在前魏時就是名門望族,曲氏如今雖無皇后之尊,卻持皇后之權,后宮諸務在高太后的懿旨下,都是交由曲氏處置的,到底是世家出身,曲氏入宮兩年,打理宮務,從未出錯,單從這一回為牧碧微的到來收拾住處可見她之心思細膩——

    在曲氏預備的這三處住處里,長信宮在前魏時就素為三夫人之首的貴妃所居,梁承魏制,高祖時冊的貴妃便也住在了此宮之中,長信宮地氣和暖,景物秀美不說,距離前朝冀闕宮也是極近的,如今姬深在三夫人中只冊了一位孫貴嬪,這會長信宮的正殿自然是空著,但宮中也住了一兩位妃嬪,位份中等。

    而德陽宮卻已經有了主位,乃是九嬪中的上三嬪之一歐陽昭訓,領了幾位世婦、御女住了,德陽宮在宮城里的位置較為偏遠,主位歐陽昭訓的寵愛也是平平。

    至于最后的蘭林宮,卻是緊挨著甘泉宮的一處宮室,至于幾座小軒——那是打算牧碧微若是只能勉強留在了宮里,住得離太后近些,也好每日過去侍奉得些眷顧,日子好些。

    一個臣女奉詔入宮,卻足足預備了三處住地,在未曾見過牧碧微之面的情況下,曲氏也是做好了三種準備了。

    這三個地方明顯是長信宮的飛羽殿最好,歷代貴妃所居之處陳設宮室都不會差不說,更重要的是如今沒有主位——長信宮乃歷代貴妃所居,如今宮里最得寵的孫氏不過是貴嬪,就是何氏這會也才是個容華,可以說,若不出意外,很長時間里,長信宮都將沒有主位。

    住在此處,距離冀闕宮近,姬深想起來也容易,況且上頭沒有主位拘束與打壓,比起另外兩處的好處不言而喻。

    姬深對牧碧微的印象極好,聞言不假思索,就要開口定了飛羽殿,然而何氏卻笑意盈盈的道:“陛下,牧家meimei人就在這里呢,何不叫meimei自己選了?日后住著也舒心些!”

    牧碧微對她出言并不意外,她早就知道何氏定然不會這樣輕易放過自己的,當下清聲道:“容華娘娘說笑了,臣女今日頭一回進宮,哪里曉得什么?還請陛下賜居!”

    “這有什么關系?”何氏口角含笑,極誠懇道,“到底是你要住的地方呢,豈能不好好選的?左昭儀已經用心挑了這三處,你只需要看一看這三處便可……”說到這里,她撲哧一笑,轉向了姬深道,“陛下,妾身瞧不如這樣,叫牧meimei先在妾身這兒住一晚,明兒妾身帶meimei去這三個地方都看一看,如此也好叫meimei擇一個舒心順意的住處,如何?”

    姬深目光在牧碧微身上掃了一眼,似笑非笑,牧碧微卻已經道:“回陛下,既然這三處都是左昭儀親自挑選,想來定然都是好的,臣女入宮,本只為了侍奉陛下,以贖父兄之罪,卻如何擔得起宮室之華美?還求陛下收回成命,讓臣女隨意住一陋室便可!”

    “卿這般顏色,豈可蝸居?”姬深拊掌微嘆,察覺到何氏撒嬌的扯住了自己袖子,他也樂得給寵妃一個面子,便道,“錦娘一片心意,你便自己選一個罷!”

    到底還是要自己選——牧碧微急速的思索著,她對宮城并不了解,但也知道長信宮素為高位妃子所居,至于德陽宮與蘭林宮卻不清楚了,左昭儀在蘭林宮只打掃了幾處小軒,這就說明這三個住處,應是從最好、中等到最差來列的,如此看來自然是長信宮飛羽殿最佳,只是瞧姬深如今的模樣應是對自己極為滿意的,如果沒有何氏攔了一句,恐怕也不會虧待了自己,多半也是會擇這飛羽殿來與自己住。

    所以她若是直言飛羽殿,正是合了姬深之心——但這里卻有一個問題,原本牧碧微的進宮,比起其他宮妃來就有些名不正和言不順,因為她一非采選二非禮聘,而是因父兄之罪才入宮,按制該是罰為宮奴。

    當然如今姬深覷中了她的顏色,自然不會讓她從宮奴做起。

    可這樣一個入宮的途徑已經叫她在其他人面前先低了幾分,一來就住了長信宮也就罷了,何氏這樣插在里面故作體貼,回頭綺蘭殿指不定就要傳出牧家女郎極得姬深喜歡,左昭儀親自準備了三處宮室請姬深做主,結果竟是由著牧碧微自行挑選……或者是牧碧微罪臣之女,入宮之后竟自己選了長信宮居住,足見心大……

    如果選了德陽宮與蘭林宮——蘭林宮里只是幾座小軒,料想也知道,這兩處不會太好,這樣固然可以避免了風頭太盛,卻也難免會給宮妃們留下來一個軟弱可欺的印象,牧碧微才踏進了綺蘭殿,桃葉桃蕊不過兩個宮女就敢公然拿炭火欲毀其容貌,何況是那些宮妃?

    如此竟是左右為難!

    見牧碧微遲疑不語,何氏嘴角笑意加深,正要再言,牧碧微眼角卻瞥見,坐在姬深下首的那位聶侍郎,似極為隨意的以指在半空“寫”了幾筆,看向自己的目中大有深意……她定了定神:“陛下既然要臣女選,臣女豈敢不從?便第一個罷!”

    第九章 初次交鋒

    “長信宮離平樂宮卻是有些路程,妾身原本還想著meimei能夠與妾身住得近些呢!”何氏語氣里帶著笑,眼神卻冷冰冰的毫無感情,桃枝侍立在她身后面色蒼白,只是礙著姬深與聶元生都在此處,竭力不敢失態。

    卻見牧碧微跪下謝了姬深賜宮之恩后,卻還是不肯起來,怯怯道:“臣女入宮本為了侍奉陛下,以贖父兄之罪,如今陛下卻賜了臣女明堂華殿居住,如此深恩,臣女戴罪之身,如何能配?”

    姬深還沒說話,旁邊聶元生已經拊掌笑道:“陛下,牧家女郎這是為了牧齊與牧碧川擔心了!”

    “雪藍關又不是不曾奪回,如今你也已經進宮侍奉,朕便赦他們出獄罷。”姬深不以為然道,轉頭對聶元生笑著說,“你今日本不必過來,但如今卻是要跑一趟大牢了。”

    聶元生但笑不語,何氏攥緊了手中帕子,卻是連笑也笑不出來了。

    牧碧微可管不了何氏如今心里怎么想的,她覺得如釋重負,入宮以來步步小心到這會,可不正是為了牧齊與牧碧川?如今總算得了姬深親口允諾,生怕何氏再次阻撓,忙不迭的替父兄謝了恩,又昧著良心奉承了一番姬深之英明神武與君恩隆重,姬深正自心情大好,殿外卻進來了一名守門的內侍,見到殿中氣氛愉悅,便有些為難,到底還是硬著頭皮上前稟告:“陛下,冀闕殿來人稟告,說左右丞相聞說牧家女郎入宮之事,已聯袂前來此處!”

    殿中頓時一靜!

    何氏飛快的低下了頭,掩住眼中一絲慶幸與喜色,牧碧微臉色變了又變,卻見上座姬深幾乎是立刻流露出厭惡之色,怒道:“這兩個老匹夫!朕貴為天子,召一個臣子之女入宮侍奉又關他們何事?再者,后宮之地,豈是外臣可以擅入!”

    “陛下且息怒。”在這種事情也只有聶元生出言之時還帶著幾分笑意,他仿佛沒有看見姬深的怒火,依舊是慢條斯理的道,“左右丞相都是年過花甲之齡,因事急諫可入后宮乃是太后所許,再者左右丞相過來之時身邊定然有宮人陪伴,壞不了宮中眾位娘娘的名譽,還請陛下放心!”

    姬深冷笑著道:“朕知道!朕煩得是他們處處指手畫腳!先前朕要重處牧齊父子,他們兩個站出來死活不讓,說什么牧家乃是忠烈之后,何況牧齊雖負失關之責,中間也有朔雪封途,使巴夷援軍見到烽火后未能及時趕到、并且雪藍關亦是在牧齊奮勇殺敵之下奪回……如今朕要赦了牧齊父子,他們居然又要過來羅嗦!”

    牧碧微心下暗驚!

    聽姬深的意思,自己的父兄之所以被飛鶴衛拿回鄴都這許久都是關在了牢獄之中而未遭何氏毒手,竟是因著左右丞相的反對?她原本還道是何氏意圖折磨牧齊與牧碧川,以為兄弟報仇,這才沒有立刻殺了他們,卻不想……

    這樣來說,左右丞相竟是自己父兄的救命恩人。但如今這兩位丞相,恐怕卻并不想自己留在宮里……

    見姬深滿腹怒氣,聶元生只是笑:“兩位丞相皆是先帝所遺,最是忠心不過,只是人年紀大了,總是嘮叨一些,還請陛下念在了先帝的份上,忍一忍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