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永與紫衣對視了一眼，眼角閃過一縷驚詫。但蘇永很快嘴角翹起了一絲笑意：“但我們不想見你們國君。”兩人都打算通過傳送陣全速趕回凝云并瀾大陸，去找飛行器中的同行者商量下一步行動，因為他們也離開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

    這名黑衣將官并不生氣，和善的笑容依然不變：“我們國君非常有誠意，希望兩位不要令在下為難。”

    蘇永背著手在他面前走了兩步，斜眼看了看他后方那三十多名已經下馬的士兵，笑道：“你是很客氣，但客氣不等于誠意。”

    一個如此雄偉的國都，只派了三十幾名士兵出來迎接，實在不算得上太有誠意。

    黑衣將官微微一笑：“沒想到古武者也會注重表面。”

    蘇永轉頭看著他，若有所思的沉默著，忽然很莊重的問道：“你……是什么級別？”

    黑衣將官淡淡道：“我是豐都城的皇城鐵衛統領，如果以影系來論，是幻影二分。”無論是皇城鐵衛的統領，還是幻影二分，都足夠令人尊敬，但偏偏他不加油鹽的低聲說出，并沒有一絲得色。

    幻影二分，那就是跟自己一樣的級別，恐怕離白衣劍神那個血影層次也差的不遠，蘇永不由得吃了一驚。他沒想到這個看不透的影系武者，竟有著如此可怕的修為。

    他瞇眼看向站得較近的一名鐵衛，刻意的在目光中流露了一分刀意的威壓。

    誰料這名瞪視他的鐵衛站的筆直，任憑狂風卷起他后背的大氅折疊成三五個波浪，竟是絲毫不為所動，如同石像一般。

    好強的鐵衛。蘇永嘴角翹了起來：“強將手下無弱兵，不愧是鐵衛。”

    黑衣將官微笑著右手一伸：“謝謝賞臉。請。”

    騎在飛縱的駿馬上，聽著身側那些滿身戰甲的將士腰間的利刃在風中震響，蘇永有種回到當年領兵突襲的感覺。

    京都城非常大，恐怕足有月光城的五十倍那么大，甚至看起來有點像大地上的炎龍京師。不過這種比大地上還要大了一號的戰馬速度也很快，從街道上奔行三十里到達皇宮大門，也不過走了一盞茶的時間。

    就在蘇永下馬，與紫衣攜手跟隨黑衣將官走近皇宮大門時，心里突然有種強烈的不安。他想了又想，卻又無法抓住，不明所以。

    就要邁入大門的最后一級臺階時，蘇永忽然頓住抬頭看了看天空，天空中的十一個星辰非常熟悉，他心安了些。

    這里依然是凝云冰瀾大陸。但身旁突然有一股寒風卷過，令衣衫有些破碎的他覺得一陣發冷。

    黑衣將官并沒有把他們引向圣殿，而是帶到了一個很大的花園里。蘇永一邁進那道圓形拱門，就看到無數人盤坐地上，而遠處一個高臺上卻只坐著一人。

    那個高臺上坐著的無疑就是風臨國的國君，是一個中年人，蘇永能看到他的尖耳朵越過發髻高高挺立。高臺之下還有著鐵甲衛隊，看那股陰森而冷厲的氣息，正是鐵衛，而鐵衛環護的四個角落里，還有著三名黑衣將官。

    引著蘇永二人走近的鐵衛統領跪拜在地，說了聲：“貴客帶到。”就站在了空下的一個角落里，猶如鐵桶一般環衛著他們的君主。

    一名侍者走上前來，帶著蘇永與紫衣在離高臺不遠的一個位置上坐下。兩人坐下之后四下一顧，發覺周圍除了尖耳朵與枯葉人之外，竟然還有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古武者。

    一樣的黃皮膚黑頭發，一樣的橢圓耳朵。在蘇永看向前方時，終于發現了令自己不安的氣息從何而來。

    那是一名中年的古武者，只露出一個挺拔如壁的瘦小脊背，一方潔凈的灰白衣衫罩于其上，看起來非常羸弱而文雅。

    但蘇永卻覺得他魁梧的如同巨神，那方衣衫就似是鑲嵌滿黃金荊棘的重鎧，比剛才一身黑衣的鐵衛統領還要可怕的多。

    那股似要從薄薄衣衫上奔涌而出的強大氣息，蘇永只在白衣劍神身上看到過。

    他看到身旁的紫衣凝眸微微一愣，知道她也察覺到了。

    就在兩人沉思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的時候，那名古武者似有所覺，忽然回頭看了他們一眼。那張蒼老滿是褶皺的嘴角牽動了一下，似要擠出笑意，最終卻沒有表情的點了點頭。

    這是一張陌生的臉。雖然看不出善惡，蘇永還是回了個同樣不帶表情的點頭。

    就在那名中年人剛剛回轉身子的時候，高臺上的風臨國君終于開了口。

    “歡迎駐守各地的守將與令人尊敬的古武者來到豐都城，共同協商我們縈云冰瀾大陸的安防大計……”

    原來周圍那些尖耳朵與枯葉人都是鎮守一方的守將，蘇永與紫衣再度吃了一驚。接下來，他們很快從國君的話語中，得知了這次會議的中心。

    這些天血鴉突然成群結隊越過劍神界碑，大量涌入東區，瘋狂的對人類領地展開沖擊，一些比較前沿的城市，如萬木城等已經失陷。血鴉連破十二道城市，并把最近西區的國度極天國攻陷，人類死傷無數。目前血鴉已經逼近風臨國，是以國君才會號召部下鎮守各方的守將及國中所有的古武者共商對策。

    風臨國是第二個最靠近西區的國度。從極天過來就是風臨，當然中間還會有許多如同月光城那樣貧瘠而無人愿要的無主之城，由一個個類似軍閥般的武者分別掌握著。

    “這幾天血鴉就似發了狂似地，幾乎全線出擊，所過之處尸橫遍野血流成河。但奇怪的是他們似乎并不貪圖血rou，只是想著一路往這邊沖擊。”高臺下的一名風臨國官員陳述道。

    “幸而最初他們攻擊萬木城時，那里的先知們破天荒的為后面的城市報了訊，并率眾拼死抵抗，為我們爭得了時間。”

    只怕蘇永與紫衣二人也想不到，正是因為他們打破了凝云并瀾大陸的星辰陣法，導致血鴉害怕首當其沖面對失落高地的魂斗士，才采取了往東區轉移的戰略。

    因為血鴉具有跟人類一般的智慧，當然也有同樣的畏懼之心。如果魂斗士突破罡風的迷霧封鎖，就會大批量來到凝云并瀾大陸，造成血鴉的滅族。

    所以他們只能提前遷移，意圖讓人類去面對這一切。

    而萬木城后來能拼死相抗并對大部分的尖耳朵城市示警，卻也是拜蘇永二人所賜。

    這是當初他們的無心之舉，卻造成了整個大陸后來的天翻地覆。

    蘇永沒想到這樣的大事竟然是因自己而起，當下與紫衣面面相窺，做聲不得。

    此時他們前端的古武者突然站了起來。

    風臨國君一看此人站起，竟也跟隨著從高臺上站了起來，甚至表現的有些誠惶誠恐。

    “請我們風臨國的護國大神風炎大師上臺說話。”

    然而這名中年古武者只是很隨意的擺了擺手，就轉過了身子面對著眾多武者。

    “血鴉飛過，尸橫遍地。這句話大家都聽過了。盡管我們不清楚血鴉發狂的沖擊是為了什么，但要想不死，就只能抵抗。”風炎大師聲音并不高，卻令每一個人都聽得非常清楚。“風臨國有二十萬鐵衛，除了留下五萬留在豐都城，其他會一路往西，跟隨五十萬風云騎兵弛援每一座城市。

    鐵衛依然有原來的將官領隊，但是風云騎的將官不夠，就只能由各位領銜去帶，我希望每一位自覺有能力的守將與古武者，能自覺站出來接受這個艱巨的任務。”

    沒有人站出來。血鴉有千萬，一路殺破十二城，攻陷極天國，已經殺人逾數百萬，這不到一百萬的軍隊放上去，只是炮灰。

    “我相信鄰國的部隊很快也會趕來馳援。”風炎大師看了高臺上的國君一眼，花白的頭發在風中飄飛著，顯得分外蒼老。國君在他的目光中打了個哆嗦。“國君陛下已經通知了鄰邦，為了讓人類依然統治凝云并瀾大陸，只有共同攜手起來，一如八百年前的古戰場一戰。”

    原來劍神大人已經活了八百多歲。蘇永愣了愣。這名風炎大師，莫非是想做第二個劍神大人？

    但他聽白衣劍神粗略提過，從前一戰只是精銳部隊決戰，雙方都只挑了一萬名精英勇士。

    這次卻是千萬人的戰斗。血鴉在人類部隊遠未集中之前有著超過十倍的優勢，何況還有著空中優勢。

    蘇永想起伏虎山下的血翅如絞rou巨輪一般狂卷的威勢，不由心里打了個寒顫。

    “但似乎是我惹出來的。”他暗暗想道：“難怪我總覺得有些什么不妥，原來竟是注定逃不過的劫數。”

    他站了起來，紫衣拉了他兩把，沒拉住。

    “風炎大師，您也去嗎？”蘇永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有些憐憫的看著那團在風中散開的發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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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冥神之舞

    第二十七章冥神之舞

    風炎大師一身灰白衣袍站在巨大的星辰之下，呼嘯震響的狂風之中，羸弱的身軀顯得前所未有的霸氣。他沉默的看著蘇永，蘇永不由得打了寒顫，幾乎要低下頭去。

    “你認為我應當在哪里？”風炎大師終于在話語里擠出來一點笑意，雖然臉上有些皮笑rou不笑。

    蘇永定了定神，勇敢的直視他深邃的目光：“我認為，要讓萬千將士鼓起勇氣面對強敵，作為首領的應當沖在最前方。”如果主將瑟縮在后方，又怎能讓部下提起斗志，面對足有十倍于己的強大敵人？

    場上突然一片寂靜，那些細小的議論聲全都戛然而止。因為所有人都認為，風炎大師應當待在國都豐都城，在后方掌握一切。同時，還要照看國君陛下。

    有幾個風臨官員站了起來正要說話，卻被風炎大師揮手阻止了。

    “你打過仗么？”風炎大師的目光落在蘇永略顯清瘦的臉上，如同兩把刀子。

    蘇永瞇起眼睛，緩緩點點頭。

    “以弱對強，應當如何？”

    蘇永想起當年白衣劍神手刃血鴉首領天歌的往事，略一沉吟抬頭答道：“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這是個攻心的妙著。”風炎大師點點頭，在他臉上找到了永生不去的一點鐵血氣息。“但我如在前方，一旦倒下，豈不也會極大的影響士氣？”

    蘇永忽然一笑：“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大師覺得有的選擇么？”如果躲在豐都城，遲早血鴉還是會打過來，傾巢之下豈有完卵？倒不如冒險一擊，把希望寄托于擒下血鴉的代首領，以此作為要挾。

    當然，如若失敗，結果就是死得更快，垮得更早。

    風炎大師沉默了許久。

    “自白衣劍神之后，人類也屢出強者。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凝云并瀾大陸上會豎起另一塊界碑，甚至比分隔東西區那一個更為雄偉。”蘇永目光看向遠方，幽幽說道。

    風炎大師羸弱的身子忽然不為人知的頓了頓，望向西方的眼睛閃耀出前所未有的神光來。

    他靜靜的站著，任灰白色的衣衫在風中獵獵作響，良久忽然一擰身轉向高臺：“風云騎就由我領軍，一路往西。”他略略轉頭看了鐵衛統領一眼：“你留下來，護衛國君陛下。”

    “大師……”國君有些慌張的叫了一聲，卻馬上就被大師的一揮手打斷了。

    風炎大師轉過頭看向蘇永：“以你為副帥，五十萬風云騎兵分你十五萬，我不在的時候由你全權調用。”

    “大師……”這下是鐵衛的幾名將官及在場所有武者都叫了起來。

    “我們凝云并瀾大陸崇尚武學，以強者為尊。這名古武者或許說法很有道理，但領兵之人，非強者不能服眾。”一名鐵衛將官率先道。

    “強者？”風炎大師斜眼看了那名將官一眼，嘴角露出一絲嘲笑：“方粟，不是我說你，就憑你的本事，恐怕在他手下連一招都走不過！”

    風炎大師此言一出，眾皆大驚。只有蘇永苦笑搖頭。

    在場武者皆知豐都城的普通鐵衛都達到了殘影的級別，幾乎跟普通城市的守將一般。而鐵衛統領更是達到了幻影二分，另外三名鎮守四方的將官也都到了幻影一分，那都是足以令人仰望的本事。

    要說這名年輕的古武者比鐵衛的將官還要厲害，任誰都不會相信。

    這名叫做方粟的將官聽風炎大師一說，也不由愣了愣，卻忽然朝蘇永大步走了過來。

    “請這名尊敬的古武者賜教。”

    蘇永眉頭一皺，卻發覺四下里盤坐的人已經閃了開去，露出好大的一片空地來。

    這名叫做方粟的將官既然已經進入幻影，也應該是相當于靈武者一級的人物，只不過可能才剛邁入不久，并不懂得禮讓低調，竟保留了好強斗勝的性格。

    蘇永略略皺眉看著他輕盈均衡的腳步，輕輕推開了身旁的紫衣。他知道風炎大師是故意這樣說，目的是要看自己的本事。這是跑不掉的一場比試。

    他沒有拔刀，只是沉默的看著對方的步伐，一只來到面前三米處，才抬起頭來。

    “請貴客亮兵器。”方粟體型龐大，聲如洪鐘，震得場上嗡嗡作響。

    蘇永一笑搖頭，只是伸出左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咔！”一抹烏黑發亮的鋒刃從刀鞘中吐出，又彎又長又細的刀刃上遍布著密密麻麻的小鋸齒，似乎連空間都害怕的打了個顫抖。

    方粟毫不客氣，因為風炎大師的說話引起了他的重視，對于這名莫測高深的古武者，他早已收起疑惑的情緒，再沒有存在一絲輕視。

    空中突地傳出刺耳的呼嘯聲，狂風在黑色鋸齒刀的兩邊遠遠避開，不敢面對那死神的冰冷眼光。刀刃的輪廓早已看不清，只見一片三十米長的黑影流光，如同夜幕降臨，頃刻將蘇永完全籠罩住，狠狠逼了下去。

    面對那森冷刺骨的刀光，蘇永的心也不由抽了抽，在眼前黑霧籠罩而來時，他腳步輕輕一劃，人已經失去了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