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目前的實力，他死的不冤枉。”八王爺微微嘆息一聲：“他是我最得意的弟子，盡管他之前還學過忍術，但他大半的武技都是我所傳授，他的家族也跟我極為要好。”

    蘇永點點頭，難怪之前馳野武夫及他的哥哥，還有那個山口星野，都能說炎龍語，想必都是受八王爺所影響了。這八王爺旗下不但有鎮守矮倭京都的山口星野大將軍，還有遠赴炎龍海域的東征大統領，倒是在這邊混的風生水起。

    他沉吟半晌，瞇起了眼睛，突然低聲道：“那……云老太師呢？”

    八王爺臉色一變，忽然轉頭看了兩個女兒一眼：“你們先出去。”

    那jiejie臨走之前似乎要說些什么。她看了蘇永一眼，又轉頭看向她父親，剛要張口。八王爺就皺眉揮手喝道：“出去。”

    她一愣，只得拉著meimei的手走了出去。只是那淘氣包meimei走到門外，竟然還忘不了回頭對他做了個鬼臉。

    待得女兒走遠，八王爺才轉頭看向他，沉聲道：“你知道多少？”

    蘇永的心沉了下去，他黯然一嘆，道：“我知道多少不要緊。但是王爺既然喝的是龍井茶，心懷的是炎龍心，就不該里通外敵，對我們炎龍同胞下手。你可知道，東南一線，究竟有多少炎龍子民被倭寇所害？”

    先前他承認馳野武夫是他弟子，他還不怎么在乎，畢竟這事情怎么看都像是矮倭的天皇才能引發，他只是適逢其會教了個弟子罷了。但此刻他如此反問，無疑是這個計劃他也有參與，甚至還是出力最大的那一個。

    此刻他的血刀已經徐徐拉出，刀鞘中帶出一絲絲令人心悸的摩擦聲響。他冷聲道：“蘇永或許不是王爺對手。”

    隨后他臉色一端，正色道：“但國賊當前，不可不誅。”

    第10章 喋血皇宮

    “國賊？哈哈。”八王爺仰天大笑，笑聲充滿了悲憤與滄桑：“我倒成了國賊了？勾結倭寇？不錯，我是國賊，我是國賊。哈哈。我竟然成了國賊。”

    他突然笑聲一斂，寒聲哼道：“難道你以為炎龍那九萬萬里江山，就是他的？就是他這個排在我之前的大哥的？”他一巴掌把那張結實的八仙桌拍的粉碎，怒吼道：“先帝仙去之前，根本就沒有打算讓他繼承大統，甚至連考慮都沒有考慮過。不是他把我的皇兄皇弟們殺光了，你以為會輪到他來坐那張龍椅？”

    蘇永心頭暗嘆，龍生九子有七個先后死去或者失蹤，這要是說是巧合，連他都不會相信。但是……他只是一介平民，帝皇的家事輪不到他管，他也沒有資格管。在他心中，無論誰來做這個皇帝都好，只要他有氣節，能保障炎龍的疆土完整，能保障黎民百姓的生活平靜祥和，就夠了。

    那遠在炎龍京師的皇帝，至少能做到這一點。而眼前這個八王爺，姑且不說他修為多高氣魄多強，但就勾結倭人這一條，已經難以讓他接受。

    八王爺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悠悠然嘆道：“你以為我愿意勾結外人擾我國土？但我那二哥手掌重兵，三大軍王又唯他馬頭是瞻，更把我逼至遠洋島國……當年要不是我見機的早，又有云老太師等人相幫，恐怕早就只剩尸骨一把了，又哪里還能跟你來說這番話？”

    “無論如何，你不應該借助倭人之力來暗害炎龍，那即便不是你的百姓，也是你的同胞。”蘇永正容道。

    “那我能怎么辦？”八王爺抬起頭來，額上的皺紋此刻顯得更加深更加粗，人也更加蒼老：“我逃離到島國已經有二十年了。當年剛跑過來時，大丫頭還只有兩歲，小丫頭還沒出世，她們的母親也是在生了小丫頭之后于憂患中早早離去……我又當爹又當媽的過了近二十年，到如今，我還能有幾個二十年可過？”

    他凝目于蘇永身上：“我如果不借助倭人，不借助這些外人，難道我還能拋下她們兩個，只身回去復國不成？三大軍王，哪一個不跟我相當？更何況我只有兩只拳頭，拿什么跟別人拼？拿什么跟別人爭？”

    “那你就與云太師暗中款通，勾結倭人意圖借助倭人之手復國？”蘇永微微搖頭，話語中帶了一絲失望與輕蔑。

    “不錯，從我逃出來的那天起，我就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要復國，在孩子們的母親死去之后，這個念頭更是像大石一般每晚都壓在我心頭上，令我每每失眠徹夜難安。”八王爺悠悠看他一眼，嘆道：“我自知與倭寇合作無疑與虎謀皮，但是……但是我也不能眼看著一個自小就如此兇殘的哥哥手掌炎龍的天下。”

    “如今我已年近五十，如果再不出手，你覺得我還能等嗎？那豈不是要老死他鄉？”八王爺看了看他臉上的輕蔑之色，搖頭道：“更何況我在矮倭多年，對倭人了解甚多，自有對付他們的法子，如若一旦事成，自會驅逐他們出境，這一點我已有了詳細的計劃。”

    蘇永此刻血刀已經全數抽出。他看著暗紅的刀刃上，似乎浸滿了鮮血凝結成的斑駁光影，最后嘆一口氣道：“八王爺，你太天真了。這么幾年來倭寇屢屢進犯東南沿海，除了掠走大量財富，壓根就不敢與官兵正面相抗。你所期望的計劃，只不過是被他們利用罷了。”他微微一彈血刀：“王爺，亮兵器吧。”

    八王爺正要反駁，聽他說完了最后一句話才愣了愣：“你……你還是要殺我？”

    “不錯。”

    八王爺瞇起眼睛，看了看他那把像刀又像劍的血刀一眼，瞳孔微縮：“血脈刀？”

    “不錯。”

    八王爺的眼中閃過一絲憂傷，但眼光依然盯住那把血刀的鋒刃：“血脈，血脈……好，好。好一把血脈刀，好鋒利的刀鋒。”

    他竟然就憑一雙眼，就看清了那血刀的鋒利程度？蘇永大吃一驚，但依然淡漠的說道：“請王爺亮兵器吧。”對方是炎龍的有數強者，又是王爺，他覺得自己理應給他充分的尊重。

    “我不用兵器。”八王爺又嘆了口氣：“這次假借倭人之手，是我第一次借刀，也是我唯一一次。我不喜歡用兵器。而且，”他微笑著看了看蘇永蒼白的臉色：“對你也用不著兵器。”

    說話間，他的磅礴氣勢已經全數鼓動起來，那身灰色的袍子里面就像裝滿了無數小風扇，每一片衣袂都努力的張揚起來，涌動起來，似乎當中包含了無數可以引發爆炸的實質能量，那噗噗作響的聲音就似要把衣衫給破開一般。

    就在此刻，他沖天的巨大威勢再次朝蘇永逼迫過來，差點壓得他難以喘氣。

    蘇永在叫對方亮兵器時就已運足全身真氣，但此刻雖然也是氣勢盡出，卻依然難以抗拒那股強大無匹的壓迫感，他小退半步，血刀前探，蒼白的臉上汗珠馬上就要滾滾而下。

    這八王爺是他此生所遇到的最強一人，他曾在雁蒙血拼過那個雁蒙統帥薩爾木，也曾與馳野武夫硬對過刀勢，甚至還感受過血清風及洪元霸偶爾散發出來的一絲威壓，但都遠遠沒有眼前這個八王爺來的如此可怕。

    薩爾木雖然勇猛狂暴，但畢竟還是流于招式力氣。馳野武夫雖然刀勢無雙，但自己在領略血刀第三式之后已經足以抗拒。但眼前的八王爺，卻是與無聲息中透著巨大的威壓，他根本不動，那股威壓就如同山岳一般當頭重壓下來，任憑自己舉刀強行以真氣及意念相抗依然難以撼動。

    他血刀舉至齊眉，與身體成一直線，但腳步卻不停的往后退去，竟是抵擋不住。

    八王爺突然全身氣勢一放，那衣衫膨脹的軀體中就似射出了無數炮彈，呼啦一聲大震，蘇永連退五步，而圍繞他們的那所結實的木屋，也被八王爺陡然釋放的磅礴氣勢給沖的四面飛散，化成無數斷梁爛板。

    而這一處的巨大動靜，也引來周圍一陣驚叫，焉知是不是那些飛刺出去的木板刺傷了這附近的一些宮女雜役。但卻并沒有人走出來，也看不到先前離去的那兩名女子。

    “哈哈，還是在外面打來的爽快些。”八王爺掃視一片狼藉的周圍一眼，轉頭望向蘇永：“蘇將軍先出刀吧。”

    蘇永眼簾一垂，當下再不客氣，血刀刀鋒一指，雷霆三擊已經如電光一般朝對方炸去。

    然而只是一瞬間，他蓄勢已久的這連環三刀全都刺在了空處。看似猛如狂風暴雨般的閃電三擊，甚至連對方的衣衫都沒碰上。

    但在他一擊不中立即飛身倒退的時候，靈敏無比的耳膜卻捕捉到了一聲低呼。

    “咦？”

    他橫刀胸前，小心的循著聲音看去，看到了在右前方漸漸露出身影的八王爺。

    “你……這是什么刀法？”八王爺目光炯炯的瞪著他，似乎還是第一次看到他似地。

    “這是血脈刀的刀式。”蘇永在他一呆之間，眼里神光一閃，意念已經控制起他附近的一堆爛木斷梁朝他砸去，同時血刀再次一揮，他就如同流光一般飛上前去，再次上下左右掃出一片刀影。

    刀勢，每一刀，都帶著無比的刀勢，每一刀都足以在磚石鋪就的地面上劃下一道深深的溝渠。

    這一片刀影，已經把對方的上下左右全都封鎖住，就算是一只蚊子，只怕也會被利刃砍成幾十截斷落地上。

    但在他再次倒退的時候，漸漸消散的那片刀影中并沒有看到一絲血霧，更不曾有過一聲慘叫，只有地上塵囂而起的一股灰塵，以及青石板上橫七豎八的十幾條巨大的刀痕鴻溝。

    “不對，不是這招。”低沉的話語忽然在他耳邊響起。

    蘇永大驚，身形急縱，血刀已經往左側掃出。

    但已經太遲了，一股巨大的沖力撞在他的后背上，他就像一枚子彈一般朝前方飛起，滑行了好幾十米，撞破了一堵院墻撞倒了兩棵碗口大的樹木，才摔落在滿是爛木碎磚的地面上，跌的好不狼狽。

    他艱難的用血刀撐地重新站起身子，鼻孔里立即淌下了兩道血紅的小溪。

    第11章 看來就是你

    然而就在蘇永用手抹去鼻孔里流出的兩道鮮血之時，分明聽到了后方傳來一聲驚呼。

    叫聲雖然有些尖銳，卻不刺耳，甚至……還有些悅耳？

    他一愣，很快就明白這把聽上去有些熟悉的女子聲音，正是八王爺的大女兒發出。

    這兩名女子竟然藏在后方的某個房子里偷看自己的父親與我相斗？蘇永一愣，臉上不由露出了苦笑：她這是為她父親擔心，還是為我？

    他這一笑牽動了胸口的苦楚，痛的更是涕淚橫流，幸而他背對著后方，倒不至于讓那女子看了笑話。

    深吸一口氣，強行把涌到喉嚨的血水咽下，他再次緩緩舉起刀來，絲毫不顧全身酸痛無比。

    八王爺站在他身前數十米，雙手背負身后，看來雖然沉著無比，但心里也是暗自吃驚。

    他雖然借助極高的修為連番閃過蘇永的攻擊，然后一掌將其拍飛。但對他如此精妙的招式，以及這么快就能站起的強悍精神依然有些震驚。

    他入道已有近十年，自然清楚自己全力一擊的威力，但對方看似被打得狂吐鮮血，實質他明白，蘇永在自己手掌臨體的時候，已經把全身真氣凝于后背，那血刀橫掃只是個唬人的虛招，并沒有打算用來傷到對方。

    蘇永正是借助自己的掌風，于滑行之中卸去了大半的力量，然后撞擊雜物力竭落地。

    八王爺當然清楚，那堵院墻與兩棵樹木根本無法對他強橫的身體造成多少傷害。而自己真正的傷害，卻又都幾乎被其真氣全數擋下卸去。

    他從自己掌心傳來的反震力，就已知道蘇永的反應有多可怕。在自己那種快如閃電的攻擊之下，對方依然能憑借意識聚齊真氣來相抗，這種反應能力甚至比下意識還要快上數倍，由此可知對方的感官靈敏到了一個多么可怕的地步。

    自己的內力雖然比對方要強，但……對方才二十出頭啊，自己卻快要年過半百了。八王爺看著一片通紅的掌心嘆氣：這家伙到底是怎么練的？

    深秋的風在島國這里甚為強勁，縱使這里是京都，那些高高低低的木屋也沒能擋住多少海風，此刻依然從街道上，從無數的城市縫隙中吹到了此處。地上的灰塵涌起了又落下，落下后再次被吹拂的紛揚而起。

    一老一少就站在滿目繁華當中的一片廢墟上，站在不呼嘯但也絕對算不上溫柔的微咸的海風之中，沉默相對。

    兩人當中，還隔著一把刀。

    一把血刀。

    血刀尚未染血，但上面的顏色已經比鮮血更深更沉更冷。

    “再來。”蘇永刀尖微動，身形此刻已經站穩，站的筆直。

    八王爺沉默半晌，忽然道：“用你剛開始施展的那種刀法看看。”

    說話聲中，他身形一閃，原地只留下一個殘影，軀體卻已在數十米的距離內化作無數盤旋的風圈，一個一個的朝他撲去。

    這無數的風圈都像是他的軀體在打著轉，卻不知那個是實，哪個是虛？

    但是每一個風圈之外，都有數十道掌影飄飛著，都帶著刺耳的呼嘯聲。

    剛才施展的那種刀法？蘇永一愣，我一共只有三招啊，哪里還有什么刀法？

    就在他一呆之間，第一道風圈已經臨身，他眼前一花，下意識的血刀一指，正是最先學到的雷霆三擊。

    第一刀，呼嘯的刀影刺破了掌影。

    第二刀，血刀帶著一彎不大的血虹刺進了風圈的中央。

    第三刀，最后的一擊點在風圈的心臟位置，把這個風圈震得粉碎。

    他一口氣攻出三刀，看似瀟灑無比的斬去這個風圈的攻擊，其實心里的痛苦只有自己知道。這個看似虛虛實實無從分辨的風圈，雖然不至于有對方的真身攻擊那么可怕，但也需要自己全力以赴才能擋下，那虛幻的掌影撞在他的血刀上，反震力一點都不比馳野武夫那樣的等級差。

    這數十個風圈，自己能攔得下幾個？更何況自己根本無法看出哪一個是真身，那真身的強悍攻擊，豈是這等勉力維持的刀法就能擋住？

    但他也在對方這種詭異的攻擊中，找到了似乎與西洋紅番人魔法類似的一些東西。

    只是之中的奧妙還得自己琢磨，此刻眼前一連串的風圈不斷沖來，他招架的幾乎連呼吸都有些困難，哪里還能分神。

    他連續砍破六個風圈，身體的精力也已用盡，只得在第七個到來之前，滑步轉入林間。

    第七個風圈的掌風把園林中的幾棵樹的枝葉打的四處飛射，瞬間就已剩下光禿禿的主干。但風圈最后呼嘯而過，把這幾根主干盡數折斷，倒的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