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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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暉西下,難得正常的天氣,地平線被金光熏成暖色。 純摯的青年坐在大敞的窗檐上,他雙腿擱著白色邊緣。背后是明凈的窗戶玻璃,再望過去是淺藍色的床鋪。 俞硯的房間在一樓,這棟白房子總共才兩層,一點也不符合末世前高樓大廈的冰冷堅硬之感。 俞硯跟他母親兩個人過著安靜祥和的生活,除了每日出去例行訓練,他都快要忘記在這個時代還有無數人在為基本的生存掙扎努力。 青年赤裸的腳掌一晃一晃的,剛好能碰到那一叢叢茉莉。 晚風徐來,吹起俞硯過長的額發,他低下頭繼續搗鼓手中未完成的木偶。黃白色的木屑從指間簌簌掉落,跟撒粉末似的沾在茉莉花瓣上。 俞硯盯著木偶的五官雛形,微微一笑。他覺得那是自己憑借感覺幻想出來的人臉,跟現實生活中的人無半毛錢關系。 這時,一道男聲從小路對面傳來,張淮拎著醫藥箱款款而來,后面跟著吳遂。 俞硯對這位醫生有種天然的抵觸,他總覺得此人危險會窺看到自身未知的秘密。 “大少,你這個樣子特別純情小白兔”,張淮絲毫不吝嗇贊賞,“有美人兮,清揚婉兮。想讓人娶回家好好藏著掖著,寶貝似的護著” 吳遂涼涼道:“我看張醫生是眼瘸,且不說他是個男性beta,單就暴力打斷我手下五個alpha的腿來講,你確定娶進家門有福消受?” “美人無分性別”,張淮將醫藥箱放下,拿出一套檢測器具。 吳遂踩過草地,將茉莉花扎成一堆爛泥,純白無暇的花瓣被玷污進泥巴里面,生生破壞美感。他在俞硯怒目而視中,老神在在的倚墻而立,“beta跟beta結合是沒有前途的” 張淮搖頭看著狼藉破落的花叢,循著吳遂的腳印過去,“把手伸出來” 俞硯嘴角抿直,把木偶放在窗檐上,臉上全是抗拒。 “大少,還請配合我的工作” 俞硯不情不愿的伸出手,被白襯衣蓋住的手臂露出一截。 張淮用手術刀豁開俞硯手背一小塊皮膚,將類似于電極貼的東西固定在對方身上,然后按下計時器。 新鮮的傷口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很快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恢復成光潔無瑕的模樣。 張淮點點頭,看起來很滿意儀器顯示屏上面的數值,他把東西收拾好,臨走的時候忽然道:“二少,這片花圃是夫人親自種的,她回來的時候看見被糟蹋成這副模樣,肯定會很傷心” 吳遂心中一凜,腦中浮現俞夫人那張溫柔中帶著三分傷感的美麗面龐,“胡說,明明是幫傭他們動的手” 張淮拉出兩分顯而易見的虛偽假笑,“不然怎么說二少會選地方呢,建房子的時候夫人就盼著有一天大少爺能夠回來,特意留著這套房間。說是要大少爺一開窗就能看見,所以親自栽種” 吳遂倏爾危險的瞇起眼睛,“你早不告訴晚不告訴,等我事情干完了,再涼颼颼放馬后炮,故意的吧” 張淮度數不高,他把眼鏡取下來看著天空,“二少自己做的好事可不能怪我,既不是我非要拉著你過來也不是我攛掇你搞破壞” 俞硯在張淮眼中鍍了一層厚厚的毛邊,窗前的青年出神的看著手背,似乎要弄明白其中關竅。 白大褂逐漸消失在小路上,吳遂就像啞火的炮仗,他一腳踹在水泥牙子上,恨恨磨牙。 “你擋著我光了”,俞硯不關心吳遂跟張淮之間的針鋒對決,他繼續雕自己的木偶。 吳遂換個姿勢換個方向靠著,他百無聊賴端詳俞硯的雕刻手法,指著那張四不像的木偶臉攻擊,“這人誰啊,怎么會有鼻梁那么塌鼻孔這么大眼睛那么小嘴唇那么厚的的丑八怪” 俞硯將腿從窗外收回來,懶得吳遂搭理這種智障行為。 今天是吳遂他們放風的日子,不用一直待在訓練場里面。碰巧俞靜山昨天帶著保鏢跟某國政要進行談判,歸來時間就定在今晚。 吳遂先是轉了一圈,確定周圍沒有俞靜山的身影,才不要臉的和張淮一道過來看看有沒有解悶的樂子。 他左手撐在窗檐上,躬身翻過窗戶,落地的時候差點摔跤。 “哎呦,我去!”,吳遂趕忙扶住窗框,“這誰在地上撒的鋼珠?” 俞硯將半成型的木偶藏到抽屜里面,取過落地衣帽架上的棒球帽,將一頭黑發壓得嚴嚴實實。 吳遂見他要出門的裝扮,好奇問道:“都要吃飯了,你往哪走呢?” “要你管” 俞硯是真不喜歡這個弟弟,要不是看在俞靜山的面子,他肯定是要收拾這個嘴欠的中二病弟弟。 吳遂就是嫌日子悶,才故意過來逗人的,他欺負對方身手還比不過自個,伸手截住,“不說不給過去” “弟弟,你又沒有失憶,智商應該跟年齡成正比,為什么老是做些讓哥哥為難的事呢?” “嘿,俞硯你就十三歲的智力,還敢嘲笑我” 俞硯撥開吳遂的手臂,“你為什么對我敵意這么大?咱們終歸是一家人不該結仇的呀,難道是嫉妒我霸占了爸爸的時間讓他忽略了你?” 吳遂眼角都要抽搐,也只有俞硯這個二傻子才把俞靜山當成貼心小棉襖似的掏心掏肺。他才不需要俞靜山的過分關注,散養多舒服,像俞硯這樣一分鐘沒見到爸爸就要親親要抱抱的沒出息模樣,指不定哪天就被心狠手辣的俞靜山給整的骨頭渣子都不剩。 被定義為“沒出息”的俞硯歡天喜地朝大門口走,直接凌空翻過幾步臺階穩穩落地。 吳遂身高腿長,一下子就跟上步伐。 俞硯側過眼,“我去接爸爸,你要是喜歡跟著就跟著吧” “你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來?” “知道啊,我跟爸爸通過信了” 成片的街區,狹窄的巷子,有人因為獲救笑容明媚有人因為生存物資愁眉苦臉。在這座大型避難所中,基本的制度已經建立起來,俞靜山就是這個小型國度的國王。 俞硯呼吸著居民區的渾濁空氣,走過從窗戶中投出來的昏暗燈光。在末世之中,電源和飲用水都是非常珍貴的東西,每家每戶都被嚴格限制,他們往往使用最小功率的燈泡,因為這樣可以獲得更長時間的光明。 被喪尸支配的恐懼,人們往往更害怕黑暗。吃人的怪物喜歡藏匿在rou眼看不到的地方,等待擊殺的機會,燈光能讓失去家園的黎民得到短暫的近乎虛幻的安心。 俞硯踩在裂縫叢生的路上,如一陣穿堂風掠過。 停機坪上游蕩著巡邏的守衛,俞硯站了沒一會就聽見飛機轟轟的聲音。 他沒有看到吳遂稍縱即逝的嘆惋,一門心思撲向那個從舷梯上下來的男人。 俞硯挽著俞靜山的胳膊,不知說了什么逗得自己笑起來。半晌才意識到自身笑點有些低,因為俞靜山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俞靜山以眾星捧月的姿態回到那座小白房子里,更多時候,他輾轉于世界各地,就算回來了也不會想到還有這個窩。 這座房子就像是俞夫人的個人住所,她被自己的丈夫用某種手段囚禁在里面,直到俞硯失去記憶,才驀然鮮活起來。 “mama,這些菜都是你做的嗎?”,燈光明亮的客廳里面,俞硯指著一桌子豐盛的菜肴道。 俞夫人最后一個坐下,她眉目柔和的看向俞硯,“都是mama做的,你多吃點” “嗯”,俞硯給俞靜山和俞夫人各夾了一筷子菜,笑得純良無害,“爸爸mama也要多吃” 愣是被忽略的吳遂扒著飯,眼珠子都不亂飄一下專心致志盯著菜碗,好像是什么嗜需保護的物件。 俞夫人夾了一筷子菜到吳遂碗里,算是緩解尷尬。她天生長著一副閑和相貌,對吳遂也一直不差,所以下午吳遂毀人心血之后才會后悔。 飯桌上,有俞靜山這個天然冷凍機器坐著,草草吃完飯就散場了。他除了問俞硯幾句訓練進展,再沒有多余的興致。 俞硯洗完澡盤坐在床上,一手拿刀一手拿木偶,木偶的臉龐逐漸立體可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