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賣隊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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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盡歡這一夜將沈扈給她的賬冊、單據(jù)、信件翻了個遍,起始震驚,后來越看越心寒。 賬冊是要件,而明件則是一封往來信件,里面白紙黑字記下了謝無極與幽州府役的貪污詳情。 根據(jù)信里敘述,絕對還有其他信件,得正式審問謝無極才行。 她跌坐入椅子,山先生提醒果真是正確的,證據(jù)都齊全,倘若自己此番不做任何懷疑、不深究斷案就認定謝無極清白無辜,加上謝無極見主審乃舊人,勾結(jié)翻案,彼時恐怕真是要被李刈咬成一丘之貉叫她翻不了身。 阿喪追著一個勁兒搖扇子,怕她急熱著;她則一個勁兒不讓扇,怕自己這身冷汗添上幾扇子會凍死。 “大人,謝無極知道這些證據(jù)在沈扈手里么?” “當然不知道,如果知道,圣上還派我查什么,他不就早伏法認罪了么!我是真沒想到他竟然真的貪污了這么多筆錢。” “這個沈扈可信么?” 她點頭:“這是謝無極的筆跡我認得。我總覺著沈扈其人似乎知道我與山先生的事情,要害早害了,他應該不會是個惡敵,可能是因為面善。” 阿喪一挑眉:“還不是因為人家生得好看……” 她不否認,拋給他一個白眼:“別扇啦!歇著去唄,我出去一趟。” 阿喪問去哪兒,她說:“你提醒我了,我得去會會他。” 廂房那頭竟也無眠,沈扈還沒寬衣,叉著腰東游西走。 他的兩個下人扎魯、和折嘰嘰喳喳,你一句我一句地轟炸他們的主子。 “您怎么能叫豬油蒙了心,把上頭給您保管的東西交給顧盡歡呢!” 你! “怎么說話呢,哪是叫豬油蒙了心,明明是女色蒙了心。” 你! “不是,那也不叫女色啊,跟咱們草原的娘們兒一比不夠健美,跟中原娘們兒一比又不夠嬌柔。主子,您何苦呢!” 我也沒說我被女色蒙了心哪! “這是個絕好的機會把她鏟除了啊。” 我還沒搞清楚她的目的,剛接觸就鏟除不好罷? “主子,不是我們說您,萬一上頭知道了您不也被卷進去了么?” 是啊,我怎么就糊涂了呢? 沒完沒了了還! 沈扈喊了停:“別啰嗦了,吵沒完了!擔什么心,我這不還沒確定我要不要彈劾她呢么!等著看罷,待會兒她得親自送上門來。” 話音剛落,叩門聲響起,顧盡歡不請自入。 沈扈搬了凳子,說道:“顧大人請坐。” 顧盡歡一個眼神叫他屏退左右,沈扈照做,扎魯和折不情不愿地退下,留下他們“不爭氣”的主子與“女色”周旋。 “沈督察,你到底是什么人?”顧盡歡直截了當?shù)嘏^就問。 “自然是自己人。”他給她倒了杯茶。 顧盡歡警惕地凝視他:“那么咱們可以打開天窗說亮話不?謝無極還在等待著審查,還有很多信件都在他身上,圣上不查,派我來明顯是上個索等我鉆,如果我沒猜錯,圣上叫你來是為了監(jiān)察我,倘若你今日不給我這些證據(jù),我必定不會想到謝無極還藏匿了來往信件,注定了查不出證據(jù)交不了差。而你也說了,謝無極看我這個舉薦人是主審必決定翻案,這么一來我就是一丘之貉了。” “個中隱情我也不大清楚,但我清楚的是,你判斷得差不多。” “我不明白!” 沈扈疑惑。 “我不明白,你是圣上派來的人,這些事都必須對我保密,你為什么要幫我?你讓我搞糊涂了,我現(xiàn)在看不清你到底是什么目的。要說火坑我就跳了,你擺個龍門陣我左右難權。你能對我說真話么?” 沈扈默念不要被雷劈,說:“我沒說過假話。” 他邊踱步邊描述,“談到這個謝無極,幽州查到的第一個貪吏,據(jù)說是光著腚還在被窩里數(shù)金元的時候,被一隊人馬連人帶錢給揪了出來。” 顧盡歡只是靜靜地坐著喝茶,說是喝也不恰當,不過是手捏著蓋子將漂浮的茶葉一遍又一遍地刮。 他繼續(xù)拿著說書的腔調(diào):“又聽說,上次直搗謝無極臥室,別說穿衣藏錢銷古董了,他連用被子蒙住身邊小妾的時間都沒有。聽到把他家里清點清點更是嚇得抖似篩糠、不知所以。” 她琢磨著沈扈抖出這段描述的心態(tài):“我已經(jīng)知道利害了,你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假如你告訴我,你的道是什么,我就回答你的問題。” 我的道?什么道? 自然是經(jīng)世治國之道。 我沒有道。 不可能。 那就是忠君愛民。 你良心不會痛么? 你到底想說什么?我對我朝忠心得很。 越是這般說辭的人越是心中有鬼。 二人頓然靜默。 顧盡歡驚訝抬頭,與他深深對視,然而他的眼里沒有查滴漏的咄咄逼人,滿是成竹在胸的淡定。 他一定是盯上她了!她一瞬間感覺自己有沖動要殺他滅口。 “別這么大敵意,來,喝茶喝茶。”說著給她倒茶。 她將杯子一推:“不喝,再喝可睡不成,真得起夜一遭了。”整理衣裙,神態(tài)故作輕松。 沈扈道:“時候不早了,歇著罷,明兒一大早還得審案犯呢。這個審案啊就比較復雜了,我新官上任還特地研究了一番,前朝有特定的時日、地點,而我朝廢了此制度,隨時隨地進行拘捕審查,上堂也沒有那么些破規(guī)矩,保留了文案先生,還另添了辯理先生兩位,一正一反……哎我說這些做甚,顧姑娘,我送你罷!” 扭頭一看已經(jīng)沒身影了,就剩折返的扎魯、和折倆下人一臉鄙視地瞧著他。 * 第二日顧盡歡起得晚了,急匆匆地穿衣衫:“阿喪,拿我昨晚上記的草稿來……對對對,還有扇子,扇子!” 忙著束腰封,一時急躁又怎么都束不上,“哎喲你瞧,你要是個女的該多好,一大老爺們兒該用用不上……” 又抱怨自己管不住嘴吃太多身體發(fā)了胖連腰封都束不住。 嘰喳碎語,愣把阿喪給說懵了。 “得了大人,您也甭擠兌我了,快上堂去罷!”阿喪趕她出門。 衙門堂上王文靖、李懷金、江心畫、沈扈早已就座,全體等著遲到的顧大人。 顧盡歡一路狂奔還忍不住一路延續(xù)著起床氣埋怨: 真是強龍不壓地頭蛇,來這個地盤兒,明明是個主審官,什么時候上堂偏都不由著我!空架子一個屁用沒有,堂堂欽員一通覺都睡不踏實。 見到青天白日圖瞬間換臉:“抱歉抱歉,我睡癡了,督察大人,您記著,還朝時得奏上我一本,按我朝律例罰俸三個月。” 沈扈知她困倦,幫著打配合。 “行,”她坐到位子上,“直接帶案犯罷!” 下面即刻傳謝無極來,謝無極跪下抬頭一見顧盡歡,一臉糾雜的神情變得又驚又喜又感慨。 驚堂木一聲將他震低下頭去,這一來他心里以為有了譜,可顧盡歡接下來卻沒按他的譜唱。 “謝無極,你知罪么?” 堂下的謝無極道:“下官糊涂,不知身犯何罪。” 你是真糊涂啊,你欺君枉上,魚rou災情,中飽私囊,竟然不知? 下官從未犯過這等事情! 你嘴還是蠻硬的嘛!你真以為本官找不到證據(jù)么? 下官沒做過的事,哪有什么證據(jù)可言。 那你說說,近年干旱撥款去向如何?何以餓殍遍野啊? 旱情那是沒有辦法的事,下官已經(jīng)盡了力,上頭的撥款實在是九牛一毛。 九牛一毛?那你為什么不再度上奏稟報此事啊? 我…… 圣上仁德,三百萬石粟米的銀錢是分厘未少啊,而你和手下把粟米倒賣給了糧商,糧商以高價賣出,你們在其中賺取高利是不是啊? 這……沒有的事。 沒有的事?你若是死不承認,本官現(xiàn)在就可以去幽州永濟糧行打開糧庫查個清楚,看看有多少存積!還可以隨便找個老百姓問問,到底你們肆意抬高了多少糧價。你敢么! 我……這永濟糧行堆不堆積糧食不是下官做得了主的,下官頂多領一個監(jiān)管調(diào)控不嚴之罪,可大人說了這許多,條條直指下官貪取災銀,卻沒有確鑿的證據(jù),下官不能服罪。 你真是犟鴨子啊,可也是只蠢鴨子!本官沒有證據(jù)敢開堂審理?你的賬本呢?你藏匿的和糧行掌柜來往的信件呢?還有,你家里的古董玩物呢?天真! 顧盡歡!你不要落井下石! 突如其來的指名道姓叫她愣住了。 不知該說什么時,沈扈呵斥一聲:“大膽案犯,竟敢對欽差大員吆五喝六!” 謝無極笑了一聲:“欽差?哈哈,黃毛丫頭,她不也是……”還沒說完就被沈扈一個手勢叫人堵住了嘴。 “出言不遜!”沈扈瞪了他一眼,“大人,將此貨拉下去明日再審罷。” 顧盡歡感覺自己此刻反應過分緊張死寂,于是配合著沈扈,立刻做出一副被謝無極“出言不遜”氣到的模樣:“也可,看他這副癡狂相兒也不會吐什么東西了。 ” 李懷金陰陽怪氣地叫住:“顧大人,這不妥罷,為何不叫他繼續(xù)說下去?” “你沒聽到么,他都已經(jīng)上升到人身攻擊,開始當堂辱罵本官了。要不然就給他動刑,要不然押后再審叫他在牢里反省反省。大人這一時半刻都等不得么?”顧盡歡說道。 李懷金不依不饒:“顧大人,你在怕什么?” 驚堂木壯聲勢,顧盡歡道:“大膽!圣上賜本官便宜之權,本官決定的事沒法更改。” 李懷金咄咄逼人:“欽差大人,圣上這便宜之權也不過是權度的虛幌子。” 言下之意即是,韓呈在用這個便宜之權試探她會不會仗著官高權重為所欲為。 看來這個李懷金還真是放出來的一條暗鉤,一端連著韓呈的眼睛,一端吊著她的手。 “那也得用!文案先生,你肯定記錄下了此賊的狂言罷?” 文案回答已經(jīng)記下了。 “那本官聽不得罵人的渾話也是合情合理,沒商量,拉下去!退堂!” 她大袖一揮,離堂而去。沈扈跟隨在后。 留下來的幾個李刈黨羽面面相覷: 這個顧中丞也是個外強中干的主兒啊—— 你說她是心里有鬼還是真的肚量小被氣著了—— 一個黃毛丫頭扯根雞毛當令箭,看上去也做不了什么事,圣上此次真的多慮了—— 怕什么,反正要是謝無極繼續(xù)不認罪,想著翻案,她也跟著完了—— 是啊,還有圣上特派的督察大人盯著她呢,如果真的有牽涉自有天收…… * 幽州府大牢里不見天日,黑漆漆的只剩透氣的小窗能拋進來一點太陽光,其余照明全憑燒蠟。 六七月天氣雖熱,牢里卻是陰涼涼的,偶爾有些微悶熱。 謝無極便被關押在此。顧盡歡去看他時,他正啃著窩頭呢。 顧盡歡吩咐牢頭開門,讓他在外面守著,不允許其他人打攪,徑自踏入一堆亂稻草中。 她將手里提的飯籃子擱好,說道:“甭吃這窩頭了,來,我給你帶了飯菜,還有酒,咱倆好好兒喝一盅。” 謝無極猛推籃子,緊接著劈頭蓋臉是一頓臭罵:“你少給我來這套假惺惺,喝了這盅我好上路是罷?好,我上路也得捎上你,你甭想著擇開!你丫最好讓我死在這牢里,否則明兒升堂我會一條條地揭露你的罪狀!” “喲喲,”她笑著揭開蓋,替他擺上菜、滿上酒,“瞧你這火氣,我倒要聽聽,我有什么罪狀?” 他冷笑:“在堂上我賴賬,擱這兒你給我賴賬是罷!” 列舉起來:“一年前,永濟糧行的福掌柜要城北的一塊荒地做倉房,那賄是不是你叫我收的,還拿了一份提成?” “是啊。”她一哂,痛痛快快地承認。 還是一年前,鄉(xiāng)試我被任為主考官,那水是不是你叫我讓放的?那個盧員外的孫子給了三千兩,到臨了會試賄賂不成被判禁考的事你沒忘罷? 當然沒忘。 兩年前,我還在南方做生意時,向上采買的絲綢是不是你叫拿的回扣! 沒錯。 這次災銀不也是你出的主意? 我的主意。 你還好意思承認!你…… 她微微抬頭一笑,給自己倒上酒:“我的主意沒錯,你這次要是像過去一樣拿錢收錢有分寸,至于被撤職查辦么?你自己摸摸良心,我說了可以倒賣給糧行,誰教你全倒過去還定成一水兒的高價!” 她繼續(xù)說:“幽州這些年的旱情上頭都知道,要不然朝廷設刺史做什么?你拿錢可以,得保證別叫這里餓殍遍地啊!是不是這些年拿錢拿順手了?停不下來了?” 謝無極道:“你以為你自己也還有那份兒初心么?” “我不像你,自己存了一屋子古董玩物,揮霍無度,都引起刺史注意了。我可沒忘了我的初心,這做大事的人最難得的不就是初心不忘么? “……你盡可以往上告,告我貪污,但是我提醒你,你若是不能在我家中抄到一分贓款,這污蔑的罪加上去就不止砍腦袋了。”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還有點膽怵,但是很快鎮(zhèn)定下來,她必須搞定這個刺兒頭,因為圣上對她并未有足夠的信任,甚至連她一面都未見過。 “你此時此刻說這個什么用意?” “當然是對你好的用意,我今日在堂上提醒你你偏是不聽,你說你將我抖出來干什么?我是圣上欽定的主審,我要是牽扯進去你還有活路么?” 謝無極被繞進去了,似乎忘記了在堂上這個女子對自己的尖銳盤問,疑惑道:“也是奇怪,圣上怎么會派你來查我?” 她扯謊都不臉紅道:“我把自己擇干凈了啊。所以你要說把我也捎上,根本沒用,圣上他信我不信你,他們掰不倒我的,否則我這么多年在大內(nèi)白干了。來,喝?” 謝無極遲疑地拿起杯子。自己身在幽州,對大內(nèi)的事沒她熟悉也是應該。 “所以,你現(xiàn)在唯一能靠的就是我。我在堂上也說了,我手上有證據(jù),完全可以現(xiàn)在就給你定罪,但是我如果把它們都銷了……”她意味深長地掃了他一眼。 謝無極微露驚喜:“盡歡?” 她笑:“幽州這里我都可以打點好,家是肯定要抄的,不過命可以保你一條。 “ ……可現(xiàn)在有個問題,你若是藏匿了信件,一旦被抄出來,我也得吃不了兜著走,到時候我根本保不住你的命。你得搞清楚,有我一天就有你一天。” 謝無極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我要把信件交給你?” “對啊,我找到就毀了,不就查無實據(jù)了么!到時候不但命能保住,說不定多少年后我?guī)湍阋话眩氵€能卷土重來呢!” 謝無極忖度了一會,起初有點囁嚅,到后來索性豁出去了:“信件就藏在門房前第二棵樹下的盒子里。” 顧盡歡大笑,與他干了一杯,謝無極算是松了口氣,她拿眼睛瞄著謝無極,慧黠一笑。 就當是給你的送行酒罷。 * 信件到手后,毀掉和自己往來的一系列,又留下賬本、單據(jù)等鐵證,呈據(jù)上報。 臻復六年七月二日,顧盡歡親自下令,謝無極問斬。 一眾牽涉到的人,包括一些為上司頂包的蘭臺官員,全交由圣上發(fā)落。 圣上大悅,覺得何方正和他的手下辦得很有力,獎賞了何方正一只秘色瓷洗子以示對蘭臺的看重,給顧盡歡授了個蘭臺卿的虛銜。 江心畫補缺幽州通判。謝無極家產(chǎn)充入國庫,幽州開倉放糧。 顧盡歡與沈扈在街上走著,看見幽州的災民奔走去衙門口領糧食。 衙差們管理著秩序,而災后余劫,他們哪里管規(guī)矩,一哄而搶,在前頭跑得慢就被踩踏,在后頭就搶不到糧食,搶完的還繼續(xù)跑回來多搶一袋。 這時候的災民都如同打了雞血一樣,比過去有飯吃的時候力氣還大。 再望著西巷謝無極那被查抄后征做府衙用地的舊址,顧盡歡咬著牙太息一聲,心中自語: 圣上身邊有人盯上了蘭臺府,這是一記下馬威,天知道我心里有多恨。 她故作憂國憂民地又想:“查抄的錢充入國庫,兩年間沒撥到位的款就算完了,死去的百姓也白死了,朝廷就像是掏出錢給百姓看了一眼又收入囊中一樣,百姓吃的還是倉廩里的舊糧潮米。” 沈扈低垂著眼,知道她看見這情景難受,語氣犀利地說道:“你一開始干,就要想到會有這種后果。” 一語被道破機關,她對這個似乎深藏不露的人產(chǎn)生了愈發(fā)多的懷疑。 沒等她想明白開口反問,衙門口一陣sao動,衙差大吼,刀都出了鞘,災民還是拖著一臉緊張之色一袋一袋搶,有的甚至扛起一麻袋就跑,駐守的糧行伙計都看不下去了,厲聲制止: “你們這是干什么!你吃的了這么多么!你放下,叫后面人領什么!” 顧盡歡蹲下來,問倚在犄角旮旯里的災民老婦人和小孩子:“你們怎么不去,那里都快被領光了?” 老婦人急得抹眼淚:“哪里有力氣……您瞧那里亂哄哄搶的不都是身強體壯的,我去了非得叫人活活踩死。” 沈扈見狀于心不忍,叫扎魯、和折去衙門后頭領了新派的糧食來給老人孩子。 顧盡歡沉默不語,一剎那腦海中竟是哄搶的災民的邪惡的笑臉和朝廷和戶部的得意的笑臉。 舊的貪官搜刮民脂民膏,一旦被查抄肥的是國庫是朝廷,百姓統(tǒng)統(tǒng)做炮灰; 新的貪官譬如她培養(yǎng)起來的一幫人,除了謝無極露出商人本性、自肥口袋,搜刮欲行賄的商賈、地主的脂膏,一旦被發(fā)現(xiàn)照樣讓朝廷賺得盆滿缽滿,受苦的依舊是百姓,尤其是百姓中可憐得不能再可憐的可憐人。 她懷疑自己是不是錯了。 還是這個世界本就是錯的呢…… 似乎任何運轉(zhuǎn)的體制都不能從根本上把握人性,它們甚至忽略人性,妄圖眉毛胡子一把抓,凡事追求百姓的分配平均,愈是這樣愈存在惡劣的弱rou強食,愈傷化社會的風氣,人性的劣根就暴露得更多了。 貪婪、冷漠、事不關己、欺詐……甚至教育都受到蠶食。 試問淘汰到最后,這樣一個邪惡人群占大多數(shù)的王朝還談什么長命百歲、千秋萬代! 弱rou強食也不一定是個壞事,但這種丑惡嘴臉的強者,還不如殺了給弱者烹湯。 不過她也不喜歡這世間到處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道德楷模,更厭惡流于表面喊空口號的除了皇帝老天爺三百六十行皆平等—— 但凡一個人存在人性,他都想高人一等,不管他此刻是貧是富、地位是高是低,或是想再爬或是想翻盤,人總是不愿意什么都和別人一樣的; 或者換種說法,愿意什么都和別人一樣多的人,要么胸無大志要么手腳不勤,如果所有人都愿意這樣,那么這樣一個國家該是一堆什么蠢東西在把控,又有什么國威文化可言? 這些胡話都太空了。眼下,她最看不得那些橫沖亂撞的刁民。 天生萬物以養(yǎng)民,民無一善可報天。 她憤憤地沖著人流啐了一口: “……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