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宵把經(jīng)紀人從車窗拖回來：“我讓霍總還我清白。”

    段明牢牢盯著他。

    梁宵端端正正把計劃書遞回去，默背了幾遍采訪的措辭。

    “沒事兒……等過些年你拿個影帝，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叵朐趺垂_怎么公開。”

    段明這些天也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shè)，靜默一陣，挪過去低聲：“最高處見，實至名歸。”

    梁宵笑了笑，點點頭沒說話。

    段明不準備讓他老想這個，有意打岔：“一會兒去收拾你們那個屋子吧？”

    梁宵點了下頭：“太空了，這么久沒人住，估計也破敗了……”

    梁宵忽然靜下來，沉默了半晌，看著窗外輕嘆口氣，揉了揉額頭。

    段明眼睜睜看著他畫風(fēng)突變，不太放心，拍拍梁宵的胳膊：“怎么了？”

    段明盡力放緩語氣：“近鄉(xiāng)情怯？沒事兒，有我――”

    梁宵憂郁：“我忘了我當(dāng)年走的時候關(guān)沒關(guān)窗戶了。”

    段明：“……”

    梁宵盡力回憶：“我記得我關(guān)了，但又拿不準。”

    “段哥，你也知道。”

    梁宵其實已經(jīng)擔(dān)心了很久這件事，長嘆口氣：“人，總是容易懷疑自己。”

    梁宵生動形象舉例：“比如你每次關(guān)門之后，忽然就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關(guān)了燈，下樓以后，就會覺得自己是不是沒鎖門……”

    段明確實有點懷疑自己，冷漠動手，把那份計劃書糊在了他臉上。

    梁宵接住計劃書，愁腸百結(jié)看向了窗外。

    ……

    走時已經(jīng)不早，車在小區(qū)外停下，天色都已隱約暗淡。

    梁宵下了車，聽著心跳，熟門熟路領(lǐng)著經(jīng)紀人走到了那幢樓門口。

    段明險些撞上他：“怎么了？”

    段明已經(jīng)被梁宵沒完沒了折磨了一路，實在不想再陪他討論窗戶關(guān)沒關(guān)，提前警告：“你要是再說窗戶，就原地散伙――”

    段明頓了下，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梁宵回神：“段哥？”

    段明皺著眉，仔細看了看他臉色：“你要實在不放心，我替你上去看。”

    梁宵搖了搖頭，笑笑：“不用。”

    兩個人在一塊兒搭伙久了，段明最擔(dān)心的就是他這么沉著冷靜不動聲色，一時幾乎有些后悔，主動提起話題：“那咱們聊聊窗戶的事……”

    梁宵自己都快墨跡煩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段明氣結(jié)，懶得再跟他廢話，問清楚樓層，扯著梁宵上了樓。

    小區(qū)在當(dāng)年還是高檔全新的，這些年雖然始終維護不輟，但也已隱約顯出些老舊。

    墻壁被重新粉刷過，窗外的景致變了不知道幾岔，通風(fēng)窗也調(diào)整過，樓梯間寬敞明亮。

    已經(jīng)找不出來多少當(dāng)年留下的痕跡。

    梁宵被拽著匆匆往上走，一時幾乎有些恍惚，汗順著淌到眼尾，下意識抬手揉了下。

    有些路……明明當(dāng)初選的時候覺得是最對的，代價也想好了能咬牙承擔(dān)。

    明明當(dāng)初覺得一定選對了。

    眼看再轉(zhuǎn)過一層樓梯就要到門口，梁宵實在邁不動步子，拽了拽他：“段哥……”

    段明停下腳步：“怎么了？”

    梁宵笑笑：“等我一會兒。”

    段明皺緊了眉，沒說話，停下腳步安靜等著他。

    梁宵緩了幾口氣，摸了摸已經(jīng)被磨得格外光滑的把手，踩著樓梯一步步走上去。

    ……

    他們的十年。

    梁宵走到門口，深吸口氣，摸出鑰匙打開門。

    “怎么了？”段明看著他愣愣不動，有些擔(dān)心，“真沒關(guān)窗戶？沒事，咱們――”

    段明愕然站住，仔細看了一眼屋內(nèi)情形，轉(zhuǎn)頭看了看梁宵，閉上嘴。

    梁宵定定站在門口，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睛。

    －

    《吃茶去》節(jié)目組。

    蘇蔓嗑著瓜子，看著據(jù)說要和自己合作錄制的霍闌、江平潮、宋祁三位知名嘉賓，嘆了口氣，主動舉手。

    尹馳：“……蘇老師。”

    蘇蔓：“能給我配個手語老師嗎？”

    第一百零二章

    梁宵放下手。

    如果沒有經(jīng)紀人在身邊, 他幾乎以為自己是又做了一場夢。

    數(shù)年來最好的一場夢，屋里一切如舊，桌上放著書, 燈光溫淡, 練習(xí)冊一絲不茍堆到書架頂, 電視的插頭用小掛鎖嚴苛地鎖著。

    被他按照莫名其妙審美折騰得亂七八糟的家具, 一律靜默巋然, 守在記憶里空蕩的位置上。

    守著清晨的書，守著黃昏的飯, 守著每個他躡手躡腳溜回來、被在客廳守株待他的少年霍闌抓個正著的深夜。

    寸土不讓。

    梁宵摸了摸材質(zhì)熟悉的墻紙，想進門，又把手收回來。

    “是不是――”

    段明看著他，猶豫著問：“霍總回來過？”

    梁宵找到自己的聲音：“不知道……”

    梁宵勉強咧了下嘴：“或者――我之前走錯了, 不小心進了人家的樣板房, 睡了一覺……”

    “扯淡。”段明刮他一眼，“回家的路做夢都走不錯。”

    梁宵最后一口氣也被經(jīng)紀人戳沒了, 扶著門框彎了下腰, 深吸口氣，閉上眼清醒了一陣。

    ……不該是夢。

    沒這么好的夢。

    梁宵五臟六腑都憋得有點疼, 睜開眼睛, 低聲找經(jīng)紀人：“段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