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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帳中嬌妾在線閱讀 - 第43節

第43節

    陸茗庭被他看得心頭一跳,臉頰飛起桃粉,一路紅到耳根,立刻移開了目光。

    筵席上觥籌交錯,群臣酒過三巡,又議論起國事。

    元慶帝近來沉溺佛道玄術,請了位得道高僧入宮講佛,元慶帝一心向佛,常常和這位玄參法師同吃同臥,大有將其奉為國師的苗頭。

    新歲第一日要舉行祭天大典,元慶帝正在詢問玄參法師明日的天象如何,江貴妃為了江國舅的事情憂心多日,在席間魂不守舍,三番兩次想為江國舅求情,奈何元慶帝和玄參法師聊的火熱,根本沒有插嘴的余地。皇后則在一旁不動聲色地欣賞舞樂。

    陸茗庭看著元慶帝對玄參畢恭畢敬的模樣,吃了幾口菜,覺得都哽在喉頭,有些咽不下去。珍果見狀,為她斟了一杯屠蘇酒。

    除夕夜飲屠蘇酒是本朝的舊俗,討個好彩頭,祈求來年不染瘟疫和傷寒。

    屠蘇酒度數不高,她素來酒量淺薄,喝了兩三杯,便不敢再喝,就著珍果的手飲了兩三口茉莉清茶,才解了喉頭的灼燒感。

    玄參法師正在高談闊論,大講佛法,文武百官交頭接耳,似有非議,但大多數裝聾作啞——皇帝喜愛佛法,身為人臣,愛屋及烏則是本分。

    三公主倒是興致頗高,親自斟了一杯瑞釀酒,命小太監偷偷摸摸送到顧湛的桌旁。

    陸茗庭將她的心思盡收眼底,眼皮狠狠一跳,伸手扶住珍果,“席上太悶,咱們出去轉轉。”

    珍果應下,忙攙扶她起身。

    三公主見陸茗庭離席,眸中閃過一絲冷意。

    上次重陽宴,三公主見顧湛和陸茗庭偶有眼神交匯,認定陸茗庭在覬覦顧湛,故而對她心生恨意,方才見她偷窺顧湛,心中妒火更盛,暗罵她不知廉恥。

    與其眼睜睜看著她勾引顧湛,不如先發制人,幸好她早有準備——徐閣老的兒子對陸茗庭有意已久,她便推波助瀾,成了這樁姻緣,也好除去心腹大患。

    思及此,三公主喚來宮婢香蕊,“將那封情信送去茗嘉殿,務必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香蕊附耳說,“殿下放心吧,那宮婢雖然在茗嘉殿服侍,卻不敢忘記三殿下的恩情,定會守口如瓶,辦好差事。”

    三公主手握成拳,掩于廣袖之下,銀牙暗咬了許久,才輕笑道,“那便好。”

    ……

    禁廷燭火通明,各宮都懸起寓意吉祥的五色燈籠,廊廡下掛著華美的宮燈,隨風搖搖輕擺,映照在福壽湖的湖水中,幻化成一片晃動的波光。

    湖心鳧水的鴛鴦成雙成對,遠處的水榭歌臺傳來幾聲縹緲的戲文,還伴著幾縷清越的臘梅香。

    陸茗庭她扶著珍果的手,一步三晃地走著,剛走到福壽湖畔,便聽見絲竹管弦齊鳴,那名伶的唱腔清亮婉轉,唱的是《福壽迎年》。

    這佳節勝景,叫人熏熏欲醉,她心頭的酸澀和苦悶被冷風一吹,倒覺得好受許多。

    只是身子一冷,便覺得醉意襲來,她腳下也有些酸軟無力,索性讓珍果去叫鳳攆來。

    眼下天色已黑,湖邊濕滑,珍果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這里,道,“殿下不如去旁側的亭子里小坐片刻。”

    陸茗庭在宴席里坐的頭昏腦漲,巴不得沒人跟著自己,四處走兩步散散心,于是沖她擺擺手,示意她只管前去,不必憂心自己。

    珍果拿她沒辦法,只得答應了,快步跑去請步攆。

    月光下的湖面波光粼粼,陸茗庭伏在白玉闌干上看鴛鴦戲水,好不容易放空神思,卻想起三公主親手斟給顧湛的那盞瑞釀酒,憑白竄起一陣火氣,轉身便挽著披帛邁下了玉階。

    今夜筵席忙碌,御花園里偶有太監嬤嬤急色往來,沖她恭敬行禮。

    陸茗庭順著湖邊的鵝卵小徑漫無邊際的走,不知不覺已經將鼎沸的人聲甩在身后。

    粉墻下栽著一叢翠竹,旁邊開著密密匝匝的晚香玉,花香濃郁甜膩,最適宜做成香包隨身佩戴。

    她蹲下身子,伸手摘下一朵,如水蔥的指尖撫過月白的花瓣,還未放在鼻下細嗅,后頸突然被一股大力拎起。

    晚香玉掉落在腳下,心跳聲幾欲撞破耳膜,她驚惶回頭,撞進一個火熱堅硬的懷抱里。

    是他。

    作者有話要說:  桃子回來啦,

    生病請假的期間,對前面的劇情做了一些調整,希望可以增進大家的閱讀體驗。

    這章被鎖了很久,先解鎖,晚上九點還有一章更新。

    ————

    ☆、第 51 章

    他拖著她走進月洞門, 三兩步的功夫, 從燈火輝煌的御花園來到一處晦暗的庭院。

    這是一處陳舊失修的院子,四下漆黑, 沒有一盞明燈燭火,叫人聯想起陰森可怖的宮闈秘聞。

    月亮的清輝從月洞門映進來, 翠竹的影子鋪滿青石板地面,夜風過境, 竹葉的沙沙聲細若龍吟, 蕭蕭疏影也一陣攢動。

    陸茗庭的后頸被捏的吃痛,又不敢聲張,見這里靜謐無人, 才掙扎了幾下, “你弄痛我了……放我下來!”

    顧湛鎮壓暴.亂有功,圣恩的賞賜自然不會少。在筵席上被同僚灌了兩盞烈酒,手上難免失了分寸,他撫著掌下滑膩的肌膚,一雙鳳眸在黑暗里幽幽發亮。

    陸茗庭又掙了一下,他才松開大掌,手臂抵在墻上,把她困在身前,聲線低啞, “收到信了?”

    他身量太高,垂頭看她的時候,兩人距離極盡, 甚至可以聽到彼此的鼻息交纏。

    朦朧的光亮在他臉上映出一道陰影,英挺凌厲的一張臉被分成明暗兩半。

    陸茗庭沒來由的一陣心跳,囁嚅道,“收到了。”

    顧湛蹙眉,“那為什么不回信?”

    他身上氤氳著一團凜冽的酒氣,陸茗庭剛嗅一口,便覺得醉了半邊身子,她呼吸錯亂,眼神躲閃,“沒話要和你講,自然不需要回信。”

    陸茗庭日夜盼他回來,本來是要原諒他的,可宴席上那杯瑞釀酒實在膈應人,她百爪撓心,不知道他對三公主作何態度,也不知道他是否喝下了那盞酒。

    她身上的氣味如香似蜜,叫人想一口咬下去,水潤的櫻唇一張一合,說話也軟軟糯糯的,滿是小女兒嬌憐的姿態,

    顧湛兀自默了會兒,突然低笑出聲,貼著她耳畔吹了口氣,“沒話和我講?那剛才在席上為什么偷看我?”

    陸茗庭的耳廓頓時被熱氣熏紅了,忍不住縮了縮身子,恨自己定力不足,被他的姿容亂了心神,連偷看這種丟臉的事都被抓到現行。

    她無比羞惱,“誰、誰看你了?我是在看你旁邊的人!”

    她今日盛裝出席,鬢發間滿是珠翠,略一動,金翅鳳釵上的流蘇就晃出惹眼的弧度。

    顧湛伸手勾住流蘇,一圈又一圈纏繞在指尖,語氣不善,“我身旁坐著的是年過七旬的禮部尚書,你放著我不看,去看一個糟老頭子?”

    陸茗庭賭氣不語,他調了下氣息,啞聲說,“莫生氣了。那杯瑞釀酒我根本沒接,也沒喝。”

    她被猜中心事,急的臉龐赤紅,“你喝不喝干我何事!”

    他聞言,唇角緊繃著,半晌說出一句話,“既然茗兒不關心這件事,那咱們就談別的事。”

    他不知道是真醉還是假醉,拉住她的手去摸天青色的衣領,一路向下,緩緩滑到腰帶處,“我赴宴前換了身衣裳,原以為你會喜歡的。”

    他手把手拉著她,一路滑到窄腰,手心被那枚鳥銜瑞花的玉佩硌著,簡直如火燒一般。

    簡直是赤.裸.裸的撩.撥。

    陸茗庭用力抽了下手,他卻死死握著不松,竟還有繼續往下探索的趨勢,她簡直快被逼瘋了,含嗔帶怒地瞪他了一眼。

    這一眼,在顧湛看來卻是嬌態橫生,他心火燎原,猛地俯身,捏住尖俏的下巴重重吻了上去。

    兩人分離許久,他吻得蠻橫又纏綿,連喘.息的機會都不留給她。

    顧湛身量太高,陸茗庭踮著腳才勉強夠的到,胡亂掙扎著,手臂不小心碰在他后肩上,顧湛一時不察,竟發出一聲短促的悶哼。

    陸茗庭察覺出不對,臉色一白,“你受傷了?”

    他微斂神色,啄了下櫻唇,云淡風輕道,“小傷,不礙事。”

    她這才知道他在裝醉,用力推開他,二話不說就去扯他的衣襟扣子。

    她早就聽說河陰暴.亂之慘烈,暴.民們拿兩位工部官員的頭顱祭旗起義,大小官員都退避三舍,他只花了不到一個月,便掃平暴.亂,全身而退,其中兇險重重,想必比兩軍交戰更加復雜難明。

    她不親眼看到他的傷,絕不肯罷休。

    顧湛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眉心微蹙,鳳眸漸漸恢復清明,“不能在這里看。”

    ……

    珍果叫了步攆,回到福壽湖畔,卻發現陸茗庭不知所蹤了。

    她心如火燎,沿著鵝卵小徑找人,遠遠瞧見月洞門前立著個帶刀的人影,走進了才看清是岑慶。

    岑慶警覺地守在月洞門外,里頭的人,不用問就知道是顧湛和陸茗庭。

    珍果一顆心突突地跳,這會兒各位貴人都在殿中赴宴,倘若陸茗庭出了什么事情,那真是有九條命都嫌少。

    月洞門里頭,一位是她的舊主子,一位是她的新主子,珍果冷不丁想起那晚顧湛提劍闖茗嘉殿的情形,頓起護主之心,顧不得思考,一個猛子就往月洞門里沖。

    岑慶被她這股子莽勁兒嚇了一跳,連拉帶抱的攔住她,“好姑奶奶,莫做傻事!倘若引來人,咱們都不好辦!”

    珍果被他一攔,竟然抹起了淚,“你又不是不知道將軍的脾氣!倘若殿下出了閃失,一會皇上問起來,可怎么交代!”

    岑慶想安慰她兩句,可想起顧湛冷硬的性子,和陸茗庭被顧湛惹哭的次數,一時語塞,竟找不出幾句有說服力的話為顧湛正名。

    兩人斗雞似的看著彼此,忽然聽到月洞門里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下一刻,顧湛神色如常地走出來,身后跟著的人,果然是陸茗庭。

    珍果立刻攙扶住她,怯怯地問,“殿下,你可好?”

    陸茗庭“嗯”了聲,死死拉著顧湛身上大氅的一角,像是怕他跑了,紅著眼圈說,“跟我回茗嘉殿。”

    今夜是除夕,京城不設宵禁,百姓可以不顧時辰盡情游玩,外頭規矩松散,禁軍要格外嚴防,以免歹人趁機潛入宮中作亂。

    顧湛是禁廷布防的最高統帥,倘若他要去茗嘉殿轉一遭,也能找到正當的理由掩人耳目。只是宮中眼線密布,終歸是冒險的。

    岑慶還未開口勸,顧湛已經握住陸茗庭的手,揩去她眼角淚痕,“我去便是。”

    顧湛是從沙場血海里拼殺出來的人,權衡利弊是他沉淀在骨子里的本領,多少次身臨險境,壯士斷腕也未曾猶豫過分毫,可一遇到她的事情,理智就不奏效了,就算前頭是個火坑也二話不說就往里跳。

    她成了他的死xue命脈,成了他一擊即潰的弱點。

    對于一個被皇帝忌憚的權臣而言,這明顯不是一件好事。

    岑慶心情復雜地牽來一匹駿馬,顧湛翻身上馬,輕輕一拉,便把陸茗庭擁入懷中,然后掀過身上的玄色織金大氅,把人遮擋的嚴嚴實實。

    顧湛位高權重,元慶帝賜他在禁廷騎馬行走的殊榮,沒想到此時竟派上了用場。

    抄小路出御花園,外頭夜色漆黑,長長的青石板甬道里燈火熹微,禁廷里的主zigong人幾乎都去了除夕宴上,一路上沒遇到什么難纏的人。

    三三兩兩的宮人提著紅彤彤宮燈立在宮門口,巡邏的禁軍聽到篤篤的馬蹄,齊齊按劍止步,沖顧湛抱拳行軍禮。

    陸茗庭窩在顧湛懷里,聽到禁軍的行禮聲,心里又慌又驚。

    顧湛卻泰然自若,俊臉上的神色如常冷淡,他開口讓人免禮,藏在大氅下的一只手卻緊緊環住她的細腰,生怕皮革的馬鞍硌疼了她。

    這種暗中的疼惜,叫人臉紅心跳的悸動,簡直近乎偷.情。

    陸茗庭埋在他胸前,聽到他說話的時候胸腔的鳴響,聽到他的心跳被放大無數倍,一下一下地沖擊著耳膜。

    他懷里清幽的靈虛香味道叫人沉溺,這些日子的思念和擔憂頓時被塞得滿當當的,她真想就這樣一生一世地走下去,其余的人和事都不重要,只有他們彼此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