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間-異常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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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藍的燈光由中心開始擴散開來,頃刻間就溢滿了整個空間。儀器冰冷的滴滴聲,還有幾乎不可聞的呼吸聲,在觸及這光芒的瞬間被吞噬,聲音消失了,世界是一片靜寂。 巨大的透明觀察窗前,叁五個身著白色實驗服的男女,正飛速地記錄著屏幕上的數據,另外一些正焦急地撥通光腦。這是一個密封的房間,要進入核心區域,需要叁層生物鎖。 透過玻璃,霧藍光線的籠罩下,那具男性的軀體坐了起來,他背對著實驗人員,身上連接著銀白色的金屬線?!暗蔚巍眱x器發出提示音,但沒有人聽得到。 瑞亞抬手扯了扯金屬線,它們仿佛長在他身上一般,融合得沒有一絲缺口。“嘖”,他咂了咂舌,有些無聊地向后仰去,雙臂撐在身后。這片無聲的空間帶有隱約的壓迫性,讓人懷疑存在本身。 “你嚇到他們了?!彼[起眼,對著正中心那點霧藍說,“害我又要被關在這里,真是糟糕?!?/br> 那迷蒙的光線似乎輕微扭曲了,瑞亞笑了起來,“好啦好啦,我是開玩笑的,畢竟也沒什么人來看你,寂寞壞了吧?” 他感到光芒下降了一些,那霧藍的中心似乎離他更近了。他再次躺下,伸展開雙臂,“用這樣的方法讓我留下陪你,可真是太狡猾了。”他勾起嘴角,微微將頭偏向一側。 房間北側傳來電子鎖轉動的聲音,叁個全副武裝的實驗人員走了進來,領頭的那一個尤為高大。 “啊,看起來敘舊時間結束了?!比饋唽χ撬{光遺憾地說。 “你來的太晚了,蘭茨。”他埋怨道,翻身朝向來人。 弗爾蘭茨被包裹在特制的防護服里,顯得很笨拙。瑞亞饒有興趣地來回打量了他一番,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很適合你,蘭茨,你看上去就像一只北極熊,比他們基因復刻得還像,一只真正的北極熊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弗爾蘭茨按下了儀器上的按鍵,電流通過銀白色的金屬線直接傳遞到了他的身上。他的身體開始顫抖起來,好幾分鐘之后才歸于平靜。 “真是小心眼,”瑞亞輕聲嘟囔,“這可是很疼的?!?/br> “你不是最喜歡這樣了嗎?”弗爾蘭茨嘲諷地輕哼一聲,“起來,把衣服穿上。” 瑞亞撐起身體,金屬線脫離他的肌膚,電擊之后的肌rou還在高頻率顫動,這使得他的動作有些遲緩。他披上實驗服,有些期待地看向弗爾蘭茨,“今天有好玩的對吧,蘭茨?你每次發火的時候,就意味著有好玩的事發生?!?/br> 他沖著弗爾蘭茨露出了一個興奮的笑容,“是吧是吧?” “閉嘴,你太吵了?!备柼m茨不耐煩地把他拉扯過來,“去處理一下,然后我們需要談談?!?/br> 他吹了個口哨,敏捷地扣起了扣子,“完畢,長官! ”他朝著弗爾蘭茨行了個不標準的軍禮。 說是不標準其實已經很給他面子。因為他站得歪歪扭扭,腦袋還偏向一側,大眼睛朝著少校眨巴眨巴,似乎在要獎勵。 不過顯然少校并沒有配合他。 瑞亞掃興地嘆了口氣,放下手,“你太嚴肅了,蘭茨,所以才活得這么無趣?!?/br> “我想我不需要你來對我的生活方式指手畫腳,跟上?!备柼m茨領著他走出第一扇電子門,門鎖在他們一行人身后合攏,發出令人安心的滴滴聲。 瑞亞拖腳跟在他們身后,“要我說你這樣肯定要早衰的,進行再多改造都沒用,連異種生物都會被你的無聊給折磨瘋的,說不定決定提早送你上路。”瑞亞撥弄著袖扣,笑嘻嘻地說。 “要是哪一天你暴斃家中,我一定會來你的葬禮致辭的。”他認真道。 弗爾蘭茨停下腳步,他轉身往回走了幾步,瑞亞透過那個頭部的防護罩看到了他面無表情的一張臉,這真是太滑稽了,他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就要上揚。 “如果你現在敢笑出來,我保證沒有人會來參加你的葬禮?!备柼m茨警告地瞥了他一眼,果然,那人嘴角向上的弧度停止了,像過山車一般地又俯沖而下。 “安靜些,跟上我?!?/br> 瑞亞撇撇嘴,實驗服松松垮垮地掛在他身上,他光著腳踢了踢過長的褲腿,“遵命,長官?!?/br> 弗爾蘭茨不理會他那刻意起伏的語調,他們已經從那個防衛嚴密的房間走了出來,他脫下防護服,里面是整齊的軍裝。 瑞亞抱著胳膊,看著他的動作。他領著幾個實驗人員和瑞亞到了一間實驗室,然后他命令那幾人離開?,F在只有他和瑞亞在這里。 “我們需要談談。”弗爾蘭茨轉過身,瑞亞正好奇地擺弄著實驗室的儀器,漫不經心地回答,“知道啦,咦?這個裝置我之前沒有見過誒?” 弗爾蘭茨停頓了一會兒,加重了語氣,“瑞亞?!?/br> 瑞亞停下手中的動作,轉過身去直視著少校的眼睛,此時那雙藍眸很嚴肅,瑞亞從里面讀出了事情的重要性——他的確需要和自己談談。 他微微站直了身體,朝著弗爾蘭茨勾起一個微笑,“好吧,少校,我希望是件有趣的事?!?/br> “關于你的jiejie?!备柼m茨單刀直入。 瑞亞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他依舊保持著完美的笑容,甚至幅度更大了一些,“這的確很有趣,是給我的禮物嗎? 弗爾蘭茨并不理會他,繼續說道,“下周,你會見到她,我希望你不要有太過異常的反應,她才剛蘇醒不久?!?/br> 瑞亞垂下了頭,他的臉和半邊身體掩藏在黑暗中,笑容似乎已經模糊,他沒有答話,于是空氣便逐漸凝固成一塊沉默的巨石。 “你在,開玩笑嗎?”他依舊低著頭,雙手垂在身體兩側,“她根本,就沒有存在過...” “這么多年來你都是這么告訴我的,”他突然抬起頭來,那雙黑眼睛里洶涌著瘋狂的顏色,“她沒有意識,她不存在,她從一開始就失敗了! ” 他幾乎是平靜地吼出了最后一句話,他的身體沒有一絲一毫的顫動,只是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他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鮮血從他潔白的齒間緩緩溢出,他死死盯住弗爾蘭茨,好像要把他撕碎,又好像要把自己拆吞入腹。 弗爾蘭茨沉默了一會兒,瑞亞咬得很用力,他在傷害自己這件事上做的從不含糊,他的血順著嘴角緩緩流下,滴落在地上。 “滴答——” 弗爾蘭茨向前邁了一步。 “滴答——” 他站在了瑞亞的身側,他的手輕輕撫上了他的肩膀,“我撒謊了,瑞亞,我很抱歉?!?/br> 弗爾蘭茨感覺到掌心下的身體,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后開始輕微地顫抖,隨后是明顯的左右搖晃,仿佛地震波從震中傳遞,最后擊潰整座城市。 他明智地退開一步,瑞亞的身體好像山體坍塌一般地墜落了下去,他半跪在地上,腦袋深深地埋在胸口。 弗爾蘭茨靜靜地站在一旁,緩慢地,他移動了腳步,走向實驗室的出口,空曠的空間里回蕩著他的腳步聲。 “她,應該有一個名字吧?” 弗爾蘭茨的腳步停下,提起的腳后跟慢慢地落回原地。 瑞亞輕輕地說,勾起一個自嘲的微笑,“她還是成功了,不是嗎?成功的實驗體,值得一個名字,而不僅僅是編號?!?/br> 弗爾蘭茨沉默了,久到瑞亞以為他不會回答。 “安比卡,”他聽到少校平靜的聲音說道,“她叫安比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