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1
從武長福那里要來批準調檔案的條子并不難,本來他就是聶慎行的人,對聶傾自然會多關照幾分。另外,武長福本人當年也是從刑警一步步干上來的,在聽聶傾對他講了有關案情的進展后,他也認同聶傾的觀點,覺得有必要查查付明杰。 不過,“在得到確鑿的證據之前,先不要把動靜鬧大,小心引起不必要的sao動。”武長福這樣叮囑聶傾。 “我明白,謝謝武局。”聶傾拿到想要的批條,從武長福辦公室出來后就直接轉去三樓的檔案室。 今天檔案室里負責值班的還是上回那位鄭師傅,見聶傾來了鄭師傅便對他笑笑,“小聶啊,今天來又有什么事 ?” “鄭師傅好。”聶傾走過去,將武長福簽了字蓋了章的批條放到桌上,說道:“麻煩您,我想調刑警隊付隊長的人事檔案。” “這……”鄭師傅拿到條子后仔細看了看,然后輕輕嘆了口氣,站起來說:“行,我去給你找,你在這里等等。” “好。”聶傾點點頭,在等候中忽然聽到輕微的“噼啪”聲,不禁扭頭看了眼窗外,發現這場從上午就開始醞釀的雨總算下下來了。 大約又過了三、四分鐘,鄭師傅終于拿著一個牛皮紙檔案袋走了回來,到聶傾跟前后神情頗鄭重地將檔案袋遞到他手里,說:“這個不能帶出去,你就抓緊時間在這兒看吧。” “嗯,我知道。”聶傾抱著檔案,到閱覽區找了一張靠窗的桌子坐下,然后把牛皮紙袋里的文件全部取了出來,摞在左手邊,開始一份一份地細細看起來。 付明杰的履歷很干凈,一九八一年出生,平城本地人,二十二歲警校畢業后先被分配到五華區蓮華街道派出所,半年后因工作表現突出,被調入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當一名刑警。當刑警當了六年后,在二零零九年,付明杰才被任命為刑偵支隊第一小組組長,之后在二零一二年又被提拔為刑偵支隊隊長,一直做到今日。 聶傾對這些事之前已了解得七七八八,他今天來主要想查的并不是付明杰的工作經歷,而是他的家庭狀況。 不過,關于這一塊檔案中的相關記錄卻很少,只顯示了付明杰的父親在他十四歲那年因事故去世,具體的事故原因卻沒有提及。而付明杰的母親則于四年前因病離世,病因居然是—— 聶傾眼睛盯著檔案上的那一行字,不禁微微愣住了。 因患有嚴重抑郁癥,二零一二年七月四號,于位于平城市五華區金鼎山北路25號——景城蘭苑小區的家中自殺身亡。 聶傾沒有想到,付明杰如今竟是孤身一人。他沒有成家,家里也沒有其他兄弟姐妹,父母先后去世,母親又是以自殺這么決絕而令人惋惜的方式離開…… 這樣的經歷,對他而言意味著什么呢?會成為某種行為的動因嗎? 聶傾默默地沉思一會兒,又接著看了下去。 剩下的內容中,有用的東西不多,雖說是在意料之中,但全部翻完后聶傾還是感到有些失望。 這里面,沒有任何與林暖有關的信息。 關系……付明杰和林暖的關系……真的找不到么? 聶傾害怕自己在匆忙之中遺漏掉什么,于是又把付明杰的檔案從頭至尾翻看一遍,可還是沒能發現他想看到的內容。 “線索又斷在這了么……”聶傾有些發怔地坐著。 而這時忽然傳來電話鈴響,聶傾愣了下,抬頭發現原來是檔案室的電話在響。 “喂,市公安局檔案室,您是哪位?”鄭師傅接起話筒問道。 里面的人不知說了什么,就見鄭師傅先客氣地應了聲:“哦,是孔局啊,請問您有什么事?” 聶傾聽見是孔憲明打來的,心里莫名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便迅速起身貓步走到鄭師傅跟前,沖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下攤在那邊桌子上的檔案,輕輕搖了搖頭。 鄭師傅會意地深深看了他一眼,隨即就聽他對電話那頭說道:“您說付隊的檔案是吧?我正準備調給他。您的意思是不能批準嗎?” 聶傾聞言便又快步回到桌前,動作很輕地將付明杰的檔案全部收拾好放回牛皮紙袋里,走過來后輕輕交還到鄭師傅手上。 “好,好的孔局,那我就收回去好了。”鄭師傅抱住紙袋,又跟孔憲明說了兩句電話便放下了。 “小聶——”掛斷電話后鄭師傅似乎有話想問聶傾,可他余光一瞅忽然看到有人過來,便改了內容道:“你先回去吧,下回把手續辦全了再來。” “怎么,這是來查檔啊?”話音剛落付明杰已然站在檔案室門口了。 “付隊。”鄭師傅沖他打了聲招呼。 聶傾也扭頭看著他,叫了聲“隊長”。 付明杰的視線首先落在那個牛皮紙袋的姓名欄上,看到是自己的名字后冷冷笑道:“聶傾,做事不要太絕,該留余地的時候要留余地。不管怎么說,我現在依然是你的頂頭上司,可你竟敢背著我來私自查我的檔案,是不是太過分了?” “我在查之前已經找武局申請到批條,不算私自。”聶傾不卑不亢地答道。 付明杰聽完又笑,笑的時候還側身對鄭師傅說:“鄭師傅,您看看,要不怎么說現在的年輕人都太狂呢,仗著有那么一點點小聰明就把自己當成現世的福爾摩斯,以為自己做什么都是對的、都是正義的,現在還能理直氣壯地來頂撞上級,您看我還能說什么好?” “付隊,我看小聶也是破案心切。年輕人嘛,行事有些急躁可以理解,誰還沒個年輕氣盛的時候?”鄭師傅說著在聶傾肩上拍了兩下,“不過,我覺得小聶剛才的話并不能算是頂撞,他行為處事也沒什么出格的地方,付隊對他是不是要求太嚴格了?” “鄭師傅,您這么說就是偏心了。”付明杰的目光淡淡落入鄭師傅懷中,“您瞧您抱的是什么,那可是我的檔案。像這么重要、這么隱私的東西,他說調就調、說看就看,連聲招呼都不提前跟我打,這事擱在誰身上恐怕都不會心平氣和吧?他都做到這種地步了,還不算出格嗎?” “我這不是還沒給他看么。”鄭師傅瞥了眼聶傾,推他一把,“小聶,不提前跟你們隊長打招呼就來調檔案是你的不對,還不向付隊道歉?” 聶傾本想硬著脾氣絕不向付明杰服軟,然而他這時忽然想起剛才看到的付明杰的身世,心中又不忍起來,于是微微低頭小聲說了句:“隊長,對不起。” “算了,沒誠意的道歉不說也罷。”付明杰瞪著他,好幾秒后才轉頭對鄭師傅道:“鄭師傅,我想剛剛孔局已經打電話跟您說過了,您先幫我把檔案收好吧,別再輕易拿給不相干的人看。” “嗯,你放心,我這就收起來。”鄭師傅說完又看看聶傾,“小聶,你回去吧。” “是。”聶傾對鄭師傅和付明杰微微點頭,然后便先行從檔案室離開了。 沒想到付明杰的反應會這么快。 聶傾邊下樓邊想,剛才他看檔案看得入神,并沒有留意到檔案室里還來過什么人,或是有什么人從門口經過。大概是有人無意中看到他,又把這件事告訴給付明杰,付明杰這才緊急聯系了孔憲明讓他幫忙阻止—— 不對,如果是那樣的話,付明杰就該知道自己已經看過他的檔案了,那他剛才為什么沒有點破? 又或者,發現聶傾在檔案室的人并沒有把消息告訴付明杰,而是告訴了孔憲明?孔憲明讓付明杰趕來阻止,卻沒有告訴他檔案已被聶傾看過的事?那孔憲明為什么要這么做?他跟付明杰不是一伙兒的么,何不幫人幫到底? 聶傾感覺自己因為案子的事腦子本來就夠亂了,如今再加上這些莫名其妙的小團伙糾葛,就愈發覺得沒有頭緒。 不過,至少有一點還算清楚。 從方才付明杰趕來阻止他查調檔案的行為來看,檔案中一定有付明杰不希望被別人看到的內容。而這個內容,十之八|九都與這次的案子有關。 會是什么呢? 聶傾仔細回想著自己剛剛看到的所有信息。 到底是哪一點,他不想讓我看到? 工作?還是家庭? 工作似乎沒什么問題,那就是家庭方面? 家庭里有什么?母親的自殺,還是父親的事故…… 對了,父親是出什么事故來著?檔案里沒有寫明,為什么?是漏了嗎?還是有意省略? 是不是應該去查一查?沒錯,是該查清楚。 聶傾忽然從沉思中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了一樓門廳,門外雨下得很大,雨點打在地上的清脆氣泡破裂聲不絕于耳,好像密集而輕微的鼓點。 聶傾回頭看了眼樓梯的方向,付明杰還沒下來,他便又往門外走了些,從檐角濺落的雨滴已經落在他身上,他正好借著這有些嘈雜的聲勢,給袁亮打了通電話,讓他幫忙查查付明杰的父親當年到底是遭遇什么事故才去世的。 接下來,聶傾看看時間,已經快四點了。 不知道劉靖華那頭進展如何,有沒有羅祁的消息…… “聶傾!”身后突然傳來池霄飛的聲音,聶傾轉過身就見他大步朝自己走來,手上拿著一樣東西道:“你怎么還在這兒?算了正好!既然在就一起看吧,剛取回來的!”池霄飛沖他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那個黑色袋子。 “這是什么?”聶傾有些困惑地問。 “隊長家附近路口的交通監控錄像。”池霄飛壓低聲音,向四處看看,“剛從交警大隊拷回來的,說不定能從里面找到羅祁的去向。” “你已經把監控錄像都調出來了?!”聶傾吃了一驚,“上次找楊正東的時候我就想說,你怎么調監控還有查路段信息能那么快?交警隊里有人?” “那是!像我們這種平民老百姓,沒有后臺做支撐,想辦事只能多交朋友!”池霄飛有些驕傲地揚了揚臉,似乎看到聶傾驚訝的表情讓他十分受用。 聶傾這會兒也顧不上理他的冷嘲熱諷,拉住他道:“那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別讓隊長發現。” “好好好,看就看,別拉拉扯扯的。”池霄飛有些嫌棄地從聶傾手中拽出自己的袖子,指了指另一側的樓梯道:“二樓西邊有間小會議室,基本沒人用,都快變成廢品堆棄站了,但里面東西倒是齊全。我們去那兒吧,有電腦可以一起看。” “嗯。”聶傾應完就先疾步往樓梯走了,池霄飛看著他的背影差點又想罵他趕去投胎,可話到嘴邊好容易忍住了,嘆口氣也迅速跟了上去。 看到聶傾為自己人著急,池霄飛倒是難得覺得,他沒平時那么令人討厭了。 ※※※※※※※※※※※※※※※※※※※※ 【今日文內時間】:20161011 下午四點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