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裝什么大王八
常護看完信,蹭的一下站起身來就開始罵:“鄭家這個王八羔子!虧我以前還覺得他人不錯!考上功名了不起了是嗎?!他這個老娘也是個挨千刀的!氣死我了!我家嫡親的jiejie,正經姑娘家,比不得個商賈妾室所出的女兒?!以前爹還說什么。。別拿京里邊大伯的官職說事兒,免得給那個王八羔子壓力!看看,看看,出事了吧?!他娘就是個鼠目寸光的東西!當初就該讓他們知道帝上京里我大伯是誰!還想到帝上京來做官兒?!我呸!他要是真來了!小爺我掀了他家房頂!炸了他的茅廁!讓他出門都一身屎味兒。。” 常護罵得停不下來,在屋子里氣得直轉悠,指天指地的揮手上的信紙。 “咱爹離不得縣衙!離不得漢縣,這事兒我瞧著成,咱哥倆往朗州走一趟!什么狗屁通判!上門就先打他個狗啃地滿地找牙!他娘也別想跑!捆了給我jiejie磕頭認罪!再把當年的嫁妝如數賠給咱們家!和離書上更要寫明白這家人是多么的無恥不要臉!這事兒才能算了了!”常護說著火就要燒到天靈蓋上,他走到常守跟前,雙手往桌上一拍,“哥!快走吧!咱們現在就動身!我是一刻都等不了了,我恨不能下一秒就踢爆鄭家那個王八羔子的狗頭!” 常守伸手把常護手里的信紙拽過來,仔細折好裝回去以后,拍了拍常護的胳膊:“就我們兩個去?” “對啊!”常護半點沒覺得這事有什么不妥。 “那是朗州,不是川渝,更不是帝京,咱們只去兩個人,就想要大鬧通判府,你覺得是我們捆了鄭鶴年的幾率大,還是鄭鶴年把我們踢出來的幾率大?”常守冷靜的同常護分析,裝好信后,還放回了自己的衣袖中,這才抬臉看他。 常護琢磨了一下:“好像。。他人手是要多些,不過我能一個打十個!” “朗州衙門里的人,可都不止十個。”常守嘆口氣搖搖頭,他當然也心急,恨不能現在就跑到朗州去。 但若是就這么莽撞去了,很可能根本就幫不到常暖,反倒會弄巧成拙,先掉了常家的氣焰。 所以既然決定要去了,就必須要準備充分的去!氣勢做足了去! 去了以后,不僅僅是要把常暖接走,更要讓鄭家一個不字都不敢說的把人接走! 如此一來,光憑他們兄弟二人,如今是做不到這般的。 萬幸的是,帝上京中有大伯,也有朋友,眾人相助,風風光光的把阿姐請回帝上京來! 常護聽常守這么說,也覺得很有道理,他們總不能去了以后輸人又輸陣吧,稍微耽擱幾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見常護終于冷靜下來,常守站起身來:“這事還需請大伯再替我們拿拿主意,我去見大伯,你先在屋里等我,待會兒回來以后再說。” 常護乖乖點頭,見常守開門出去了,又坐回到桌邊撐著腦袋等著。 原本還是一副乖巧的樣子,坐了會兒之后,身上就開始癢了,他從小就是坐不住的,等人更是心里難受,但是常守說了讓他等著,常護也不敢亂跑。 畢竟他家二哥平日里雖然好說話,但遇上正事的時候一點兒也馬虎,更是不允許身邊的人出什么差錯。 若是平時,常護早就溜出去玩兒了,常守回來即便見不到他人,晚上訓兩句也就罷了。 可現在是事關阿姐,常護坐不住也得坐著,給自己倒了杯茶,放在嘴邊嘬著玩兒。 好在常守也沒去太久,回來的時候明顯臉色好看不少,一進屋,常護便蹦起來給他拉凳子,讓他坐下說話:“怎么樣?大伯怎么說?” “大伯說,常家一體,自當共榮辱,這件事情不僅要辦,還要大辦,原本也就是家事,鬧大一點也沒關系,說這事兒讓常思安跟著咱們一塊兒去,領了常家家奴和高轎,務必把人給帶回來。”常守說完這話,又道,“大伯還說了,年輕人有些熱血是沒什么的,只要事情沒有鬧得太過,都能含糊過去,只是此事切莫牽連到旁人,家事自家斷,皇上也不好說什么,若是牽扯到了旁人,恐怕會被諸多詬病了。” 常護連連點頭:“大伯說得對,原本也就是咱們自家的事情,我們到鄭家去瞧我jiejie,無可厚非,常思安去了更好,皇上體恤,讓他在帝上京過了年再離京赴任,如今倒是幫了大忙了,我可太想看鄭鶴年她娘知道我大伯官職何許時候的表情了!讓她心氣傲!好好的官宦世家給她做親家不知道珍惜,非要自貶身價去討好商賈之女!讓她哭!讓她悔!最好是腸子都悔青才解氣!” 督察院御史的嫡公子! 常守明年考取功名之后,更是留任京官的后起之秀! 早就該到鄭鶴年面前去顯擺顯擺了!免得他娘總覺得常家就是小小縣令,配不上她家那位大人! 這場景,光是想想就痛快! 得了常深遠的支持,常護從頭到尾都舒服。 不過臨走之前,常深遠還是憂心忡忡的叮囑了常護一句,護著jiejie沒錯,但是千萬不能隨便動手打人! 更不能一時氣憤起來就把人打趴下了! 且不說鄭鶴年好歹也是朝廷任命的官員,就說他那個年邁的老母親,真被常護打了的話,說出去該是什么難聽的名聲?! 常家少爺毆打五旬老太? 不合適,過于不合適。 到時候有理都變得沒理了! 在常護再三保證,再三發誓的情況下,常深遠懷揣著深深的擔憂和懷疑,姑且信常護一分,叮囑完他,還不忘了跟常思安和常守再仔仔細細說一遍。 一旦常護有什么暴力苗頭,一定給他攔下來! 有了這兩人的保證,常深遠才覺得寬心了兩分。 常家的一世英名吶。 遲早毀在常護這個小王八蛋的手里。 這個到處闖禍的小王八蛋終于是要去干點正事了,常深遠內心五味陳雜,抬手跟浩浩蕩蕩的隊伍告別,轉身的時候長松了一口氣,這下至少能安靜兩個月了。 一路奔波趕路,常護一直催促著喊口號,什么早到一日,jiejie就能早一天脫離苦海!奔向幸福生活! 或者是打倒鄭家負心漢,捍衛jiejie利益! 吵得常思安恨不得把他嘴切下來喂豬! 因為常護的快速趕路,常思安這一路是吐得神志不清,一群人僅僅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就趕到了朗州的地境。 進城前,常護終于良心發現,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讓常思安在城外的客棧里面舒舒服服的睡了個好覺,吃了頓好飯,精神頭也恢復了不少。 第二日城門一開,休整好的一群人便浩浩蕩蕩朝著城里面進發了! 常護騎著馬,常守和常思安坐在馬車之中,乍一看上去,像極了是哪家的官老爺出行,因為朗州沒見過這樣的馬車紋飾,街上不少人都跟著圍觀,想看看這般質樸大氣的官家馬車是要到哪家去,最后,隊伍停在通判府前的時候,不少人才開始竊竊私語。 “原來是找通判大人的,掛不得了。” “不知道是哪里的官家?瞧著倒是有些氣派。” “我瞧像是帝上京來的,這紋路我從前見過,帝上京里頭的大官兒,都愛這種紋路,說是什么。。低調卻又不失沉穩!” 身后一群人嘰嘰喳喳個不停,常護都沒理,翻身下馬之后,撩起馬車簾子道:“哥,我去叫門,你們現在馬車上等會兒,讓鄭鶴年那王八羔子出來親自接咱們!咱們來得突然,他肯定措手不及!等著啊。。” 說完,清了聲嗓子,理了理衣領,余光瞄幾眼圍觀的百姓。 很好,都被他的帥氣完美吸引住了。 常護很滿意,昂首跨步朝著通判府走去的時候,覺得自己腳下生風,簡直就是萬眾焦點。 引領萬眾目光的常護剛到門邊,就被門口的小廝攔下來了。 “你誰啊?找誰的?這里是通判府你不知道啊?”門口的小廝很囂張,穿著一身黑紫黑紫的衣裳,襯得他這個人的面色看上去便印堂發黑。 常護抬手摸了摸下巴,哦了一聲:“通判府啊?很了不起么?” 可能是常護的表情太賤太欠扁了,語氣里又透著對通判府的極端看不起和不屑,那個小廝嘖了一聲,一直以為身為通判府小廝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打擊。 他顯然沒有聽見隔著老遠的鄉鄰們方才說的話是什么,也不認得門口聽著的馬車和轎子到底有什么講究,他當著常護的面擼了擼自己的袖子,被寒風吹得一哆嗦,又把袖子放回去,皺眉道:“你誰啊你?!再口出狂言的話,別怪我把你打出去啊!” 嚯,還挺兇。 常護縮了縮脖子,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位揚言要揍他的小廝。 個頭沒他高,大概在他鼻子這一截的位置,所以說話的時候他得仰視常護,然后用一種鵪鶉般搖頭晃腦的姿勢叉腰齜牙。 身板不夠結實,抗寒能力也不大好,看上去壯也完全只是因為衣裳夠厚的緣故。 常護算了一下,這樣的小廝。。他一口氣就能打翻二十個。 大伯說,不許打鄭鶴年,因為他有官職,不能打鄭鶴年的娘,因為她年紀大,可沒說不能打鄭鶴年管教得不好的小廝,這貨那么囂張,滿臉寫著欠扁,還揚言要揍他,把他趕出去,常護拍拍心口,在心里默念:我好怕啊,我是出于對自己的保護才動手的,可別怪我。 那小廝見常護杵著不動,提了棍子要上來,正好常護心里的話默念完,順手就握住了棍子的另一端,突然詭異的對他笑起來:“哎喲,武器都給我準備好了?那多不好意思。” 他嘴上說著不好意思,行動上可半點沒覺得哪里不好意思。 那小廝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手上的棍子就已經被常護奪了過來,隨后他只看見常護咧嘴笑出來一排白森森的牙齒,之后那棍子。。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常護倒是留手了,沒朝死里打,但這人殺豬般的叫聲還是頗有穿透力。 常守一聽這聲兒便撩起簾子來看,果然。。常護心里憋著火上門來,不鬧出點動靜是不肯安分的了。 這樣也好,免了他還要去通傳,不多時,鄭鶴年就親自出來了。 常護背對著他,他還沒看出來這是誰,畢竟多年都沒有見了,彼此之間的印象都生分不少。 “何人放肆?!”做了兩年通判,為官的氣勢鄭鶴年還是拿得出來幾分的。 只可惜,他這氣勢十足的一聲吼,并沒讓常護立刻住手,那小廝還想喊大人救命,又被常護幾棍子打下來,算是老實了。 打完,常護才扛著棍子歪過頭,對著鄭鶴年抬了抬下巴:“喲,姐夫親自來了啊,你這下人實在太不懂規矩了,所以我幫你教訓教訓,免得以后真得罪了什么大官人,他自己死了不足惜,還得牽連姐夫你,就不對了,姐夫你說是不是?” 鄭鶴年一口氣噎住還沒說出來,常護又把棍子一扔,拍了拍手:“不客氣不客氣,不用謝我!” 誰要謝你了?! 鄭鶴年又噎住一口氣,好半響才深吸口氣緩過勁兒來,還沒說話,常護又側過身,大力的在鄭鶴年背上重拍了幾下:“我哥也來了!就在馬車上呢!哎呀不用親自迎接不用親自迎接,你看看,一家人,你整得那么客氣干什么。” 說著,大手一推,就推著被他拍得劇烈咳嗽的鄭鶴年往馬車邊去了。 被常護趕鴨子上架似的推過來的鄭鶴年還是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常守先從馬車上下來,鄭鶴年正要跟他說話,就見馬車上又下來一個人。 這人鄭鶴年沒見過,楞了一下,問道:“這位是?” 常護咧嘴笑,笑得假得很:“你還不認識吧?不認識就對了,這不是專程帶來給你看看的么?這位是我表弟,常思安。” 鄭鶴年頷首,沒太重視,轉身剛要和常守說話,常護一個大喘氣,又道:“他爹是督察院御史,帝上京常家那個,也是我大伯。” 這下是真嗆著了。 鄭鶴年捂嘴咳嗽半響,震驚的抬頭:“大伯?你爹還有個哥?!” 常護笑得更假一些:“有啊,怎么,縣令不能有當御史的哥哥啊?” 鄭鶴年連忙搖頭說不是,再跟常思安說話的時候,都透了兩分客氣。 在外頭說話不便,鄭鶴年讓人把馬車都安排下去后,看了一眼常護招呼著跟上一起進去的不知道是家丁還是打手的人,他們專程帶這么多人過來干什么? 常護像是鄭鶴年肚子里面的蛔蟲一樣,看他望過來,立刻就道:“這不是久了沒走動,我和我哥到了帝上京以后就想著都是自家親戚,怎么著也要帶表弟來看看jiejie不是?再說了,jiejie剛剛生了孩子,眼瞧著我家表弟也要離京赴任了,恐怕就這一次機會能見見了,下回再碰面,也不曉得是什么時候去了,不過你是知道的,帝上京家大業大的,規矩也多,出門必須帶這么多人護著!攔都攔不住!” 鄭鶴年干笑了兩聲,不好再說什么,領著一群人往里面走。 干干凈凈沒幾分鐘,又聽常護道:“我jiejie呢?如今可還好么?” 鄭鶴年應道:“好,她一切都好。” 常護猛地握緊了拳頭,險些因為鄭鶴年這話給他一拳。 不過他忍住了,那個老太太的變臉他還沒看呢! 都這個時候了,看你們還怎么裝大王八! 這般想著,常護的氣才終于順了點,到了大堂里面坐下后,光是站在他們三人身后的家丁就足足擠滿了空間。 鄭鶴年獨自坐在對面,咽了口口水,這段時間常暖情緒很好,不哭不鬧,成天看著開開心心的,想必是已經消氣想開了,所以鄭鶴年完全沒有想到常護他們此行過來究竟是干什么來的,更不知道常暖早就已經寄了信出去,是下定決心要離開了才這般釋懷。 他倒是曉得常護一直是這般張狂性子,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大難臨頭了。 坐下來之后,常護便不說話了。 他主要是負責張狂及膈應人,真要說事兒,還得常守來。 不過常守還沒開口說要見見常暖,外頭突然就進來了個老太太。 大半得甚是艷麗,比小姑娘還穿紅戴綠得厲害,常護睜大瞪圓了眼睛,要不是鄭鶴年喊了一聲娘,誰跟他說這是當年漢縣那個老實巴交的農婦人,常護都是笑掉大牙說那人眼瞎了。 如今看來,眼瞎了的人恐怕是他。 “我的天。。”常護看了幾眼便抬手捂住眼睛靠在凳子上輕揉。 鄭夫人這兩年算是使勁把自己之前大半輩子都沒享受過的東西全部享受了一遍,因為要享受的實在太多了,她也不嫌重,什么首飾鑲金戴銀看著貴重,就往頭上插,往耳朵上掛,往脖子上的戴,常護看著都替她脖子疼。 除此之外,手上每根手指都戴滿了戒指,玉鐲更是一手一只樣式光澤都不同的。 她身上裹著裘衣,看上去像是赤狐皮的,雖然不算什么太貴重的東西,但是對于鄭夫人來說,已經是她從前想都不敢想的東西了。 鄭鶴年攙扶她坐下后,常護才睜開眼睛,適應了一點鄭夫人這清奇的裝扮。 她做了幾十年的農婦,這兩年卻學起來要做貴婦人了,只可惜,上了年歲,腦子總是跟不上,學也學得不倫不類,不像常暖這樣從小將養出來的閨秀,舉手抬足間皆是教養和氣質,鄭夫人這坐姿別扭,喝茶的手勢別扭,她一開口說話,就連腔調,都故意掐著嗓子學人家黃鸝鳥兒般清脆的聲調。 常護沒忍住,喝到嘴里的茶又噴回茶盞里。 這屬實像村口那只老得叫不動的大公雞。 鄭夫人瞪了常護一眼,在她的記憶里,常守常護以及常暖,都只是漢縣小小縣令的孩子。 他們現在跑上門來干什么?鄭夫人可不樂意家里再住幾個閑人,光是一個常暖,就已經很花錢了!更何況還生了個小的! 不過。。鄭夫人看一眼常思安,這人倒是從來都沒見過。 見鄭夫人注意到常思安了,常護樂了,茶也不喝了,放在一邊,這會兒鄭鶴年還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把方才從常護那里聽來的話告訴鄭夫人,得虧鄭夫人爭氣,開口就奔著常思安去:“這是誰啊?你們兩個來就算了,怎么。。怎么還帶這么些人來呢?!縣上吃不起飯了?!通判府可也養不起那么多人的啊!” 常護忍住笑,見鄭鶴年尷尬的拽了他娘要說話,立馬站起身來大聲開口:“哎喲!這不是鄭大娘嗎!如此打扮,我可是一點兒沒認出來!這兩年過得可真好,您瞧瞧,這面色,這身段,可算是享福了。” 鄭夫人被常護一驚一乍的唬得一愣,胸無點墨,聽不懂常護嘲諷自己,還笑起來,拉了拉自己的裘衣:“是嗎?我也覺得挺好的。。” 話未說完,常護就把她拉了起來,領到了常思安跟前:“鄭大娘,你好好瞧瞧,這是誰?” 鄭夫人懵了,聽這口氣,好像她應該認識似的呢? 是以。。蒙圈的鄭夫人當真就認認真真的打量起常思安來,用她并不怎么靈光的腦子使勁想了很久后,遲疑的搖了搖頭:“我。。我不認識他啊。” 中間鄭鶴年無數次試圖上前插話,都被常守給攔下來了。 常護聽鄭夫人回答,立馬道:“您當然不認識啊,這不是專程帶來給您瞧瞧么?” 鄭夫人哦了一聲點點頭,覺得有點不對,還沒琢磨明白是哪里不對,常護又大聲道:“鄭大娘,您可要記好了,這位的身份可不得了!” 鄭夫人又愣住,連連點頭。 常護咧嘴一笑,拍了拍常思安的肩膀:“我表弟,他爹是督察院御史,也是我大伯。” 怎么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害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