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冤家路非常窄
常家是個非常中庸的家族。 放在滿朝文武中,不是最拔尖的那個,卻也絕對不會是最差的那個。 保持中游偏上的水準,對于同階很多家族來說,已經算是拼盡全力的事情,對于常家來說,也算是個拼盡全力的事,但常家是拼盡全力不讓自己過于出彩,說起來特別氣人。 常家祖訓上,有一條明文規定。 身為常家子孫,但求平安康健,不求潑天富貴。 真要算起來,常家積攢下來的家族底蘊,是遠遠比如今風光的王家更深厚的。 常家是世代讀書人,到了常護的爹那一輩的時候,常家才算是出了真正意義上的一個大官:督察院御史,常深遠。 常深遠作為常家的第五代長孫,自小念學便是拔尖的。 參加第一年科舉,便直接考到了殿前三甲,非常對皇上的胃口,前途一片光明,未來如他的名字一般,深遠不可限量。 長子有此功名,身為次子的?;搓枺阒\了個縣令的散差事,年紀輕輕上任,遠離帝上京了。 兄弟兩一人風光,一人低調,再次將常家拉回中游偏上的水平,使得常家能夠中庸,非常中庸。 可只要是熟悉常家兩兄弟的人都知道,弟弟?;搓柕奈膶W,是絕不低于常深遠的,就是這么個原能夠同樣拔尖,一舉將常家推向上位家族的常縣令,卻將這大好的機會生生搞砸,考中個舉人,便瀟灑上任去了。 非常的氣人。 ??h令在任期很長,非常長,仿佛是打定了心思,只要常深遠在督察院御史那個位置上一直坐著,他就能把常縣令這個官職也給坐穿了一般。 他為官清廉,口碑名聲都極好,這么多年,人人都說,常縣令什么都好,就是運氣差了一些,哪怕是天上下的是黃金雨,地上鋪的是寶石路,??h令都能精準的避開每一滴雨,繞開每一條路,扎扎實實走在為百姓服務的縣令之道上,升官加爵這樣的事,就是擺在??h令的腳跟前,他也能臨門一腳,踹給旁人。 事實上,常淮陽運氣不差,人也不傻,這些年越發和藹慈祥的微胖面容,也漸漸收斂了年輕時候的鋒芒。 常家人不愛名利,?;搓栍绕洳粣邸?/br> 在川渝金平城周邊的漢縣呆了二十幾年,?;搓柹畛恋膼壑@片兇險至極卻又山靈水秀的地境。 他愛漫山遍野的嬌花綠樹,他愛熱情爽朗的地方百姓。 他愛極了這里的姑娘,南方曾有佳人如蘭,是他見過最好的人心和模樣。 而今他也常去西河橋頭的潑面館,辣椒要放三滿勺,花椒要擱一勺半,半碗下肚,滿頭滿身都是汗,再去橋尾要一碗酸梅湯,冰鎮過的,囫圇灌下去,夏日的風刮來,舒爽了。 當年這樣吃東西的姑娘已經沒了,葬在漢縣后山上她自己選的風水寶地,?;搓柮看稳タ此?,都要帶上一壺芝蘭酒,拔了雜草席地坐,說一聲我來看你了,一直悶聲到日落,也說不出幾句話來。 常護在家里是老幺,往上數有個大jiejie和二哥哥,兩人都是溫和性子。 大姐早幾年就嫁了人家,大姑爺家也是讀書人,沒兩年便考上了功名,做了朗州的通判,離得有些遠了。 常二哥幫著打理家里的莊戶也有幾年了,每年到了科舉應試的時候,?;搓柨傉f再等等,再等一等,這一等便等到常二哥年滿二十二了,也沒能走上考場。 他不知道父親在讓自己等什么,可常二是最沉得住氣的性子,書本功課一日都沒丟,只要?;搓栒f去考,他便能胸有成竹的走進考場。 這樣一個書香世家,偏偏就出了常護這么個刺兒頭,混世魔王。 竄天的性子,火爆的脾氣,念了一輩子書的常淮陽,鎮不住這個要拿拳頭說話的莽夫,一氣之下,就給扔到金平城的書院去了。 常護一出生,喻氏便驟然血崩,離了世。 按理說,喻氏已經是生過兩個孩子的人,不應當在第三胎的時候出這樣的事情,可往往天命是不講道理的,遇上了,便只能認命。 常護還小的時候,不太明白娘沒了是什么意思,等他懂事知道喻氏是因為生自己才沒了的時候,已經是捅上天的混賬性子了。 可這事從沒人怪過常護,常淮陽疼他,大姐和常二也疼他,是常護自己心坎兒里過不去,覺得自己不像個常家人,也不該是個常家人。 因為常護不念書不是因為不想念,而是因為不管他怎么念,他都念不好。 小時候家里請先生,常護沒少被訓斥,一篇三字經磕磕巴巴的背了十句,漲紅了臉,也想不起第十一句是什么,沒到這個時候,先生就會說,看看你二哥哥,像你這般年紀的時候,四書都會瞧了! 常護又羞又惱,晚上發奮躲在被窩里背書背得眼淚直掉,困得受不住了,第二日還遲到,又被先生一通罰站,還要抄寫。 后來打手心更是常事,努力學過也學不好的常護,不學了。 放飛自我后,常護發現自己當孩子王是個強項,領著一幫孩子上樹下河,摸魚打鳥,一把好手! 他也終于有了比常二厲害的地方,至少這些事,常二是絕對做不來的! 自打常護發掘了自己混世魔王的屬性,這個闖禍精在漢縣的名聲便日益壯大起來,到了最后,基本上每天都有鄰里到常縣令府上來告狀。 ?;搓柹盗?,連個小偷都沒有的漢縣出了個叫人頭疼的混賬,這個混賬好巧不巧,偏偏是眾人敬仰的常縣令的小兒子。 百姓們除了告狀,也沒別的辦法。 常護很得意,正值叛逆期的男孩兒愛做些特立獨行的事,彰顯自己的特別和不可一世。 常淮陽在家里冥思苦想了兩天,在得知金平城有位肖大小姐的時候,心一橫,敲定了主意,立刻就把常護給送走了! 到了金平城的常護依舊不改自己的臭脾性,沒出幾日,就把一幫人揍得服服帖帖,鞍前馬后,常護玩膩了做學院老大的游戲,又把矛頭對準了街上常出沒的一群小乞丐。 ‘為民除害’四個字,是當時常護領頭的口號。 把街上的小乞丐追得四處逃竄,碗都摔破好幾個的常護覺得好玩極了,沉浸在自己這種英雄主義里的常護,遇到了人生路上的第一塊硬骨頭:孟望。 當時那一幫小乞丐里,有個長得稍微壯一些的男孩,他領著小乞丐們回避了多次常護的鋒芒,畢竟他們都是無依無靠的人,并不想跟常護這樣的公子哥有什么沖突。 可是常護越發得寸進尺,在小姑娘被常護追得摔花了臉的那天,一直沉默著的孟望,扛起棍子,反擊了。 常護長那么大,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虧,兩人扭打在一起,被雙方的人拉拽開,才沒有受傷嚴重。 那之后,常護便跟孟望斗上了。 只可惜常護不如孟望這樣整日穿梭在大街小巷的人熟悉金平城,每次都被孟望放風箏似的牽著走,氣得常護忍痛把攢了小半年的零花錢全都掏了出來,買通了另一條街上年紀稍大些的幾個混混,連起手來,算是把孟望逮住了。 被幾個人壓得動彈不得的孟望眼神兇狠的看著常護,雖然一句話沒說,但常護那時候是很怕孟望的眼神的。 那時候常護說不上來那是種什么樣的眼神,后來過了很久他才知道,那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逼的狠了大不了同歸于盡的眼神。 他原本只是想教訓教訓孟望,找回幾分自己多年來一直維護著的面子。 可還沒動手呢,眼前就躥出來個穿得火紅的姑娘,掏了根木劍干脆利落的打在幾個小混混的腿上,身形一旋,就攔到孟望跟前去了。 她挑眉,干凈漂亮的臉上正義粼粼,木劍啪的往常護胸口一戳,大聲道:“常護!你再欺負人,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那是常護頭一回注意到同學院的姑娘。 漂亮,英氣,淡定自若又自信非凡。 一把木劍在她手里握著也握出了力頂千金的氣勢,常護盯著她想了很久,想起來她的名字:肖玉瓚。 川渝總都督的長女,在學院里面男孩子和女孩子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沒有什么交集,是以常護從沒有想到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認識到學院里面竟然還有這么好看的一個小姑娘。 只是這個小姑娘說話,未免太狂妄了一點。 “讓開!”常護齜牙,非常不爽,他把抵在自己胸口的長劍甩開,“別說我欺負姑娘!” 肖玉瓚抿嘴,揚了揚眉毛,她掃一眼那幾個小混混,歪著頭天真又甜甜的笑起來,那幾個小混混卻像是見了鬼一樣,在常護氣炸的罵聲中,轉臉就跑沒影了。 小半年的零花錢,打了水漂。 氣紅眼的常護撲向肖玉瓚的時候,還沒意識到自己面對的究竟是怎么個小姑娘。 挨了打站不起來的孟望就這么看著眼前這個瘦弱的背影,一套劍法使得干凈利落,比起常護野蠻使用暴力,她行云流水間,以四兩撥千斤的技巧,一一化解了常護的進攻,沒什么重量的木劍精準的打在常護每一個薄弱暴露的弱點處。 孟望都看傻了。 吊打,真正意義上的吊打。 打得常護渾身都疼,捂哪兒都來不及,最后只能抱著腦袋求饒,蹲在地上抬頭的時候,常護一雙怒火熊熊的眼眶里濕漉漉的,看上去是要被打哭了。 肖玉瓚沒管他,收了劍先去扶孟望,也不嫌棄他小乞丐臟,問他有沒有傷到哪里,還從腰間摸出來一塊碎銀子給了孟望,讓他去找大夫瞧瞧。 孟望拿了錢,說不上心里什么滋味,他倒是不需要,但是摔破了臉的小姑娘肯定需要,他看一眼肖玉瓚,悶聲捂住腰腹,轉眼就跑得沒影了。 常護蹲在地上兇巴巴道:“瞧見了沒!那是個小沒良心的!你救了他還給他錢,他連謝謝都不會跟你說!” 肖玉瓚回頭看他:“你以后再欺負他們,我還打你?!?/br> 常護哼一聲:“你拿武器!作弊!” 肖玉瓚走到他跟前蹲下來:“我不拿武器也能打你?!?/br> 常護放下手嚷嚷道:“看你是姑娘我才讓著你的!你下次再壞我好事,我不會手下留情了!” 說完話見肖玉瓚抬手,又下意識的抱住了腦袋。 肖玉瓚被他逗笑,但很快又收斂了笑意,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道:“欺負小乞丐算什么英雄好漢,你要是真厲害,練好了本領,咱們剿匪去??!你要是沒這個能耐脾氣,就知道欺軟怕硬,那我一輩子瞧不上你,你也一輩子別想打過我!” 說完,小人兒瀟灑起身,常護轉臉看過去的時候,才發現她還領著個八歲大的弟弟,小孩兒眼睛特別大,干凈透徹的看著他,肖玉瓚一過去,便乖乖的牽住她的手,漸漸走遠了。 . . . “她是金平城的女俠?!背Wo突然擰眉握拳高聲道,“什么笑話?!我呸!一群忘恩負義的東西說出來的話不如狗叫兩聲好聽!” 王博衍被他突如其來的氣憤嚇得一怔。 但很快,他就因為常護這句話,眉眼處和緩了下來,看向常護的眼神,也似乎順眼不少,他頷首,用非??隙ǖ恼Z氣道:“她一直都是?!?/br> 常護顯然還在氣頭上,他胸口起伏明顯,奈何實在文化有限,憋了半響,才道:“狼心狗肺的東西,不就是笑她嫁不出去么!不就是笑她一個姑娘家成日拋頭露面嗎!你給狗喂點吃的,狗還能記得給你搖搖尾巴,她為金平城的百姓做了那么多事情,到頭來落個全城的笑話!我呸!” 誰有資格說她?! 誰都沒有資格說她! 那些說她‘光輝歷史’過多,姑娘家家不夠端莊,戳她脊梁骨,笑她嫁不出去的人,全部都是當年仰仗過剿匪三杰,夸過肖家巾幗不讓須眉的人! 人心骯臟,人言可畏。 王博衍的眼神冷下來,他半垂眼眸,閃過幾分心疼,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但是從常護的反應和寥寥數語,王博衍已經能想到,肖玉瓚受過的委屈,絕對不止一點點那么簡單。 他不在她身邊的這十二年,她經歷過什么,得到過什么,最終又失去過什么? 光是想到自己和她之間有十二年的空白,未曾在她輝煌之時替她歡呼過,也未曾在她失意之時陪她共度過,王博衍的心就像是被一雙大手攥緊,一點兒也喘不過氣來。 “苦么?”王博衍突然開口。 常護剛收斂了兩分火氣,聽到王博衍的話完全反應不過來:“什么?” “那時候,她痛苦么?”王博衍抬眸。 常護抿緊嘴唇,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臉色突然變得非常難看,他想了很久,才道:“苦吧,我都替她苦,那些事落在咱們老爺們兒身上,扛一扛也就過去了,可她是個姑娘啊,鋼筋鐵骨,那也是個姑娘啊,怎么扛啊。?!?/br> 差一點,便沒扛得過去了。 王博衍握緊了拳頭,突然就什么都問不出來了。 眾人廣傳的笑話,她一定聽過千次萬次,金平城人人都說,如今到了帝上京,依舊人人笑著說。 她也笑著聽,滿不在乎的樣子。 可心里呢? 不痛么? 曾經豁出命想要完成的信仰,最終變成世人口中津津樂道的笑話。 肯定很苦,肯定很痛。 但是苦過,痛過,最難熬的時候,自己都不在她的身邊,王博衍捏得手臂微微發抖,一向聰明又自負的人,突然失了主意,只剩無措。 馬車微顫了一下,拉回王博衍的思緒,常護已經撩了車簾,探了半個腦袋出去。 剛露臉,就瞧見了常深遠黑成煤炭的臉色,正站在府門口,遙遙將他望著。 常護把車簾一放,回身就拽住了王博衍的胳膊,一臉正色道:“大哥,肖玉瓚是我老大,她現在嫁了你,你就是我親大哥了,一日為大哥,終生為大哥,趕明兒我就帶著孟望那個不成器的小弟,帶酒親自上府拜把子,大哥,救我!” 王博衍嫌棄的看他一眼,硬生生沒能把他的手從胳膊上擼下來。 是以常護就這么掛在王博衍的胳膊上,貼著他身后下了馬車。 常深遠氣得腦仁兒疼,看見王博衍之后先是楞了一下,隨后立馬想明白了一些東西,兩人互相作揖寒暄,常深遠看一眼常護,咬牙道:“常護!還不快過來!這般拽著王參將,成何體統!” 常護吐吐舌頭,迂腐老頭的話聽不得,他要是過去,除非腦子給車輪碾了! 王博衍心里嘆口氣,道了聲無妨,常深遠瞧他是要管這事兒了,臉色終于和緩了幾分。 姜寶琴鬧事的功夫,常深遠是一向有所耳聞,避而遠之的,昨天!他專門拎著常護的耳朵,叮囑了八百遍!別招惹兆華,別招惹兆華! 他真是特別聽話,今兒一出門,就把兆華招惹了! 常深遠氣得肺疼,琢磨著逮住常護去道個歉,興許事情還能和平解決,這要是鬧到皇后耳里,怕是一頓板子挨定了! 現下看見王博衍,常深遠心里頭有了底氣。 兆華嬌蠻,但若是王博衍肯幫著說話,想必這事兒能輕松揭過去。 果不其然,姜寶琴聽說王博衍在常府門口等她,立刻就把火冒三丈的事情給拋到腦后了,她跑著過來的時候像只花蝴蝶,常護看得咋舌,心想眼前這個嬌滴滴的姑娘和之前那只母老虎真是一個人么? 隨后姜寶琴軟出水的聲兒喊道:“博衍哥哥。。”喊完,瞧見王博衍身后的常護,常護對她咧嘴假笑,換來姜寶琴又兇又惡的回應,“好哇!你在這兒!滾出來!” 前后兩句,天上地下的差別,常護無語望天,只能感慨一句大哥牛逼。 后面王博衍跟姜寶琴說了什么常護沒仔細聽,但他倒是把姜寶琴從一臉憤然恨不能把他生吞了的表情到最后嬌俏乖覺,樂呵呵笑起來的模樣記得一清二楚。 這女人學過變臉? 不過這不是大問題,好消息是姜寶琴讓人撤了常護的畫像,這事兒就算是過去了,常護非常不走心且干巴巴的道了聲歉,顯然姜寶琴也根本不在乎。 她一定要讓王博衍送她回去才肯罷休,是以目送王博衍離開的時候,常護在心里默念了一聲大哥,我對不起你。 念完,常護看一眼站在不遠處同樣面色和氣,保持著得體的常深遠,嘿嘿笑了一聲:“大伯,你看這事兒,不是解決了么?” 常深遠深吸口氣,轉動眼珠,看向常護:“欠王參將如此人情,便是你說的解決了?” 常護不吭聲了。 的確是好大一個人情,但以他和肖玉瓚的關系,王博衍總不能真記著這點小事的吧? 常家不欠人情,這是祖訓,不怪常深遠會生氣。 “跟我回去,好好把家規祖訓抄上一百遍!抄不完,不許再出門!”常深遠哼了一聲,他自認為自己對這個侄子嚴厲盡責,才是親伯父該做的事情,淮陽把他送來,不也就是為了這個? 只可惜,常深遠到底還沒跟常護相處久了,習慣了自己一聲令下,小輩乖乖領罰的生活,他根本沒想到常護這人從來不應該按常理來推斷。 他話音剛落下,常護便大聲道:“大伯!我想起我還有東西落在王家了!我去去就回!” 說完,腳底抹油,常深遠回頭的時候,人已經跑沒了。 常護跑得飛快,笑話,就算要抄家規祖訓,也得等他常小爺把今天浪完了再說,大好時光,乖乖領罰?想都別想! 他嘿嘿一笑,一個勁兒回頭看,發現沒人追上來,正準備跑過眼前的轉角就停下來的時候,徑直和轉角處走來的人撞了個正著。 兩邊人都摔了個猝不及防,常護捂住屁股,瞪眼抬眸:“誰?。 ?/br> 不看不要緊,這一眼,常護傻了,他望著眼前人,坐在地上半響沒想起爬起來,對面那人似乎也沒反應過來,好幾秒后,兩人才異口同聲的道: “常護?!” “寧慕心?!” 寧慕心突然就笑了,看上去更像個冷面魔頭,她穿著一身黑衣,特別的英氣,此時臉上更帶了一種似笑非笑的怒意:“你來帝上京了?” 常護爬起來,臉色也不好。 今日出門沒看黃歷,說話招災,走路闖鬼,冤家路窄,特別的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