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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有姝在線閱讀 - 有姝_分節(jié)閱讀_84

有姝_分節(jié)閱讀_84

    郕王慢條斯理地解開衣帶,露出雖然蒼白卻足夠強健的胸膛。有姝盡量目不斜視,咬破食指在他左胸畫了一道移形符,末了把紅心拍入內(nèi)腑之中。

    張貴看得一愣一愣的,驚駭?shù)?,“符紙呢?怎么沒了?果真入了王爺左胸?”

    “待我看看?!庇墟瓘鸟籽灷锬贸鲆粔K鏡子,掐了幾道法訣。這塊鏡子乃當(dāng)年孽鏡地獄里的其中一塊切割打磨而成,不說堪破時間與空間的壁障,穿透rou身還是十分容易。

    一陣微光閃過,鏡子里慢慢浮現(xiàn)許多虛影,然后變得凝實而又真切。郕王與張貴湊近一看,竟見里面跳動著兩顆心臟,其中一顆似乎很薄,與另一顆緊緊貼合在一起。

    “這就是我的心臟與那張符箓?”郕王按揉左胸,感覺十分奇妙。

    “沒錯。我的鮮血對邪物具有致命的吸引力,而彼岸花乃地獄之花,其香氣與我的鮮血不相上下。若你果真中了咒術(shù),詛咒之力定然會不受控制地轉(zhuǎn)移到符箓上?!庇墟捯粑绰?,郕王就開始心臟絞痛。

    “沒事,別怕,等詛咒之力完全轉(zhuǎn)移過去就好了。相信我,我不會害你。即便我死了,也會護你周全。”這句話常常從主子嘴里說出來,現(xiàn)在終于換成有姝。

    郕王自是對少年深信不疑,一面擺手遣退張貴,一面咬牙忍耐。而在孽鏡中,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正從心竅中鉆出,先是兩個巨大的螯肢,后是細長的鉗足,最后竟揚起一條帶著毒刺的尾巴。

    “蝎,蝎子?王爺?shù)男呐K里怎么鉆進去一只蝎子?它如何活下來的?”張貴嚇得面無人色。

    郕王緊盯孽鏡,眸光電閃。有姝握緊他冷汗涔涔的手掌,解釋道,“這并非真的蝎子,而是咒術(shù)形成的邪物,正是因為它常年作祟,你的心臟才總是劇痛不已。再忍一忍,馬上就不疼了?!?/br>
    隨著他話音漸落,黑色蝎子已爬到符箓上,擺動尾巴狠狠哲了一下。張貴連忙捂臉,不敢多看,蓋因這一下實在是太狠了,竟連符紙都被刺破一個大洞,若是換成王爺?shù)男呐K,那該多疼??!

    “鬼醫(yī)大人,符紙能頂多久?再來幾下許是就不中用了吧?”他憂心忡忡地詢問。

    郕王還沉浸在心絞痛的余韻中,暫時開不了口。有姝一面幫他按揉胸口一面篤定道,“不管下咒者道行多高都奈何不了這張?zhí)嫘姆偨萘它S泉水,可回溯時光自動補全?!?/br>
    他舉起鏡子,好叫主子看得更清楚,只見方才還破了一個洞的符箓,現(xiàn)在又完好如初。那蝎子連哲兩下就附著在上面不動了,可見下咒者最主要的目的不是弄死郕王,而是盜取他的帝氣。當(dāng)然,若是他們聽說鬼醫(yī)的名號又該另當(dāng)別論。

    有姝懊惱自己行事太過沖動草率,但木已成舟,只得將錯就錯,干脆擺開陣仗與躲藏在暗處的妖邪斗上一斗,反正鬼醫(yī)的名聲已經(jīng)宣揚出去,再如何低調(diào)也于事無補,倒不如怎么張揚怎么來,反而有可能令下咒者自亂陣腳。

    見主子暫時擺脫了咒術(shù)的威脅,他鋪開一張宣紙,寫下固本培元的藥方,恰在此時,一名侍衛(wèi)在外稟報,“王爺,周大夫遣人送來一盒速效救心丸,讓您先行驗看藥效?!?/br>
    周妙音個性十分好強,否則在冀州的時候也不會與太守夫人杠上,更不會把裝神弄鬼的道士和賣假藥的宋忍冬逼得走投無路。她極為看重郕王,亦十分需要王府首醫(yī)的名頭,故而這些天在默默調(diào)節(jié)心態(tài)的同時也沒忘了研制新藥??傊蚨ㄖ饕獠荒茏屚鯛斂幢?,即便對手再強大,能力再詭譎,也要爭上一爭。

    有姝其實并不討厭周妙音,之所以針對她不過是為了把主子搶回來罷了,那所謂的十局之約早被他拋到九霄云外,見了藥丸才堪堪想起來。

    “研制成功了?讓我看看?!彼〕鲆涣K幫?,放在唇邊舔舐。

    郕王盯著他粉紅的舌尖,啞聲詢問,“藥效如何?雖然我現(xiàn)在用不上了,但若是真的有效,對罹患心疾的人而言不啻于一大福音?!?/br>
    有姝終于明白周妙音暗藏的底牌究竟是什么,正欲答話,一枚折疊成紙鶴形狀的傳訊符就從窗口飛進來,李狗蛋連珠炮似地說道,“大人,周大夫找到小的,說是要推介第二個病人給您,問您什么時候能回來。王公子您還記得嗎?不過三天,他已經(jīng)瘦得脫了形,您再不來,他怕是沒幾天好活了?!?/br>
    王公子?有姝拍撫額頭,恍然大悟。既接了賭局,他也不會半途而廢,況且為了打草驚蛇,還得把自己的名聲弄得更大更響亮才好,于是立刻趕往仁心堂。郕王與張貴也一塊兒跟去看熱鬧。

    神農(nóng)街已經(jīng)炸開了鍋,起因不是病入膏肓的王公子,也不是被圍追堵截的周大夫,而是李狗蛋放出的一只紙鶴。若非親眼所見,誰也不會相信一只紙鶴竟然活了,還扇扇翅膀飛走了。當(dāng)李狗蛋把它拿出來,說能聯(lián)系到自家大人時,圍觀者還當(dāng)他腦子進了水。但事實證明,一旦牽扯到那位大人,沒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周妙音仰著脖子看紙鶴飛走,臉上再次被深深的迷茫和nongnong的自我懷疑充斥。

    李狗蛋用極為不舍的眼神放飛紙鶴,這才沒好氣地道,“等著吧,我家大人兩個時辰之內(nèi)必定趕到。”這只紙鶴被他捂了好久,原打算當(dāng)成傳家寶一代一代傳下去的,現(xiàn)在全泡湯了。

    圍觀者,包括王家眾人,都已安靜下來,唯獨五花大綁的王公子還在叫囂,“周大夫,給我一口飯吃吧!周大夫,求你行行好!”一聲接一聲有如魔音灌耳。

    周妙音抱住腦袋,心緒煩亂。

    無需兩個時辰,只短短半刻鐘,鬼醫(yī)大人就乘坐王府的馬車到得仁心堂。圍觀者見他下來,連忙飛奔倒退,空出好大一片位置,吵嚷聲也似凝固了一般戛然而止。

    “大人,您總算來了!民婦給您磕頭,求您救救我兒!”王夫人噗通一聲跪下。

    有姝避開她,徑直走到王公子身邊,既不把脈也不問診,只仔細看了兩眼便擺手道,“抬進仁心堂里去吧。”話音剛落,仁心堂周圍的空氣就扭曲一瞬,只能看得見卻摸不著的朱漆大門吱嘎一聲自動打開,露出纖塵不染的前廳。

    在圍觀者既敬畏又狂熱的目光中,有姝緩步踏了進去,先把主子安置在主位,怕他冷著又給貼了一張烈火符,這才洗凈雙手。

    周妙音鍥而不舍地追問,“宋掌柜,王公子究竟得了什么病?”

    “他并未得病,而是撞了邪?!庇墟讣庖欢秾⒛耢o心符點燃,扔進茶碗里化成符水,喂給病床上的王公子。在符水入喉的一瞬間,狂躁的王公子就安靜下來,眼皮微微開合,似乎快睡著了。

    兒子已經(jīng)三天三夜未曾合眼,王夫人生怕他再鬧下去會力竭而死,見此情景不由心頭大定,暗暗喟嘆道:還是鬼醫(yī)大人靠譜,早知如此,當(dāng)初斷然不會把兒子送去周氏醫(yī)館,平白耽誤了大半個月。

    “撞邪?”周妙音尾音拖長,習(xí)慣性地露出懷疑表情,卻又很快收斂。

    有姝只淡淡瞥她一眼就開始畫符,先后畫了兩張,套疊在一起,然后遞給迷糊中的王公子。王公子聳著鼻尖嗅聞,仿佛覺得符箓十分美味,立刻奪過去大口咀嚼,末了狼吞虎咽。

    “你讓他吃紙?”不管看了幾回,周妙音還是習(xí)慣不了宋掌柜特殊的治療方式。

    王夫人狠狠瞪她一眼,斥道,“你懂什么?吃了符病才能好!”

    擠在門口觀望的路人連連點頭,心道可不是嗎!我們做夢都想求一張鬼醫(yī)大人親手畫的符。那足可以當(dāng)成鎮(zhèn)宅之寶一代一代傳下去!

    有姝也不搭理旁人,轉(zhuǎn)回去撫摸主子指尖,感覺還是熱乎的,心下稍安,叮囑道,“接下來的畫面有些惡心,你潔癥嚴(yán)重,先去內(nèi)室避一避吧?!?/br>
    郕王笑著擺手。有姝又勸幾次終是無果,只得鋪開符紙繼續(xù)描繪,最后一筆剛收勢,王公子就一面打滾一面哀嚎起來,怎么吃都不見長的肚子竟一圈一圈變大,把衣袍都撐裂了。

    “我的娘哎,這是咋啦?要爆了?”

    “大人,我兒怎么了?有沒有事?”

    有姝老神在在地吩咐,“抬一口缸來,要釀酒的大缸。離發(fā)作還有一會兒,且等著吧。”

    王夫人連忙命人去找大缸,圍觀者也紛紛幫忙想辦法,不出半刻鐘就沿街滾來一口,足可以裝下三四個成年人。有姝在缸底畫了一個禁錮法陣,又吩咐王家的仆役把王公子倒吊在大缸上空,末了負手等待。

    現(xiàn)場幾百雙眼睛全炯炯有神地盯著待產(chǎn)孕婦一般的王公子,竟讓有姝莫名想起一句話: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果然下一瞬,王公子便張開嘴,發(fā)出干嘔的聲音,緊接著有一團繡球大小的活物沿著他腸胃鉆入喉管,從齒縫中掉入缸底,發(fā)出吱吱吱聲響。

    “他肚子里有東西!”

    “是什么?聽叫聲像是老鼠?”

    “啊啊啊啊!是人!怎么會有活人在公子肚子里?”站得最近的一名家丁差點被嚇瘋。只見掉入缸底的并非動物,也不是蟲子,而是一個四肢枯瘦,肚子卻奇大無比的小人。他滿口利齒,皮膚起皺,眼球赤紅暴凸,正又蹦又跳地往上爬,卻仿佛被什么力量壓制住,每每跳到半空就砸在缸底,發(fā)出骨頭斷裂的咔擦聲。

    吐出一個不算,王公子竟又吐出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然后嘩啦啦一陣響,竟噴出密密麻麻一大群,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極其濃郁的腥臭味,更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吱聲從缸里不斷傳出。

    堅決不肯走的郕王已是一臉菜色,所幸有姝把咒術(shù)轉(zhuǎn)移到替心符上,否則他現(xiàn)在一準(zhǔn)兒發(fā)病。張貴欲吐不吐,只得掏出香帕捂鼻子,就連王公子的親娘都有些受不住,正趴伏在丫鬟肩頭,免得當(dāng)場癱軟。她哪里能想到兒子肚子里竟藏著這么多妖怪,一大缸啊!成百上千只!它們究竟是從哪兒來的?會不會鉆進別人體內(nèi)?

    思及此,大伙兒紛紛起了奔逃的念頭,卻又在瞥見云淡風(fēng)輕的鬼醫(yī)大人后穩(wěn)住心神,極為堅強地留下看熱鬧。

    周妙音也被嚇得夠嗆,卻又在好奇心地驅(qū)使下一步一步靠近大缸,想要看個清楚明白。她隱隱猜測,宋掌柜之前在缸底畫的圖案應(yīng)當(dāng)另有玄機,正是因為那個,這些小人才沒辦法逃出來。但人的肚子里怎么可能藏人,又不是寄生蟲!她拉扯頭發(fā),感覺自己快瘋了。

    王公子還在嘔吐,每吐出一個小人,氣色就好上一分,直吐了兩刻鐘肚子才徹底消下去,本來骨瘦如柴的身體竟豐潤了些許,青紫的皮膚也變成較為正常的蠟黃色。

    “我兒好了!他好了!”王夫人喜極而泣,緊接著又驚駭不已地問道,“大人,這都是些什么東西?怎會鉆進我兒肚子里?”

    “是人嗎?”周妙音顫聲補充。

    有姝淡淡開口,“不是人,餓死鬼而已。”

    現(xiàn)場冷寂一瞬就炸開了鍋,膽小者已經(jīng)調(diào)頭跑了,附送一串凄厲的尖叫,膽大者還在踮著腳尖往缸里看,表情越發(fā)狂熱。不愧為鬼醫(yī)大人,每次出手都不同凡響!

    第118章 醫(yī)術(shù)

    王公子還倒吊在房梁上,有如八九月孕婦的肚子已完全消癟,只偶爾吐出一口酸水,卻再也沒有老鼠大小的餓死鬼從喉頭冒出來。擺在他下方的大缸裝滿吱吱亂叫的小人,一個踩著一個往外爬,卻仿佛撞上一層無形的墻壁,又砰地一聲掉落回去。那場景說不出的怪誕可怖,令人只看一眼就頭皮發(fā)麻。

    王夫人惴惴不安地道,“大人,我兒肚子里還有鬼物嗎?可不可以把他放下來?”話音剛落,王家的仆役就齊齊退后一步,生怕被夫人喊去解繩索。一缸餓死鬼擺在公子腦袋下,誰敢靠近?萬一掉進去……那畫面太惡心,眾人不敢多想。

    周妙音卻麻著膽子走了好幾圈,一再追問,“這些是鬼?真的是鬼?”此前,她對鬼怪的所有認知不過來自于上一世所看的恐怖電影而已,卻從未想過在現(xiàn)實中會遇見。她需要好好消化一下,否則腦子要炸了。

    有姝并不搭理她,轉(zhuǎn)臉去看主子,見他正仰頭灌茶水,一副極力忍耐的模樣,便溫聲道,“要不你先回去?接下來我還要把他們處理掉?!?/br>
    郕王哪里肯在少年面前露出怯弱之態(tài),連忙收斂情緒,故作云淡風(fēng)輕地擺手。他并非害怕,只是受不了餓死鬼身上那股腥味,像死了許久又浸泡在臭水溝里的老鼠,也不知王公子本人恢復(fù)意識后該如何自處。

    有姝只得給他化了一張凝神靜心符,親眼看他喝掉才甩了甩袖子。百八十斤的大缸竟被他清冷袖風(fēng)推出去老遠,然后穩(wěn)穩(wěn)停住。原本擠在門口的路人連忙后退,免得被大缸撞上,表情越發(fā)崇敬狂熱。連各地藩王的探子都被這招唬得一愣一愣的,把鬼醫(yī)的實力和危險程度提升至最高等。

    “把人放下來吧?!庇墟瓟[手吩咐。

    王夫人喜極而泣,連忙命仆役把兒子身上的繩索解開,慢慢平放在病床上,又端來熱水清洗他臭不可聞的腦袋,接連洗了三四遍味道還是很重,惹得幾名丫鬟頻頻干嘔。有姝不免想起上輩子的自己,嘴角飛快翹了翹,從藥柜里找出一些虎尾蘭,讓李狗蛋煎成藥水替王公子沖洗。途中,王公子清醒過來,揉著肚子直喊餓。

    王夫人一聽見這個字就下意識地打哆嗦,驚恐道,“大人,他怎么還喊餓?是不是肚子里還有那個玩意兒?”

    “之前他吃進去的東西全用來供養(yǎng)餓死鬼,醒了又怎能不餓?”有姝從袖袋里摸出一張疊成三角形的陰陽元氣符,扔給虛弱不堪的王公子,命令道,“吃掉。”

    “你竟敢讓本公子吃紙?你是不是腦子有???”王公子近月來皆是昏昏沉沉的,又哪里知道鬼醫(yī)大人的名號,眉毛一豎便露出張狂之態(tài)。

    “不吃也罷?!庇墟讣庖徽?,符箓竟似活了一般,徑直飛向他掌心。

    王夫人哪里舍得退還鬼醫(yī)大人的符箓?這玩意兒若是拿去外面,能賣到萬兩黃金的價,莫說滄州府的權(quán)貴們搶破頭,便是各地藩王也趨之若鶩。她以平生最敏捷的動作把半空中的符箓截住,旋身就甩了兒子一巴掌,罵罵咧咧道,“你個孽障,竟敢對鬼醫(yī)大人如此無禮!若不是鬼醫(yī)大人救了你,你早就被餓死鬼吸成人干了!你給老娘吃掉,快吃??!”

    見兒子左右躲避,她干脆揪住兒子發(fā)髻,又命兩個身強體壯的仆婦掐住他下顎,硬把符箓?cè)M去。也不知符箓上施了什么神通,竟入口即化,不過片刻,本還虛弱得連站都站不穩(wěn)的王公子已是神采奕奕,臉頰豐潤,連蠟黃粗糙的皮膚都變得光澤許多。

    自己的身體,感受當(dāng)然比旁人更為深刻,王公子再不敢叫囂,又聽了丫鬟附在耳邊說的那些話,連忙跪下給鬼醫(yī)磕頭,目中滿是懊悔與驚懼的神色,及至見到滿缸餓死鬼,差點沒厥過去。

    圍觀者一面羨慕他好運氣,一面又鄙夷他膽兒小。鬼醫(yī)大人就在此處鎮(zhèn)守,有什么好怕的?還有幾個好奇心比較重,揚聲問道,“大人,他肚子里怎么跑進去那么多餓死鬼?這也太邪門了!”

    “不過是沉迷女色損了陽氣,又恰逢路邊有乞丐餓死,上去褻瀆了尸體,這才招致橫禍。餓死鬼這等邪物其實無需懼怕,他們大多孱弱,若你陽氣充足便不敢近身。”有姝一面說一面繪制冥火符,輕飄飄地扔進大缸。

    一股紫色火焰騰空而起,將仁心堂照得分外透亮,卻并無熱度,反而陰冷極了。路人連連后退連連驚呼,王家眾人則抱在一起互相取暖。但缸里的餓死鬼卻仿佛掉入了巖漿池,發(fā)出凄厲的嘶鳴,扭動著、抓撓著、蹦跳著,一只接一只化成飛灰。短短幾息過去,缸里竟空無一物,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覺。

    這樣的手段簡直通神了!路人大嘩,繼而跪伏一片。有姝卻依然從容淡定,指指大門,發(fā)出逐客令,“王夫人,王公子,你們可以走了,下回路遇乞丐,不說救濟,好歹不要作賤他們。再者,回去之后三月內(nèi)莫近女色,你現(xiàn)在本就陽氣大損,容易招惹邪物,若再xiele精元,也不知又會撞見什么。我鬼醫(yī)還有一條規(guī)矩忘了說,救過一次的人,絕不會再救第二次,你們好好惜命吧。”

    王夫人把腦袋都快點斷了,壓著兒子給鬼醫(yī)大人磕了三個響頭,這才千恩萬謝地離開。周妙音在門口徘徊不去,仿佛有許多話要問,卻見少年勾勾手指喚道,“周大夫,請你隨我來?!?/br>
    內(nèi)堂沒燒地龍,也沒燃炭火,卻溫暖如春。少年把容色蒼白的郕王扶到軟榻上安置,又給他蓋了一條薄毯,方徐徐開口,“你那玉佩可是傳家之寶?”

    周妙音心下悚然,立即握住頸間的玉佩,察覺自己反應(yīng)過激,忙緩和神色默默點頭。

    有姝把速效救心丸擺放在桌上,繼續(xù)道,“可曾留下祖訓(xùn),說傳女不傳男?”

    周妙音已完全不敢小看宋掌柜。她甚至隱隱有種感覺,只要這人想,世界上恐怕沒什么事能瞞得住他。分明穿著衣服,卻像是被脫光了一樣遭人圍觀,這感覺說不出得難受,周妙音咬緊下唇,澀聲道,“的確有這么一句祖訓(xùn)?!?/br>
    “那就沒錯了?!庇墟瓕⒁活w速效救心丸扔進茶碗里,待它完全化去才輕敲桌面。一只四肢枯瘦,肚子奇大的餓死鬼應(yīng)聲而來,尖聲尖氣地道,“大人有何吩咐?”

    郕王只挑高一邊眉梢,顯得很是興味,周妙音卻嚇得驚叫起來,“餓,餓死鬼?你不是把他們?nèi)珶藛??”好吧,她已?jīng)接受了妖魔鬼怪的設(shè)定。這個世界似乎沒有她想象得那般簡單。

    “這一只是我養(yǎng)的?!庇墟c點茶碗,命令道,“喝掉它?!?/br>
    餓死鬼不敢抗命,忙把腦袋埋進去咕咚咕咚豪飲,末了癱坐在桌子上露出享受的表情,卻又轉(zhuǎn)瞬變得狂躁不堪,連連喊餓。有姝扔給他一枚陰陽元氣符,待他火急火燎地咽進肚子,這才好了,其表現(xiàn)與之前的王公子一般無二。

    周妙音終于意識到王公子的病竟是自己的靈泉鬧出來的,臉龐忽而漲紅,忽而鐵青,忽而又因羞愧內(nèi)疚變得蒼白不已。

    有姝也不為難她,徐徐道,“萬物皆有靈,亦具備獨特的屬性,有五行之分,陰陽之別。你玉佩中容納的靈泉乃極陰屬性,女子用了可補充元氣、美容養(yǎng)顏,甚至洗髓伐經(jīng),但若是男子用了……”

    未盡之語,周妙音自是明白,因打了太多雌性激素而導(dǎo)致性轉(zhuǎn)的男人她也不是沒見過。她死死握住玉佩,內(nèi)心充斥著前所未有的恐懼。靈泉和空間是她立足異世的根本,原以為能藏一輩子,卻沒料會被宋掌柜一眼看穿。對方想怎樣?殺人奪寶?王爺又會怎樣?幫我還是幫他?

    周妙音眼里噙著淚,絕望地朝郕王看去,卻見對方微笑擺手,目中竟無一絲一毫驚詫與貪念。

    那邊廂,有姝也淡聲道,“你放心,我還看不上你那點東西,只是想要告誡你切莫濫用靈泉。這口靈泉陰氣極重,是蓄養(yǎng)厲鬼的最佳場所。你方才也看見了,但凡鬼物沾染了它,陰氣必然沖天而起。世間一切都講究一個陰陽平衡,鬼物要想修煉進階,在補充陰氣的同時必要吸食陽氣,補充的陰氣越多,吸食的陽氣也就越多,這便是厲鬼弒殺的根本原因。王公子體內(nèi)原本只附了一只餓死鬼,只需禁欲幾日補足陽氣就能令他自動離開,但你卻擅自調(diào)合靈泉給他飲用,導(dǎo)致餓死鬼陰氣大盛,從而招來許多同伴。他們一面啜飲靈泉一面吸食王公子的陽氣,再喂下去早晚要出人命。”

    周妙音掌心灼熱,感覺自己握住的不是什么傳家之寶,而是一塊燙手山芋。她從不知道原來一口靈泉竟也有如此多的道道,若宋掌柜不點破,怕是會招惹更可怕的妖邪吧?

    她連忙去解脖頸后的繩索,卻被宋掌柜阻止,“玉佩有靈,會保護你免遭邪物近身,但你若是擅自給別人使用,是福是禍就未可知了。”話落點了點桌上的速效救心丸,警告道,“更不要隨意調(diào)合在藥丸中拿去販賣?!?/br>
    所幸他及時蘇醒,若再晚上幾年,主子豈不就變成了東方不?。克技按?,有姝不免抖了抖。周妙音也想到這一茬,臉色漲紅地看向郕王。郕王巍然不動的表情總算露出一絲裂縫,拿起一枚藥丸對準(zhǔn)陽光驗看,眸色幾度變幻。

    “對不起!是我魯莽了!”周妙音真心實意地說道,“多謝宋掌柜提點,也多謝王爺近年來的照拂?!眲e的暫且不論,單是這二人堪破她的靈泉卻并無殺人奪寶之心,就值得她敬佩感激。

    再三致謝又再三道歉,她眼眶通紅地道,“雖然如此,我周妙音卻絕不會輕易認輸。宋掌柜,你治的不是病,而是鬼,你與我走的本就不是同一條路,所修習(xí)的也不是同一條道,毫無可比性。但我還是要說一句,玄術(shù)并非萬試萬靈,你能治鬼驅(qū)邪,卻不一定能治病,某些病癥還得看大夫吃藥方能痊愈,所以余下的八場賭局我定然會全力以赴。如果百姓因為迷信你而不肯就醫(yī),只管往道觀里去求符水喝,你想想世上會平添多少枉死鬼?”

    這個可能性有姝自然也考慮過,他頭一次用平和的,欣賞的目光打量周妙音,卻被主子硬生生把下顎掰過去,還極其嚴(yán)厲地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