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師_分節(jié)閱讀_314
“你叫什么?”這人便是墨家后人? “……貳,貳貳。”那人盯著徐福咽了咽口水,面頰泛紅地道。 二二? 這是什么名字?他的父母起名時,難道偷懶到了這等地步? 還是嬴政偏轉(zhuǎn)過頭,低聲道:“他們多半都隱匿了姓名,二二乃是他投入墨家時的排名。” 原來如此。 徐福又瞧了瞧那人,頗為不修邊幅的模樣,見他望過去,那人還忙對他笑了笑。 見徐福瞧得久了,嬴政便拽了他一把,“走吧。” 徐福點頭,跟隨他往外走,“師兄可曾來看過?” “來過了,看過這些兵器后,國尉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啟發(fā),便匆匆離去了。” 徐福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地方。 若能這里面的武器能夠得到推行……秦國的軍隊,怕是當(dāng)真無人可擋了。但前提是……得有足夠的國力支撐。若是一味將國力消耗在戰(zhàn)爭之上,待到秦國一統(tǒng)之后,還將出大問題。 徐福已經(jīng)記不起,當(dāng)初為何秦朝時會民不聊生,引得陳勝、吳廣揭竿而起了。是因為胡亥繼任后的殘暴,還是因為隱患自秦始皇時便埋下了呢? 二人重新回到了馬車之上。 嬴政見徐福的神色并不如其他人那樣驚喜,反而還面色嚴肅,他不由得問出了聲,“可是這些兵器有什么問題?還是你有何不快?” “不是兵器,我也并無不快。”徐福搖搖頭,還是決定將心中的憂慮說出來,哪怕這些或許嬴政也早有準(zhǔn)備了。“阿政可曾想過,待到六國皆滅,天下一統(tǒng)的時候,若是國力因戰(zhàn)爭消耗過多,到了那時,無奈之下,只得加重賦稅,萬一引得百姓不滿,該如何是好?” 徐福這話就像是在人最高興的時候,一盆冷水咣當(dāng)澆了下來。 若是換做他人,絕對激怒嬴政了,偏偏此時說話的人是徐福。除去剛開始的不快之后,嬴政的心底反倒?jié)u漸涌起了喜悅。徐福如此為他cao心,愿意為他思考這些事,那不正是因為將他完全擱在了心上嗎?若是徐福還如從前那般沒心沒肺,又怎會在他面前提起這些? 嬴政本就不是聽不進建議的人,何況當(dāng)說話的人是徐福時,他就更能聽進去了。 “你說得不錯。”缺乏物力,將會成為將來的一大的隱患。多少國家都是被物力所拖垮的。“寡人會細細思考的,這等煩惱之事,你便不要深思了。”嬴政抬手輕撫過徐福的頭頂。 徐福將說出口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的話有些敗興,但是已經(jīng)說出來了,又不能收回去。他抬頭看了一眼嬴政的臉,面上帶笑,眸光柔和……徐福心底松了一口氣。 嬴政將徐福攬到身邊,好讓他靠在自己的懷中休息。 一時間車廂中安靜了下來。 徐福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他突然想到了燕國。 他已經(jīng)有段時日沒聽見姬丹和公子遠的消息了,那二人,或許是死了,也或者還活著,但徐福都不打算再過問了。 嬴政低頭看了一眼徐福的面容,抬手輕輕摩挲了一下他的下巴。 徐福毫無所覺。 馬車搖搖晃晃地前行著…… · 辰時,徐福睡得迷糊的時候,隱約聽見了胡亥說話的聲音,沒一會兒的功夫,徐福的被子就被重重一壓,胡亥就湊到了他的臉頰邊,吹著熱氣,“……父親。” 徐福被迫地睜開了雙眼,“做什么?” 胡亥面露失望之色,“父親忘了么?” 徐福與他對視一眼,“……忘了什么?”徐福從床榻上起身,順手將胡亥拉到了面前,捏了捏他的臉,瘦了些了…… “我的……” “生辰?” 胡亥雙眼微亮,連連點頭。 徐福站起身來,想要彎腰去抱他,但是卻悲哀地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大能輕松將胡亥抱起來了。胡亥也多有自覺,忙拍開了徐福的手,小聲說:“長大了,不要了,不要了……” 徐福的嘴角忍不住翹了翹,他牽著胡亥的手往旁邊走,“可洗漱了?” 胡亥點頭。 “吃過東西了?” 胡亥搖頭,“……等父親。” 徐福覺得他這模樣實在乖巧極了,忍不住又抬手捏了一把他的面頰,然后才叫來宮人,伺候自己穿衣洗漱。待一切完畢之后,兩人便坐在了一起用早膳。一人面前一盅湯。 胡亥體弱,徐福也好不到哪里去,補湯已經(jīng)成為二人的早膳必備了。只有天氣干燥、氣血正旺的時候,他們才不會用補湯,免得補得過了頭。 不等補湯用完,有一內(nèi)侍前來求見。 徐福將人放了進來,那內(nèi)侍滿面興奮之色,還不待他跪下開口說話,殿外突然又傳來一陣喧鬧之聲。嬴政大步跨了進來,面帶狂喜之色,身后的宮人險些跟不上他的腳步,只得一路小跑。 徐福忙站起身來,“可是有捷訊?” 嬴政臉上的笑容已經(jīng)徹底繃不住了,他在徐福面前毫不掩飾地大笑起來,“韓國捷訊!不,沒有韓國了!” 秦王政十七年,李信、內(nèi)史騰勢如破竹,一舉攻下韓國新鄭,并擒下韓王安。唯上黨不愿降秦,轉(zhuǎn)投了趙國。 這是嬴政滅掉的第一個戰(zhàn)國七雄,從此世上再無韓王。 徐福心臟砰砰作跳,張了張嘴,半晌卻說不出話來。 歷史的進程就這樣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前進了極大的一步…… 胡亥也跟著站了起來,“恭喜父王!父王今日得了這般喜訊,是不是送給我的禮物要更大些啊?” 嬴政心情正好,聞言過去拍了拍他的頭,“你這小子……想要什么?” “父王把扶蘇哥哥送給我吧。”胡亥舔了舔唇。 徐福轉(zhuǎn)頭看他,“你要扶蘇做什么?” “伺候我呀!小時候,扶蘇哥哥還會這么抱我,現(xiàn)在連面都見不著了……”胡亥不高興地嘟了嘟嘴,“連生辰也不見。” 徐福看了看嬴政,嬴政倒是并未生氣,他笑著又拍了一下胡亥的頭,“胡說什么呢?整日伺候你的人還不夠多,還想秦國公子來伺候你!” 嬴政的目光觸及到桌案上還未用完的飯食,道:“快些吃飯去。” 胡亥不情不愿地跟著徐福坐了回去,嘴里還嘟噥道:“……今日要帶我出宮過生辰嗎?沒出過宮,兒子快成土包子了。” 土包子這個詞兒不是這么用的吧? 徐福眉頭一跳,忍不住出聲打斷了他搗亂的行為,“你年幼時我們便帶你出過宮,何來沒出過宮之說?” “那時年幼呀,半點也不記得了,那就是沒出過了。”胡亥強辯道。 從燕國回來的時候,徐福都還在想,胡亥瞧上去成熟了不少,如今一看,倒還是那個只知吃喝玩樂折騰扶蘇的團子。 嬴政在徐福身旁坐下,瞇起眼問他:“那扶蘇和出宮,你選誰?” 胡亥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我選出宮。” 徐福實在忍不住了,“……哈哈哈。” 扶蘇還不如一個出宮的機會嗎? 嬴政也是哭笑不得,“滿足你這個愿望就是。” 胡亥點點頭,摸了摸肚皮,“父親,吃飽了。” “那就走吧。”徐福起身,卻突然看見殿門口正站著扶蘇,因為逆光的原因,他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胡亥順著徐福的目光看過去,差點把勺子飛出去。 “……啊,扶蘇哥哥。”胡亥一臉天真地跑了過去,抱住扶蘇的大腿,仿佛剛才選了出宮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樣。 扶蘇被胡亥抱得緊緊的,連躬下腰都困難,只能口頭喚了聲“父王”和“父親”。 嬴政都有些訝異,“何時回來的?”此時他應(yīng)當(dāng)同蒙恬在一處。 扶蘇面無表情地動了動腿,沒能挪得動,“……一個時辰前到的咸陽。” 徐福覺得有些好笑。 胡亥嘴上膩歪,但是把扶蘇說丟就丟。扶蘇嘴上不說,但還是趕在胡亥生辰的時候回來了。 徐福走上前去,捏了捏胡亥的臉頰,“差不多就行了,走吧。” 他們四人自從出了姜游那次意外后,便極少一同出行了,哪怕只是在咸陽城中走一走。不過如今扶蘇和胡亥都不是小時候了,遭遇危險也不至于手足無措了,于是今日出宮倒沒了什么限制。 他們坐上馬車出了宮。 一路走走停停,路過尉繚府外的時候,尉繚府中的下人認出了隨行的侍從,忙上前來請徐福進門。 徐福當(dāng)然不可能撂下嬴政等人就進去了,他正要婉言謝絕,就見尉繚快步出來了。 “師弟。”尉繚上前里,面上嚴肅的表情緩緩融化開,露出一個笑容來,“胡亥生辰,我沒甚可送得出手的東西。”“來人,將東西呈給庶長。” 一旁的下人趕緊上前,手中托著三個竹簡。 徐福在心中暗道一聲,又來了…… 這幾年,他的生辰,胡亥或扶蘇的生辰,尉繚都要以長者的名義送上禮物,而賀禮必然是竹簡,有時一個,有時兩三個。唯有嬴政生辰時,尉繚什么也不會給。不過也沒有什么差別。因為這些竹簡乃是集尉繚心血所成,最后都是落到嬴政的手中。 尉繚從不正面向嬴政表示自己的服從,但是送竹簡之舉,無疑已經(jīng)代表了他的軟化。 這樣的竹簡,哪里叫沒甚可送得出手的東西? 若這都叫送不出手,那還真不知什么才能送得出手了。 “多謝師兄。” 尉繚擺擺手,因著嬴政還在馬車內(nèi)的緣故,他便迅速退回府中去了。 徐福嘴角抽了抽,反手將竹簡遞給了嬴政。 嬴政將竹簡抓在手中翻看了一番,隨后遞給了扶蘇,“可能看懂?” 扶蘇認真點頭,“可以一試。” 完全游離在狀況外的徐福和胡亥,望了他們一眼,最后放棄了摻合進去,轉(zhuǎn)頭繼續(xù)去盯街上好玩的玩意兒了。 在咸陽城中肆意玩了一日,雖無什么有趣的玩意兒,但徐福還有點意猶未盡的感覺,他大約體會到了那么一句話的意思,“做什么不重要,和什么人一起才重要”。上輩子孑然一身,什么滋味都體會不到,這輩子倒是什么滋味都嘗全了。 …… · 在胡亥的生辰過去之后,韓王便投降了,嬴政立即設(shè)置韓地為潁川郡,令內(nèi)史騰任郡守,而后李信帶兵歸來。 受到熱切歡迎的自然便就剩下李信一人了。 一時間,他在朝中風(fēng)頭大盛,眾人皆道,他或許是未來的又一個王翦。這樣的話夸耀得多了,難免便有了捧殺之嫌,不過李信并不在乎。他升了爵位,賞了錢財,在殿上謝過嬴政之后,目光便不自覺地落到了徐福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