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師_分節閱讀_110
這些子孫是如何忍得住痛苦的? 那一瞬間,徐福的腦中閃過了無數的思緒。 就將這一次也當做是修行吧…… 徐福暗暗道。 “我與龍陽君打個賭。” “什么賭?”龍陽君微微皺眉,難不成使臣還不死心? “我便賭……我能改變他們的習俗!并且讓他們百年,千年,都不再用此習俗!”徐福遙遙一指,目光凜然,與龍陽君對視。 “如何改變?”龍陽君便理智多了,何況這等小事,值得使臣如此嗎? “你且看著。”徐福也不再多言,直接越過了桑中和蒹葭二人,跳下馬車頭也不回地朝那方走去,李斯驚了一跳,忙跟著下了車,桑中和蒹葭更是直接奔了上去。 龍陽君揉了揉額角,“真不知道,這秦國來的使臣,是當真膽大,還是有資本膽大……”說罷,他倒也沒有獨善其身,而是跟著跳下了車。 這頭的動靜引起了那邊人的注意。 圍住火堆的一群人,立時便轉過頭來,虎視眈眈地緊緊盯著徐福。 “你們還要做什么?”原先給他們指路那人,冷聲問道。就好像徐福一行人,入侵了他們的地盤,令他們瞬間緊張了起來。 桑中和蒹葭則是面色更冷地看了回去。 桑中和蒹葭身上氣勢明顯強盛了不少,那人不由得往后退了退,但是卻抓緊了手中的鐮刀。 徐福掃了一眼在火堆中倒下的婦人,突然指著她們大喊了一聲,“糟了!你們快看!還不快將人挪出來……” 那群人卻不為所動,冷聲問道:“你想做什么?走開!” 徐福朝桑中和蒹葭使了個眼色,隨后便又扮演起了自己的神棍,“你們可是為了讓以后的耕種更為順利?收成更好?” 那群人依舊警惕且冷漠地瞪著他,動也不動。 “你們還看不出嗎?如今你們這樣做,只會令你們的收成,越來越糟……幾年之后,連一頓飽飯也吃不上……” “胡說八道!”那高大男子站出來,高聲反駁徐福的話。 徐福看也不看他,轉而問道:“是從去年開始的吧……去年良田荒蕪,缺水厲害,收成減少,賦稅卻重,你們是不是十分慌亂?這才采用祖上流傳下來的習俗,決心如此為之,以換來年平順,收成大好,是嗎?” “說,是不是!”徐福的語氣陡然一轉,厲聲問道。 第77章 對于橫的人,你就得比他更橫才行。 徐福性格從來不就軟,所以他相當橫得起來。 面前的人便被他的氣勢鎮住,統統朝后退了退,就在這期間,桑中和蒹葭已經上前,將火中的婦人救了出來。只是她們身上還吞吐著火舌,兩人當機立斷脫下外套奮力去撲打著身上的火苗。 巫師見狀,尖叫道:“你們干什么?快阻止他們!這些人……這些人死了是要下地獄的!你們破壞了祭祀!你們破壞了儀式!你們破壞了整個村莊的生命!” 說得比他忽悠人還夸張呢……徐福心中暗自嘲諷。 他這才聽出來,那身形高大的巫師,并不是男子,而是女子,只是她的聲音太過沙啞,才會給人造成錯覺。 龍陽君也從徐福的身后走了出來,他還是作女子打扮,因為身材高大,瞧上去與那巫師倒是有幾分相似之感。 那巫師怔了怔,對上龍陽君那張臉,爾后高聲叫囂著:“把這些人都用巫術祭神!” “除非你們想死!”徐福轉頭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陡然拔高聲音,厲聲將他們喝止住了。 此時金烏當頭,陽光正烈,若不是這邊有一片林子,桑中和蒹葭就是費了老勁兒,也不可能將火全部撲滅。 婦人們身上的火被撲滅之后,便呆呆地躺在地上,嗓子依舊像是被用力掐著一樣,什么聲音也聽不見了,徐福只能瞥見婦人們微微抖動的身影。 徐福差不多能猜到為什么她們會這樣。 看他們的反應就知道,古時流傳下來的習俗,已經對他們荼毒太深,他們對這樣的習俗深信不疑,深信通過“吃母”的儀式,就能夠得到來自氏族老一輩婦人的傳承,哪怕是干旱或大雨而造成的收成不好,也能順利解決了。這樣的盲目崇拜與信任,不僅將這些子孫后代變得愚昧了,就連這些婦人也變得愚昧了,她們被烈火灼燒時,甚至不敢叫喊出聲來,應該是擔心自己發出喊聲,會是對神靈的不敬,會表現得如同反抗這個儀式,那么儀式就會遭到破壞。 她們心中未必沒有悲傷和恐懼,但她們更懷著犧牲自我,獻給氏族的心情,一言不發地被推入烈火。 這樣的事,哪怕是在上輩子一些落后的地區,也并不少見。 她們的思維是愚昧的,根本不會有半點反抗的心思。 可這樣真的有用嗎?徐福嗜之以鼻。 他自稱神棍,但他都沒見過這么不靠譜的“巫術”。 那巫師藏頭露尾,將自己裹在黑袍之中,徐福一看就不由心生不快。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不過徐福也沒打算對人家怎么樣。巫師也就是個盲目從眾者,因為有了這個儀式的存在,所以才有了一代代巫師的存在。要真正論起來害死人的,這里一個人也不干凈。 這些人死不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儀式流傳下去才會害死更多的人。 若是因為婦人年老體衰了,便殺死她,總有一日,這些人會吃大虧! …… 徐福收起思緒,面容冰冷,目光如炬,“這個儀式根本就是無效的!” 徐福張嘴就說這么一句話,龍陽君在其后暗自搖頭,這樣是不行的,這樣根本說服不了這些人,反而會因為語氣強硬,觸及到他們的信仰,甚至直接引起這些人暴動,也不無可能。 “你胡說什么?外鄉人,跑到我們這里來胡說什么?滾開!滾!”有人忍不住抓著手中的鐮刀,沖上前來,伸手就要去推徐福。 李斯,將徐福往后拉了拉,額上隱隱冒出了些汗珠來。 誰都可以對付,誰都好對付,卻獨獨這些人最難對付,也無從對付。 徐福巍然不懼,淡淡道:“這個儀式,有一個地方,錯了……”他當然不會蠢到將整個儀式全盤否決,就算要否決,那也要建立在這些人被他忽悠住了的基礎上,如果開口就否決人家的習俗、傳統,這不是找罵,根本就是在找死。 那人握了握手中的鐮刀,頓住了步子,“……你、你說,哪里錯了?” 他們并不愿意去懷疑流傳下來的習俗,但是他們會不自覺地去想,這個儀式的確沒有帶來變化,那會不會是習俗在流傳的過程中,不小心傳錯了一節呢?眼前的少年,瞧上去也是富貴人家,總不至于……總不至于故意哄騙他們吧…… 只要有一個人腦子里微微動搖了,那么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動搖。 哪一節出錯,至少說明這個習俗并不是錯誤的,只是中間有一節出錯了而已…… 相比之下,這個說法當然更讓人容易接受。 “她的巫術施展得不對。” 那巫師聞言,還不等其他人說什么,就已經暴跳如雷了,指著秦溪的臉,破口大罵,因為夾雜了太多口音和方言,徐福也聽不明白,正好,也就不用為此生氣了。 徐福看也沒看她一眼。 此時,他在咸陽宮中翻出來瞧的什么巫蠱術,便在此時派上用場了。 “這個儀式,我也曾有緣見過。但他們與爾等施展巫術的方式全然不同。爾等只知舞蹈,卻不知儀式之中需要重要的容器,唯有以容器為承載,巫力才能通過容器得以呈現,之后才能喚來神靈,滿足我等所求之事。”這里徐福的用詞也很微妙,他念到“我等”時,便刻意加重了一些語氣,這是通過語言無形中的力量,帶給這些人一種,他與他們站在一起的錯覺。 握著鐮刀的人果然稍微放松了肢體。 這已經是對方在動搖的一個信息了。 “呵,我的手杖不就是傳遞巫力的容器嗎?”那巫師冷笑一聲,高舉起手中的手杖。 其實說是手杖,都是抬高了它。 徐福毫不客氣地嘲諷道:“這等破爛玩意兒,如何能做上好的容器?” “你!”巫師沒想到徐福開口就放嘲諷,當即就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半晌她才冷笑一聲,反問徐福:“難道你還有更好的容器嗎?瞧你這模樣,根本不像是做巫師的!小子勿要胡亂要往我頭上蓋污名!” 其余人難有分辨力,聽巫師如此一說便又動搖了。 徐福的模樣,看上去的確不像是做巫師的啊。 桑中等人暗自為徐福捏了把汗。 而此時卻有個婦人,聲音嘶啞道:“……有、有的。” 龍陽君接聲道:“古時有記載,有斯辰,生而美麗,超脫于世,他們心中所想,便會化為事實。他們是覡之中力量極為強大的一支。” 婦人點頭,“是……是如此……” 其余人聽不明白,什么叫斯辰。 但他們知道覡為何物。 覡為男巫的意思。 而這人口中又提及,斯辰心中所想,便會化為事實。 加上那婦人開口認同,無疑是承認了這人的身份,定然是大有來頭!這些人雖然用儀式剝奪母親的生命,但同時他們也是極為信任母親口中所言的。 巫師見場面對自己越發不利,惱羞成怒起來,高舉起手中的手杖,對著徐福的方向,大喝一聲,“你這等污穢不詳之人,看我如何將你驅走!”說罷,她還真的對徐福念起了咒語。 徐福冷笑一聲,姿態冷傲,“蒹葭,用我教你那一招,來對付這個不入流的巫師。” “啊?”蒹葭愣了愣。 教的那一招? 哪一招啊? 那巫師在聽見徐福罵她不入流之后,情緒更為激動,胡亂揮舞著手杖,口中念的咒語更為大聲。 龍陽君嗤笑一聲,將徐福往后拽了拽,笑道:“老師,還是我來罷。” 龍陽君一眼就能看出,徐福這是要糊弄他們呢。 那巫師瞧上去的確是個半吊子的玩意兒,沒什么可畏懼的。 龍陽君身手利落,動作偏偏還優美,看上去比巫師更像是在施展巫術,也就眨了個眼的功夫,龍陽君就奪過了巫師手中的手掌,一腳將那巫師撂翻在地,巫師慘叫一聲,抬起頭來,就見龍陽君輕而易舉地將那手杖掰成了兩段,巫師剛一抬頭就被砸了個照面,不由得又慘叫了一聲。 原來那手杖瞧上去模樣唬人,但內里卻是木頭做的。 “你……你們!你們這些邪物!應該燒死你們!”那巫師聲嘶力竭地喊出聲來,偏偏被龍陽君一腳踩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 徐福踹了一腳散落在地的手杖,冷聲道:“瞧一瞧,這就是所謂的容器?嘁,若我為神靈,我都不愿降臨。巫術何曾是這般模樣的?” 徐福直接從那巫師身旁走過,從袖中掏出一物來。 他在火堆旁頓住腳步。 烈日當空,那火堆燃得越發旺了,徐福剛一走近,就是撲面而來的熱氣,熏得他有些難受。 真不知道那幾個年老的婦人,是如何忍下來的。 徐福握了握手中的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