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國師_分節閱讀_109
那魏國使臣禁不住嬴政嚇唬,不消嬴政多說上幾句話,便立時認慫了,忙跪地道:“我定將秦王的意思轉達魏王?!?/br> “帶他下去?!辟樕幊恋叵铝肆睢?/br> 那魏國使臣打了個哆嗦,心道不是說的好好的嗎?那秦王總不至于宰了他吧? 秦國在他國眼中向來是野蠻又好戰的形象,那魏國使臣不免心生惶恐,見那高大的內侍上前來將自己送了出去,被夾在中間的魏國使臣還抖了抖。 嬴政冷冷地看著人被帶下去,手中的筆刀險些在桌案上戳個洞出來。 若不是柏舟早已交代過這人被李斯拉攏了,他必然也會給這使臣一個教訓。 魏王做下的錯事,總是要還的。 那六國還當他大秦是昔日那個秦國嗎? 嬴政擱下手中筆刀,將柏舟叫到跟前來,“你說徐福身邊跟有一人,那人是誰?與寡人細細說說?!北绕鹋c魏國來的軟蛋使臣說話,嬴政自然更樂于向柏舟問起徐福的近況。 柏舟隱約知道龍陽君的身份,但卻不敢說,于是只能含糊地道:“那人生得極為美貌,五官嫵媚,身材高大,從魏王宮中出來的……” 哪怕柏舟不說,嬴政也已經猜到對方身份了。 如果只是使臣匆匆離去,哪會讓魏王派人前來?必然是魏王被重重打了臉,覺得羞惱無比,這才命人前來與他討個公道。 只是……嬴政冷笑一聲。徐福做下的事,不論對錯,那魏王也不可能從他這里討到公道。 “那人可是龍陽君?”嬴政淡淡問道。 見嬴政面色如常,柏舟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氣,這才點頭道:“正是?!?/br> “魏王倚重的龍陽君……”嬴政低聲念道。 柏舟的心不自覺地緊了緊,王上不會因此而發怒吧? 但下一刻,他卻聽嬴政大笑道:“哈哈哈……徐福敢將龍陽君拐到秦國來,也是魄力非凡了,無怪魏王跳腳?!?/br> 柏舟:…… 他怎么覺得……有一種……不管徐先生搗了什么亂,王上都一臉驕傲且自豪在后面收拾爛攤子的感覺呢? 是他的錯覺吧? 王上如此英明神武,此舉應當是有深意的,說不定便是覺得那龍陽君才華非凡,納入秦國也是一件快事…… 不過嬴政雖然嘴上如此說,但暗地里還是要多做些準備,免得徐福將事情鬧大發了。 嬴政做了一番部署之后,便忍不住問柏舟:“徐福何時去的韓國?幾日方能歸來?” 柏舟愣了愣,“……少說應當是一個月吧。”相處這段時間,柏舟也清楚了徐福的脾氣,只要事情完成之后,在歸途上,徐福必然會是慢悠悠的,還會特意去欣賞一番別國風情。 ……少說……一個月…… 嬴政覺得這個消息比聽見徐福帶了個龍陽君回來,帶給他的沖擊大多了。 嬴政起身往殿外走去。 趙高忙跟上去,“王上……” 嬴政輕聲道:“寡人無食欲啊?!?/br> 趙高皺了皺臉,想了個損法子出來,“不若請幾位舞姬前來……” 嬴政連聽也未聽完,便打斷了他:“不必,那昌平君平叛平得如何了?將那奏報取來與寡人?!?/br> 趙高頓時就將所有的話都咽了進去,心中對于徐福地位的審估,又暗暗拔上了一個臺階。不過趙高此刻心中想的更多的是,這徐典事不會成為又一個龍陽君吧…… 趙高并不樂于見到。 他低下頭,快步轉身去取奏報,將腦子里思緒統統掩埋了起來。 · 午時。 用過一些飯食的徐福等人,駕著馬車行在荒蕪的道上。 眼看著便要到韓國與秦國接壤的邊境處了,道路卻被阻斷了,那路上被巨石擋了去路,馬車過不去,周圍城鎮定然有能前來修路之人,但不知要等上許久。徐福等人也不可能將馬車丟棄在韓國境內,馬車內有太多違制的東西,有心人看一看,便能猜到是秦國官員來韓國跑了一圈兒。 如此低調前來,那能不引人猜測嗎? 于是一行人只能另辟蹊徑,選了條更為寬闊,但也更為荒蕪的道路。 那條道就隱藏在路旁的林子之后,他們也不知前方在何處,但總歸是一個方向,總能回到秦國去的。 但他們走了許久,也不見人煙,如今春季已過,入夏時分,金烏當空,免不了讓人生出幾分煩躁來。 徐福只能暗自感嘆,他立的flag,打臉這么快!不久之前還想著魏韓之行極為順利,如今便生出些不順來了。不過月滿則虧,事情完成得如此圓滿,會有些麻煩事出現,那才是正常的。 龍陽君掀起車簾往外瞥了一眼,“不能再往前了?!?/br> 桑中也點了點頭,難得沒反駁龍陽君的話,“前面瞧上去不對勁。” 徐福倒是出奇的淡定,“出行遇巨石阻路,不祥征兆。不過也沒什么好怕的,往前走便是。”這種征兆代表,躲是躲不開的,繞過那巨石后,便難尋前路,也正是因為這個道理。迎難而上才是最后解決的方式。 龍陽君愣了愣,未曾想到徐福會如此說,龍陽君有自己的自信,他免不了笑道:“使臣如此篤定?往前走若是遇禍該如何?”說完,他頓了頓,又道:“使臣的模樣,倒像是真的通卜筮之術一般?!?/br> 桑中嘴角微抽。心道,在你面前的使臣,他不僅通卜筮之術,還能算得極為準確精妙?。?/br> 桑中和蒹葭二人自然是聽徐福的,駕車的是他們,如今徐福發話,當然就繼續往前走。 “馬未必撐得住?!蓖趿诹硪获R車上,探出頭來,微微皺眉道。 他說的倒也是實話。 他們一路奔波,人是休息好了,馬卻未必休息好了,而且來到韓國境內,容易水土不服的不止人,馬兒也會。如今金烏當空,馬兒會疲倦也是極為正常的。 “沒事,我們就快停下了?!毙旄_€是一如既往的神棍口吻。 龍陽君心中好奇,想要知曉徐福何來如此篤定的底氣,便也不說話了。 馬車往前行了一段路,徐福突然出聲,“停一停?!?/br> 眾人怔了怔,正要問出心中不解,卻就見前方的林子里鉆出了一行人來。 那行人在大白天,卻還手持火把,將自己渾身抹得漆黑,有些像是蠟祭禮上那些跳舞的人的打扮。 龍陽君更好奇了,“使臣的意思是,有人來,我們便不必往前走了?” 徐福點了點頭,目光緊緊黏在那行人的身上。 其實他能看出有人來,跟相術并無關系,其中關系在于觀察入微罷了。前方林子忽然有不少鳥兒撲騰著翅膀飛開,要么是巨型動物在其中穿行,要么就是有人在其中行走。但是這邊哪來的巨型動物?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人了。只要有人出現,他們也能歇一歇,問個路,尋個準確的方向,或者尋個落腳的地方了。 只是徐福沒想到,出來的人打扮這樣怪異。 “先別動?!?/br> “往后撤!” 徐福和龍陽君說了兩句全然不同的話。 二人不免對視了一眼。 他們當然都覺得這行人打扮怪異,不能與之沖撞,若是碰上蠻不講理,又語言不通的人,說不定今天便有大麻煩。 徐福遲疑了一會兒,如今撤退已然來不及了,撤回去還是要被巨石擋過來,但是往上沖也不是個好的選擇。 “到一邊等著?!毙旄5?。 龍陽君不由得問道:“使臣不會覺得畏懼嗎?” 徐福膽子的確很大,他搖了搖頭,“無憂便無怖?!?/br> 龍陽君點頭笑道:“那我便信使臣一回?!?/br> 徐福掃了他一眼,“如今同在一處,龍陽君不信也得信?!?/br> 其實處理這樣的突發事件,徐福也較為駕輕就熟了。這些人看上去像是要去舉行什么祭祀活動,這樣與封建迷信扯上關系的活動,徐福這個從小與之打交道的神棍,還不能解決嗎? 那行人注意到了徐福等人,目光兇惡地掃了過來,其中有一人,快步走過來,舉著手中鐮刀,問道:“什么人?” 徐福松了一口氣,雖然帶著濃重的口音,不過好歹能聽明白說的是什么。 徐福那張臉具有極高的欺騙性,他探出頭去,淡淡解釋道:“我等不慎走錯了路,煩請指個路,多謝。” “你們要去哪里?” “韓國邊境?!?/br> “穿過這片林子,你們小心些,不要破壞了林子。”那人雖然面容兇煞,但也還是認真回答了徐福的問題。 眾人都沒想到這樣輕易便過了,于是忙對那人道了謝,駕著馬車便要往林子去。 徐福往那行人中間掃了掃,卻見著了幾個并未打扮成這副模樣的人。 那是幾個年老衰弱的婦人,被夾在中間,帶向了不遠處的空地上。 有的人已經先前往那空地,架火,擺鼎,圍著圈兒跳舞。 “這是什么?”徐福從未見過這樣的習俗,不由得問道。 龍陽君倒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低聲道:“有一習俗,在農耕地極為常見。那便是‘吃母’?!?/br> “吃母?”徐福臉色微變,“這些人要吃掉他們的母親?” 龍陽君卻是搖了搖頭,“并非如此,吃母,乃是將母親身上的農事經驗利用特殊的巫術轉至子孫身上,這樣才能耕好地?!?/br> 又是巫術? “那這巫術是如何使的?” 龍陽君搖頭,“我也不知,只是曾聽見這般傳聞罷了。” 他話音剛落下,便見一身材高大的男子走到那火堆旁,將那幾名年老的婦人推到了火堆之中,那幾名婦人竟然連慘叫也未發出。徐福臉色一變,抓著馬車的邊緣便要跳出去。蒹葭和桑中也是臉色大變,但他們更要保護住徐福的安危,所以全然不敢輕舉妄動。 龍陽君厲聲道:“使臣想要做什么?同情她們嗎?” 李斯同樣面色難看,但卻也不得不出于理智,道:“一地習俗通常流傳多年,這地的百姓會維護他們的習俗,哪怕這個習俗再荒誕。一旦有人觸碰,便會遭到人群起而攻之?!?/br> 徐福清楚這一點。 他也自認并非圣母。 但是看著婦人在跟前被烈火灼燒,卻出于習俗的原因,還要死死地忍住慘叫聲,何等痛苦!又何等愚昧!她們的靈魂難道不會發出嘶喊聲嗎?這些人真的就能眼睜睜看著昔日家人,于火中被燒死嗎? 而此時那高大的男子,或許便是巫師之類的人物,他高舉著手杖,從那些婦人頭上挨個拍打而過,之后點在周圍人的頭上,大約便是傳承之意了。 但是……這他媽什么鬼一樣的傳承方法啊? 難道他們以為烈火可以將婦人們的靈魂灼燒出來,最后由手杖抽走,再給予這些后代子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