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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周郎周郎[三國]在線閱讀 - 周郎周郎[三國]_分節閱讀_54

周郎周郎[三國]_分節閱讀_54

    卻見李睦又要從井邊解下個小木桶,從銅罐中舀了淺淺的一層清油出來。油入桶中,顯出極淡的淺黃色,她折了一支還帶有方才飛炸出來火星子的竹枝,將木桶放到被炸到一邊的銅爐頂蓋上,一把拽住周瑜往后退了兩步,再將火星投過去,繼而又拉著周瑜往后退。

    只聽轟的一聲,一蓬明亮的火焰沖天而起,火光大作,將兩個人的臉都映得一亮。只一眨眼,那水漬未干的木桶就淹沒在火焰之中。

    周瑜看著眼前沖天的火光,先是震驚,隨即又看著李睦怔怔出神:“這……”

    “可算得上是天火?”李睦其實也很高興,這石漆原是左慈用來做燃料煉丹的,此油又不似尋常木炭,幾時在雨天時也能使用,左慈煉丹需要選在開闊的地方,以免水銀和硫磺等有毒氣體蒸發時通過呼吸屯聚于體內。故而若是下雨淋濕了木炭,就點不了銅爐,煉丹半途終止,就等于是浪費了一回材料,所以才備了這石漆備用。

    然而,李睦卻一聞就知道這所謂石漆,就是后世的石油。大量的原油開采需要現代化的重型設備,但有些地質斷層之間會形成天然的油井,對于非工業消耗而言的一千八百年前,可謂是用之不盡了。

    石油的提煉算是一半有機一半無機,那些炭結構的變化李睦不是很懂,但沉淀蒸餾再冷卻的提純方法,卻是和她之前做的制酒打算差不了多少。

    先沉淀兩天,再放在銅罐里加熱,銅罐開口,揮發出來的石油蒸汽通過兩個銅罐當中可以扣在一起的罐口流通到另一個當中,最后利用冰冷的井水進行冷卻,得到的就是最簡單的可燃性油品。

    純度不算高,但放一把火卻是足夠了。

    李睦原是覺得火藥的動靜大,威力大,而這石油頂多算是個助燃品,可現在看到周瑜臉上的幾乎不敢置信的神情,忽然覺得這無心插柳的所得似乎……好得不得了。

    眉開眼笑,一派得意,火藥失敗的沮喪早就不知消散到何處去了。

    “這天火……左慈可知曉?”

    火光在周瑜眼底跳躍著奪目的光亮,仿似他心底的昂揚戰意。

    李睦聳肩:“我原來的意圖,那牛鼻子估計知道個大概,還派了個小道童教我道家伏火之術。但這石……石漆,卻是那小道童前兩天偷懶用光了柴不去砍,偷了這石漆出來點火,才給我發現的。”她指了指銅罐,極為大方地一揮手,“這還是頭一罐,都送你了。就當是慶賀你尋陽大捷。”

    “你怎知我尋陽大捷?”周瑜眉梢一揚,他現在的模樣,呂蒙方才的那副神情,估計也是以為他戰事不利而歸,灰頭土臉,怎偏李睦一句不問,就知道他大捷?

    他那些所謂的軍報,只有他們兩個人自己心知肚明,是和軍務戰事半點關系也沒有。

    “怎會不知道?”

    名不見經傳的劉勛能打贏周瑜,不是笑話么?

    但看到周瑜疑惑之余,又勾勒唇角露出一絲笑,一副得意模樣,不由一哂,原本要說的話立刻換了一句:“看你的樣子,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何須再問!”

    “尾巴?”這回,周瑜是真不解,下意識就順著李睦的目光往自己身后看。

    狐貍尾巴!

    見周瑜一臉發懵地回頭,李睦突然想象了一下一只通體白毛的狐貍繞著圈子追尾巴的場面,不由趕緊低下頭,偷偷笑得肩膀直抖。

    就在這時候,呂蒙匆匆忙忙地直沖進來,還帶了數十兵士殺氣騰騰將方才不知躲到哪里去的小道童拎了出來,又把左慈的竹舍團團為主,長刀出鞘,仿佛只等呂蒙一聲令下,就能立刻沖進去把左慈也拎出來。

    周瑜不及再問尾巴,眉頭一皺,伸手就把直往李睦身前湊的呂蒙攔下來:“我令你巡查街面,何時讓你進來的?既說要隨軍出戰,又豈連軍令都能罔顧?”

    呂蒙被他訓得頭也抬不起來,他本來確實是依照周瑜的吩咐帶了人在街上巡查。但只轉過街角,就看到竹舍里突然冒出火光來。范須將竹舍的圍墻修筑得比普通民宅高出許多,又種有大片的青竹,從街面就能看到的火光,可想而知其若是真在宅中,該是如何兇險。

    一想到李睦正在其中,他哪里還顧得到軍令。

    ☆、第六十一章

    孫權和周泰在宣城傷重,周泰體魄強健,還能支撐著被送回吳郡養傷,而孫權后背中了一刀,傷及內腑又失血極多,卻是全經不起長途跋涉。

    周瑜只能一面疾風快馬地襲取皖城,一面留下精兵一路護送,由水路緩行至皖城。同時派人往下邳孫策處報信,又往譙縣延請華佗前來醫治。卻沒想到華佗自他們離開后便出門訪友,而留在草舍的小童只知他南下,卻不知其具體去向,只得無功而返。

    自宣城到皖城不過兩百余里的路程,而孫權卻是直到周瑜又征尋陽回來之后才剛剛抵達皖城城東外的渡口。

    李睦洗干凈沾了滿臉的烏黑硝煙灰,又換了身清清爽爽的衣服,再到城東軍營時,恰逢護送孫權到來的精兵向周瑜交回軍令,解甲回營。

    駕輕就熟地朝一眾兵士點頭招呼,笑著道了一句辛苦,李睦徑直走到周瑜的帳前,卻見他帳外空空蕩蕩,竟連個守衛的親兵也沒有,不禁腳步一停。

    她原是知道孫權的情況,也知道周瑜一直都派人四處打探華佗的行蹤。他將所有人都打發走,自然是打算要將孫權安置在自己帳中了。

    她來找周瑜,本就是有些話要對他講。自宣城一戰之后,有些她本來不太愿意多想的事便鋪陳到了眼前,不容逃避,她也不想逃避。

    受后世演義的影響,除了羽扇綸巾,雄姿英發,除了曲有誤,周郎顧,她其實早已經記不清正史上對于周瑜還有些什么樣的描寫了。

    然而,無論是戰場上猶如利劍出鞘般張揚耀眼,還是帷帳里修眉輕揚,謀算千萬,邙山上朗朗旭陽中對她說不負此諾,下邳城外,遞給她短弩時笑語輕言要她有自保之力,城墻上擊掌定約,城門口目光驚贊,校場里,月光下,細細耳語,懶懶笑意,宣城外的氣惱,氣惱之后的無奈,以及那被她當面刺諷之后的目瞪口呆,還有皖縣那一個個送到她面前的女子,炸爐后濃煙中的滿面驚慌……

    周瑜于她,早就不是那只字片語的文字了。

    她又怎能逃避?

    略一思索,揚聲喊一聲“公瑾”,就直接自己掀了帳幕走進去。

    周瑜正站在矮榻前,向半躺在榻上的少年抱拳施禮。聽到身后動靜,不禁眉尖輕輕一皺,轉身三兩步沖出去,將才剛跨進賬門的李睦攔下來:“不得見召,何人允你私進我軍帳!”

    言辭凌厲,毫不客氣,而聲音卻壓得極低,劍拔弩張的防備之意,令李睦不禁一愣。

    李睦見過他陣前對敵,見過他布局算計,可即便是面對袁術和劉備,即便初至下邳時幾番臨陣決斷,驚險一線,周瑜也從未流露如此緊張之色。

    仿佛整個人化作一張蓄滿了力的強弓,一觸即發。

    “才說到要見一見箭射四百步的少年英豪,周郎還言你喜靜嫌鬧,非軍伍之人,非召而不入軍營,不想閣下卻是找來了。”

    稍稍抬眼,目光越過他的肩膀,恰逢榻上那少年也朝她看過來,帶了幾分探究的目光與她一觸,旋即立刻帶上笑意,朝她點了點頭。

    李睦頓時心下了然。

    “魚目混珠之人,不得見罪已是萬幸,談何英豪?”向周瑜無奈地笑一笑,她側身走了過去,向那榻上少年拱手施禮,“見過權公子。”

    李鬼見李逵,她總逃不了這一遭。既然已經被人惦記上了,就算這回說不進軍營,下回孫權身體養好了自己進城,或者干脆明言下令要見她,將來總要在江東落腳棲身,她還能躲得過不成?不如現在大大方方先挑明了說開。

    孫權在榻上欠了欠身,也拱手回禮:“宣城得君相救,謝且不及,罪將安出?請恕權有傷在身,禮數不周。”

    瘦削的少年,臉色蒼白,眼窩微陷,畏寒般的蓋著被褥,一大半身子隱在軍帳的陰影里,乍一眼看去顯得有些陰騭。然而一開口卻言辭有禮,笑容和煦,原先那陰郁氣質立刻一掃而空,一派受過良好教養的大家風范。

    照理說,歷史上山越圍殺宣城,祖郎乃是其中之首,且并無周瑜攜兵救援,孫權尚且全須全尾地逃了出來,如今祖郎早已歸孫氏,又有周瑜和高順一同來救,不想原該失守的城池是保住了,人卻是重傷如此。

    想到這里,李睦不禁有些愧疚。言辭上也更客氣了幾分,禮數做足,連稱不敢,再給周瑜打了個圓場:“我原是想添些縣府巡查的兵士,聽聞公瑾出征回來,才不召而來,擾了權公子……”

    見也見過了,罪也請過了,正準備想個說法告辭,不想她目光垂落之間,看到被褥的表面忽然繃緊,緊跟著又忽地一松,似乎被人攥緊了又松開,將齊整的被面攥出一層細微的褶皺來。

    微微挑眉,李睦有些詫異地抬頭看向孫權,孫權卻在這時候突然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來。

    身形單薄的少年弓著背脊,撇過頭,一手撐住榻側咳得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人都跟著蜷縮起來,李睦嚇了一跳,下意識就上去扶。

    只聽身后周瑜忽然叫了一聲“阿睦”,手掌還沒碰到孫權的肩膀,冷不防手腕一緊,就被牢牢扣住。

    看著瘦弱的少年力氣極大,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捏住她的手腕來抵抗這卷天席地般的咳嗽,只眨眼間,李睦就覺得手腕仿佛要被他生生捏斷了一樣。

    “權公子保重!”周瑜的聲音即刻響起,一陣風似地從后面掠上來,一把捏住孫權的肩膀。

    幾乎與此同時,李睦只覺得扣在她手腕上的力道松了一松,急忙甩手脫出來,向后一連退了三四步,擼起袖口對光一看,腕上已多了一圈青紫的淤痕。

    她或許對這個時代繁復冗雜的禮數還不盡清楚,卻不是不經世事的閨閣女子。若這時還看不出不對來,也白活了兩世人生了。

    她用力握了握拳,緩緩轉了下手腕,確定腕骨并無受傷,心思飛轉,急思應對之策。

    這種時候若是直接撕破臉,真假孫權的事鬧出來,孫策又不在這里,即使周瑜能壓得住軍隊嘩變,他在軍中的威信也將蕩然無存。

    甚至,就連太史慈也未必脫得了關系。

    然而,若是當做毫無所查,先不說孫權能不能信,從此戰戰兢兢,隨時擔心被人惦記著,可不是她費盡力氣要追求的安穩生活。

    不動聲色又復上前,在周瑜的手臂上拍了拍,語氣盡可能地輕松熟稔,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公瑾,我曾聽聞長沙太守張仲景精通醫術。既一時不得華神醫的行蹤,何不請他來給權公子一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