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郎周郎[三國]_分節閱讀_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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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請醫一事,昨日公瑾已經與高將軍說清楚了。”李睦先向那坐在中間的老者拱手作了半揖,再點點頭。 那老者穿著粗布短褐,手邊一個布包,一個小箱,一身藥味兒和華佗身上的一模一樣,不用問就知道是個行醫的。只是佝僂著背,看著沒華佗那般精神奕奕。李睦行揖,老者下意識就要起身還禮,然而目光落到案幾上兩把亮閃閃的鋼刀上,一把花白胡須抖了幾抖,只抖出依稀一句含糊不清的“不敢”,整個人都縮成一團。 別說起身,若不是這案幾太矮,李睦懷疑他怕是要直接鉆到案下去了。 李睦見不得這等瑟縮的模樣,連帶著對張遼強自帶人往她房里一放也極為不滿。只是劉備未退,這時候就算是真正的孫權在這里,也實在不宜多生事端。只得耐了性子,向那老者多解釋一句,就要打發人走:“權身體不適,禮數不周,還望老先生見諒。只是城危兵亂,此時不便就醫。” 然而,那老者聞言后如獲大釋的神情才剛剛擺出來,兩側肩膀上就各多了一只手。一邊骨節粗大,一邊五指修長,沒用多少力,牢牢將他按住。 “這位小將軍,”老者渾身一抖,瞄著桌案上的兩把刀哭喪了臉,“老朽家中尚有老妻兒孫,求小將軍救命啊……” 周瑜微微一笑,不等李睦問,只在那老者肩上輕輕拍了拍:“老先生既為醫者,只管診脈就好,瑜雖不才,但有高張二位將軍武勇過人,將士用命,還遠談不上城危兵亂。老先生不必憂心。” 診脈?李睦一皺眉:“你確定?” 怎么聽著把這老大夫請來倒像是周瑜的主意?她雖然不懂中醫醫理,但前世冬天也看過中醫開膏方吃,診脈時好歹還是要分男左女右的。就算這大夫的本是和神醫華佗差得遠,一眼兩眼看不出她女扮男裝,可這一上脈,還不都露陷? 李睦再看一眼一旁正襟危坐的張遼。那一張四方面孔依舊繃著,鼻梁高挺,眼窩微陷,深邃的輪廓如同一尊雕刻出來的山石玉相,只是皮膚黝黑,頜下微須,添了幾分剛毅肅然之氣。這位后世的五子良將,除了她剛進來時直起身子向她行了一禮之外,至此一直一言不發,令李睦全看不出半點端倪來。 “無妨,”周瑜的笑容溫潤,目光往仍然敞開的門外悠然一轉,案幾上的刀不知怎的,已然到了他手里,“這位老先生是文遠將軍特意請來的良醫,只為診脈,至于權公子的脈象如何,又該如何用藥醫治,定半句不會外傳。” 雕像般的張遼終于動了動,卻是將另外一把刀也拿起來,片刻之前還在老大夫肩膀上的手掌撫過刀鋒,沉聲應了一句,“正是如此。” 李睦看看周瑜,再看看張遼,老大夫戰戰兢兢,忽然想起她一路回來,從院子到回廊,似乎穿過前堂之后就再也沒見到巡視立崗的守衛。 “你……”靈光一閃,回想起昨天早晨這兩個人沖突,以及在城頭時周瑜的那一番打算,李睦突然明白過來。 如今城中大將只有周瑜和張遼兩人,周瑜與孫策情同手足,張遼又和劉備宿仇不共戴天,于情于理,施苦rou計要他們中任何一人出城詐降都說不過去。可若是他們兩人若是起了內訌,李睦這個孫權又威信不足,下邳城亂,劉備又豈肯放過這個機會? 只是…… “你確定要他給我診脈?”李睦看了看那老大夫,再和周瑜對視一眼,心虛地眉毛一挑。 “無妨。”周瑜朝她點了點頭,安撫地一笑。修長的手指繞著刀鋒打圈,殺人的利器在周瑜手上如同一件玩物一般。屋外的日光落在手掌寬的刀鋒上,折射出一抹躍動的光斑,落在幾上。 張遼的手掌卻是放在刀柄上,慢慢握緊。 既然如此……李睦心一橫,反正這臨陣繼續冒認孫權是周瑜的主意,若被拆穿了,也是周瑜頂著! 思及于此,李睦也不管那敞開的門了,瀟灑地一撩袍角,在周瑜讓出來的位子上坐下來,朝那老者再一拱手,說了句“有勞”,直接把右手手腕伸了出來,隔在案幾上。 “這……”老者左右看了看,只見周瑜笑而不語,張遼板著臉一動不動,暗暗咽了口唾沫,壯起膽子輕聲說了句,“請……小將軍換左手。” 李睦也笑了笑,從善如流換了只手,讓老者把脈。 靜下來的屋子里落針可聞,唯有老者的呼吸聲越來越重,一呼一停,一吸一頓,令人不由自主地擔心他這一口氣呼完,下一口氣便要提不上來了。 看著老者的神情先是膽怯,轉而迷茫,周瑜適時地問了句:“如何?” 李睦雖然睡了一夜之后精神還不錯,可昨天早晨的臉色實在差得嚇人。只是女子逢此期間究竟還是個什么模樣,他一知半解,卻又不便多問,心里沒底,卻始終難安。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冒險請醫來給她看看,順帶定下此計,借昨日與高順的爭執,和張遼一同前來。就算事后真傳出些風聲,只要當場這老者不說出李睦是女子,他就能借著這故意布下的“沖突”掩蓋過去。 至于張遼,高順臨行前與周瑜的爭執他也有所聽聞,他素知高順性子耿直,絕非胡言之輩。所以自然也就跟著認定李睦是受了傷而不是“微恙”,但卻一定要診出“微恙”來,以免城中真的起亂。 因而周瑜一來找他定計,便一口應下來。 他比高順多了幾分處世的世故,此番周瑜不動一兵一卒,只將他麾下騎兵的馬都交給高順,將陷陣營改步為騎。看似沒動呂布舊部,可他所領的一千騎兵沒了馬匹,戰力大打折扣之下,自然要向外補充,自然而然便要與孫氏兵將融到一處。他看出了周瑜這一舉動背后的用意,不禁暗自嘆服。 昔日高順在呂布麾下雖極為得信,卻因性子耿直,不擅交際而處處受人鉗制,此番周瑜竟然將呂布原屬最精銳的兵馬一并交給他,又是去襲劉備的后路,以他的性子,怕是此戰之后,必報孫氏。 相比之下,他卻不知該何去何從。 張遼的目光不禁停留在李睦身上,晦澀不明。 周瑜也注意到了他的視線,目中露出一絲不悅,見那老者沒有回答,便提高了聲音又追問了聲。 他的聲音素來清清朗朗,而老者似乎聽到了什么極為恐怖的動靜一般,一下子跳起來,按在李睦手腕上的手指像被蛇咬了一樣飛快地收回去,整個人都僵硬起來:“這……這……這位小……” 李睦嘆了口氣,余光也掃到張遼朝她看過來,目光中似有關切之意,顯然也是被這老者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動,硬著頭皮朝他扯了個笑出來,又瞥了周瑜一眼。 周瑜挑了挑眉。 “這位小……將軍,脈象細濡,而尺脈洪大……此乃是強耗過甚而不及養,又逢月……月……”老大夫佝僂著背,終于明白了方才周瑜反復告誡他“脈象如何不可多言”之深意,低著頭連眼都不敢抬,才說了兩句,堪堪滑出一句“尺脈洪大”,就想到這乃是只有女子才有的脈象,心里一咯噔,趕緊收口。 只沒想到他行醫十幾年,脈象之癥的前后因果說得太順,下一句大實話緊接著又溜了出來。 “咳咳咳……”李睦清了清嗓子,咳嗽起來,一面狠狠瞪了周瑜一眼。 周瑜順手拿起案幾上的茶水給她倒了一盞,手里的刀柄有意無意往那老者面前頓了頓。 “啊……那個……月……月中數戰……”老者話一出口,也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只是這“月”字一出,后面那個字的音也跟著出了一半,實在難圓。 磕磕絆絆“月”了許久,好不容易總算想到個勉強能接的詞,不禁一激動,順手就往案幾上一拍,“對!就是一月之中,數戰勞心,故驚而必病,病則必寒,于是血氣失和,神虛煩躁……” 李睦長嘆一口氣,趕緊給這已經掙出一頭汗的老人家倒了盞茶。診個脈診成這樣,也是為難。 ☆、第三十一章 診完脈,又盯著那老者開了藥方去抓藥,周瑜才與張遼商量了一下如何將傳言傳出去,最后定下了還是從陳氏一族著手。 陳登出城已然兩日,遲遲未歸。無論他會否趁勢投了劉備,賭周瑜不敢將陳氏一族屠殺泄憤,此刻陳氏中定然會有等不及的人設法出城暗通劉備,打探聯絡,“順便”把這個消息透露出去。 做完這些之后,周瑜忽然變得清閑起來,一連數日,都隨著李睦晃到工匠棚子里,看她根據一個個兵士飛報的劉備軍營的位置在地上寫寫畫畫,一會兒又在那幾架從城頭拆下來的巨大弓弩上來回摸索。 直到最后她一聲“成了”,整座棚子里所有的工匠無論老少發出一聲轟然的歡呼,不等她再吩咐,紛紛出力將弓弩全部又搬回城頭。 隨著一聲聲吱吱嘎嘎的絞盤旋轉聲,三根交纏的弓弦慢慢繃緊,數枝長矛般的巨型長箭在箭槽里蓄勢待發。 城頭十三架遠程床弩已經全部拆了下來,李睦唯恐計算的過程偏差過大,亦或是斥候對劉備中軍帳的位置報錯了幾分,讓人將原來的分布四面城門的守城弩都拆下來匯聚在這北門上,一步一隔。 做不到的精確度,就以數量補足,就算是其中哪一環節有所疏漏,十三架床弩,十三步的射擊寬度,也就是說,她能有十三步的誤差范圍,無論如何,也足夠了。 無風無云,天氣極好。用周瑜的話說,就是云凝而不動,必是晴日無風,最適弓箭之威。看著弓箭手做最后的調整,李睦捏著衣袖,有些緊張:“若射偏了怎么辦?” 周瑜站在登樓的階梯口,換一身白袍輕甲,長槍上的紅纓順服地貼在槍尖上,如同一抹印在槍身上的血痕。見李睦緊張,他朗然一笑:“是誰指天立誓,要與我一賭?怎么箭在弦上,卻要退縮了?” “誰要退縮了!”李睦咬了咬牙,扭過頭不去看他。 周瑜原是要借下邳城中不和的消息引劉備主動發兵攻城,可不知是陳登一直在劉備營中未歸,陳家人不敢輕舉妄動的關系,還是劉備被他們之前城門口的那一戰殺寒了膽,李睦診脈之事,周張二人持刀相對的消息放出去整整五天,城外劉備的兵馬別說攻城,就連集兵的號角戰鼓都不曾再響一趟。 這樣圍而不打,下邳城里的百姓很容易人心渙散,尤其是劉備的仁德之名,再加上張遼本來就有投劉之心,每多僵持一天,下邳的內亂都極有可能變成假戲真做。 而李睦卻暗自慶幸好在仁德之名也有其局限。劉備要名聲,就做不出掘斷泗水,水淹下邳,傷及百姓的狠絕之事來,否則現在正值夏汛,他來一出歷史上的水淹下邳,才是真正的滅頂之災。 于是,周瑜在看過李睦和工匠們試驗守城弩之后,立刻決定主動出擊。 他并不在意這十三支箭最后落在哪里,只要按照李睦的法子,最終都落在劉備的軍中就行。 劉備曾是徐州牧,他應該最清楚下邳城墻上的守城弩雖都是十石強弩,可卻只有兩個絞盤,根本不可能用足十石之力,達到四百步的射程。而他還是謹慎地在城外兩百步之遙駐扎前軍,加上一萬兵馬的陳列厚度,他的中軍帳距離守城弩就足有四五百步。 四五百步的距離,哪怕守城床弩的弓力運足,也已是強弩之末!根本不用考慮下邳城的守城兵暗箭偷襲的危險。 所以只要李睦這些箭有足夠的射程,從天而降,那必掀起一場混亂。此時他再領一軍殺出城去,定能趁著對方軍心動搖,士氣低迷之時打得劉備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該回沛縣了! 看著李睦將探查劉備中軍帳位置的斥候召來反復詢問,又一本正經地指揮工匠校準弓弦,調整角度,精神奕奕,氣色極好,全無前幾天那委頓的模樣。周瑜抿唇輕笑,閑閑負手而立,一副能否趕跑劉備,都落在她身上的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