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伯特雙唇緊抿，手上動作依舊，他拳頭狠狠砸向了希斯·萊杰的手指：“你想要我，我在這兒，我想看看你會怎么做。”

    驀然之間，希斯·萊杰目光尖銳地逼視著埃伯特，那雙在涂料下看不清晰的眼睛熠熠生光：“你沒有讓我失望。”

    他氣場全開，嘴唇下意識地舔著，頭輕點，似乎在夸獎著埃伯特：“你沒有讓我失望，你讓五個人死了。”

    那雙眼睛仿佛會說話，在燈光的映照下，他的瞳孔似乎也縮成了一個極小的光點，眼球微動，眼中全是狡黠：“接著，你又讓丹特替你背了黑鍋。”

    不過短短幾分鐘而已，希斯·萊杰卻完美地展示出了“小丑”的邪惡，他那可笑的妝容、深邃的抬頭紋、猩紅的舌頭在這一刻都成了陪襯。“小丑”在肆無忌憚地嘲笑蝙蝠俠，嘲笑他的冷血，嘲笑他即將面臨的一個困難抉擇，而事情的發展正如他所料，在他對面，埃伯特的神情愈發嚴肅，盡管他的大半個臉孔都被面具遮住，可希斯·萊杰卻可以輕松辨析出，埃伯特的雙眸里蘊藏著憤怒。

    有火光。

    “小丑”得意地扭著腦袋：“那些黑幫笨蛋們想讓你消失，那樣他們就能回到從前了。但我知道真相，一切都回不去了，你把一切都改變了，永遠的。”

    “你為什么想要殺我？”

    “小丑”忽然之間爆發的狂笑聲讓埃伯特嚇了一跳，希斯·萊杰的表演太過真實，以至于埃伯特在這一剎那模糊了對他本人的所有印象，這一刻，希斯·萊杰等于“小丑”。

    “你讓我變得完整。”他一會兒歇斯底里，一會兒又像諄諄教導學生的老師，他的表情、形象都如此多樣，以至于面對著這樣的“小丑”，蝙蝠俠只有一句干癟癟的臺詞，“你是為錢殺人的垃圾。”

    “他們現在需要你，可一旦他們不需要了，他們就會驅逐你，就像驅逐麻風病人，他們的道德，他們的準則，只是個無聊的笑話。”

    這是最有誘惑力的勸說，良久良久，蝙蝠俠都無法回應，最終他不得不把小丑推到墻上，用他最不喜歡的單方面壓制的方式解決。

    “已經剩下幾分鐘了，時間來不及了，如果你想救他們其中一個的話，你就得玩我的游戲。”

    克里斯托弗·諾蘭緊緊盯著監視器，眸中一片深思，他本以為這一幕會至少NG幾次，因為兩個年輕的演員來說，順利結束這場戲份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但結果卻好得出乎他意料。

    埃伯特的演技諾蘭是放心的，他和埃伯特合作過兩次，埃伯特的實力是有目共睹的，說實話，在埃伯特拿下小金人之后，諾蘭不止一次想過邀請埃伯特繼續扮演蝙蝠俠這個角色是不是有些浪費，因為蝙蝠俠的形象在《黑暗騎士》里是有些單薄的，不僅比不上瘋狂的“小丑”，和“雙面人”比起來都有些不如。

    但埃伯特卻牢牢把握住了角色的尺度。在這一幕中，蝙蝠俠就該是隱忍的，是憋屈的，他所遵循的一切在“小丑”的話語下轟然倒塌，他有太多缺點，太多牽掛，“小丑”卻是無懈可擊的，他不得不通過暴力的方式宣泄他心中的憤怒。

    但他做的一切毫無意義。

    觀眾們愛看的是演員們互飆演技的場景，但在這一幕中，埃伯特扮演的蝙蝠俠卻明顯處于劣勢，相反，“小丑”卻是無比張揚的，咄咄逼人，步步緊逼，每一句都在扣問著蝙蝠俠的內心。

    可諾蘭需要的，卻正是這樣一個蝙蝠俠。

    在這一幕中，勢均力敵是不可能的，必然有一強一弱。諾蘭沒有打算讓《黑暗騎士》和其他商業大片保持一致，如果蝙蝠俠一直大殺四方最終成功干掉“小丑”的話，那瑞秋根本不必死，哈維·丹特也沒有必要化身“雙面人”。

    總結來說，看到這一幕觀眾可能會覺得憋屈，但這卻正是導演想要的。

    至于希斯·萊杰——此前對“小丑”的演繹依已經讓諾蘭看到了希斯·萊杰的出色演技，但直到這一幕，希斯·萊杰和埃伯特的對戲似乎真的產生了某種常人并不知曉的化學效應，“小丑”的癲狂、得意和無拘束在這一刻被放縱到了極點，即使站在場外，只是盯著希斯·萊杰的眼睛，圍觀者也會忍不住陣陣戰栗。

    第181章 行不行

    一幕戲拍完，埃伯特后背上全是汗，近兩個月是芝加哥白天氣溫最高的時候，雖然氣溫很難與前世動輒36、7度的高溫相比，但穿著厚重的蝙蝠衣完成一場場動作戲對埃伯特而言也是不小的挑戰。

    諾蘭那邊剛剛喊了“卡”，埃伯特就迫不及待脫掉了蝙蝠衣，摘下了面具，對著鏡子一看，他整張臉紅通通的，就像在太陽底下炙烤了好幾個小時一樣，額頭、脖子上全是汗水，助理忙著用毛巾給他擦臉，埃伯特輕輕摸了摸兩頰，溫度高的似乎都能煮雞蛋了。

    今天他和希斯·萊杰的戲份都只有這一場，導演先生特意為此預留了半天的拍攝時間，可誰也沒有想到埃伯特和希斯·萊杰的配合發揮竟然會如此出色，根本沒有需要多久，兩人便以完美的表現做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即使精益求精如諾蘭也無法挑不出一絲一毫缺點。

    接下來的時間便都留給埃伯特自由支配了。

    埃伯特沖著導演先生感激一笑，和劇組里其他人打了招呼后，他便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到萊昂納身邊里，輕輕拍拍他的肩膀，和他熱情擁抱：“你怎么會來？”

    埃伯特走得太過匆忙，心情又太過愉悅，因此他壓根沒有注意到身后希斯·萊杰一臉糾結而后長舒了一口氣的模樣。

    他忍不住得意地向萊昂納多炫耀：“扮演蝙蝠俠最大的好處就在這里，戲份要求戴面具的時候我既不要化妝也不要卸妝，沒辦法，皮膚太好了。可希斯就很慘了，只要有他的戲份，他就得老老實實坐在那里任由化妝師在臉上涂涂抹抹，其他人都收工了他還得等著卸妝，可憐的孩子。”

    萊昂納多靜靜看了他一眼，打開車門，讓埃伯特坐到副駕駛座上，隨后才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你和他關系很好？”

    “是啊。”埃伯特點點頭，“準確來說我和每個人關系都不錯，《黑暗騎士》劇組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劇組，大家都富有想象力、實力出眾，合作的時候一點也不拘束。希斯是一個很有天賦的家伙，又很勤奮，他是我見過的和我年齡相近的演員里最優秀的，我們合作得很愉快……”

    忽然之間，埃伯特聲音頓了頓，他覷了一眼萊昂納多的臉色，眼珠微動，一絲笑容驀然浮上唇角。下一秒，埃伯特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捅了捅萊昂納多的臉頰，看著那軟軟彈彈的臉龐被壓出一塊凹陷，他才微笑道：“里奧，你不會是吃醋了吧，你竟然相信媒體胡亂寫的那些東西。”

    萊昂納多手掌攏起，圈住了埃伯特那跟手指，他的手掌很干燥，埃伯特的手指還微微有些汗意，他卻毫不介意，反而捏得更緊：“可你確實很欣賞希斯·萊杰，和我合作的時候你可沒洋洋灑灑說出這一堆夸贊的話。這根本不是吃醋，我一點也沒有吃醋。”

    “我知道。”埃伯特摸了摸他的臉，“是我的錯，我的夸贊、我的欣賞本來就應該全部留給你。里奧，好久不見，我好想你。”

    “也沒有很久。”萊昂納多系好安全帶，順便替埃伯特也系上，“你總說我拍的電影很辛苦，但我今天就看了這一會兒，你一樣很辛苦。”

    車窗關上后，萊昂納多把車子開到一個人煙稀少的巷子停了下來，在埃伯特臉頰上輕輕啄了一口：“埃伯特，你瘦了。”

    埃伯特下意識摸了摸臉：“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天太熱了，有些吃不下飯。”

    埃伯特也忍不住關注了一下萊昂納多的臉，他倒是沒有瘦，不過眼底卻有一道淺淺的青色痕跡，《革命之路》這部電影雖然沒有太多動作戲，但對情感的挖掘卻非常深入，電影拍攝的時候又糅雜了凱特和薩姆·門德斯之間的婚姻關系，這兩個方面都是萊昂納多最不擅長的地方，他恐怕會非常辛苦。

    “我還是很高興你能來。《黑暗騎士》合同書上寫明的拍攝期是6個月，現在拍攝進程還挺快的，但至少要拍完5個半月才能真正把它搞定，現在才剛剛過去了兩個月，劇組里的生活真是無聊透頂。”

    埃伯特輕輕推了推萊昂納多，“里奧，忘了問你這次是怎么打動克里斯的了，你知道嗎，克里斯在我們演員當中有一個外號叫‘石頭’，根本沒有什么東西能夠輕易打動他。戲份完成得好，‘哦，那是演員應盡的義務’，拍攝出來的效果不夠完美，‘加里你的表演就像一個僵硬的木樁，小學生都可以當你的老師了’。”

    “于是在那以后的幾天，加里·奧德曼每天都在網絡上搜索那些最年輕的奧斯卡提名人的名字，杰基·庫珀、海利·喬·奧斯蒙特、賈斯亭亨利……然后大聲念出他們的名字——這些人獲得奧斯卡提名的時間都在10歲左右，小學生的黃金年齡，這樣加里脆弱的心靈總算得到了安慰，即使克里斯羞辱他的演技連小學生都不如他也毫不在乎了。但克里斯卻因此更加不爽了，加里過上了更倒霉的生活。”

    杰基·庫珀，奧斯卡歷史上最年輕的影帝提名人之一，首次獲得奧斯卡提名時僅僅9歲，現年85歲的杰基·庫珀尚在人世，已經和好萊塢沒有多大牽扯了，但作為記錄創造者，他的名字卻恒久地刻在了奧斯卡的歷史上為人銘記。

    加里·奧德曼畢竟至今沒有獲得過奧斯卡提名，和杰基·庫珀相比，他確實稍遜一籌。

    當然，不同時代的影星根本沒有可比性，人們無法評定梅麗爾·斯特里普和凱瑟琳·赫本的演技誰更加出色，只要記得她們都是偉大的女演員就好。

    萊昂納多沉思了片刻，唇角微彎：“艾瑪·托馬斯的裸照，算不算？”

    埃伯特伸手在萊昂納多腦袋上敲了兩下：“如果你的答案是真實的話，諾蘭一定會立刻把你、把我都掃地出門的，笨蛋里奧！”

    萊昂納多撇了撇嘴：“誰要看他老婆的裸照，只有諾蘭才把她當成寶貝。”

    其實從面容上看，艾瑪·托馬斯年輕的時候絕對是個大美人，常年在好萊塢發展的她僅是氣質上稍微遜色于女明星，但作為一名成功的制作人，艾瑪·托馬斯的權柄可比女明星大多了，她和諾蘭一人擅長談判交際，一人醉心于電影，兩人在事業上恰好互補，諾蘭的天賦又非常出眾，這才是這對夫妻檔在好萊塢所向披靡的重要原因。

    歐美人的皮膚問題很多，燈光下氣質卓然的女明星妝前妝后的面容可謂判若兩人，如果不化妝，也沒有專門的氣質管理的話，素顏出街的明星其實和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別。

    埃伯特默默翻了個白眼，又在萊昂納多腦袋上敲了兩下：“里奧，好好回答我的問題，別敷衍。”

    “痛痛痛！不要打我的頭，會變笨的！”萊昂納多摸著頭，拳頭在埃伯特手臂上捶了兩下，“確實和艾瑪·托馬斯有關系，她和華納那邊開啟了新的合作項目，新項目的風險很大，華納那邊一直在猶豫，我輕輕推了一把，華納同意了，諾蘭就只好放行了。”

    “好吧。”埃伯特揉了揉萊昂納多的頭發絲，萊昂納多最近把頭發剪短了一些，額頭那里也沒有用定型水攏上去，所以摸起來微微有些刺，卻很舒服，埃伯特忍不住多摸了兩下。

    萊昂納多雖說是在探班，但劇組畢竟人多眼雜，他們倆也不可能堂而皇之地住在一間房里，只能開著車在芝加哥的大街小巷里逛一逛，紓解一下相思之苦。

    重新發動車子，萊昂納多打開音樂放了一首歌，埃伯特閉著眼睛，在音樂聲中慢慢陷入了深眠。

    萊昂納多靜靜看了一眼他的側顏，車速放慢，露出了一抹溫柔至極的笑容。

    等埃伯特醒過來的時候，萊昂納多已經把他帶到了芝加哥最繁華的商圈，櫥窗明凈透亮，商品價格高昂，讓許多駐足者望而卻步，加上今天并不是休息日，商場里的人流量也不是很多，兩人都戴著口罩，稍稍修飾了一下臉，也沒有什么人認得出他們。

    這里畢竟是芝加哥，不是狗仔滿街跑的洛杉磯。

    在劇組里過了數天沒日沒夜生活的埃伯特陡然生出了一股鄉巴佬進城的感覺，燈光太刺眼，環境又太過空曠干凈，他雙腳踩著地面都有一種不真實感。

    兩人直奔男裝柜。萊昂納多有些無奈地看著拿著VIP卡滿商場找阿瑪尼專柜的埃伯特：“又是阿瑪尼？你真是我見過的最盡職盡責的代言人。”

    “首先，我有一張折扣卡，省錢，第二，阿瑪尼的男裝還不錯，都是男裝的專柜，款式差距也不會太大，再怎么夸張我也不會七色穿個遍，第三，我好歹是代言人，我的曝光度高了，品牌自然更好賣，談判的時候我就能從阿瑪尼那里拿到更高的代言費。”

    “總的說來還是錢的問題，你這個財迷。”接過埃伯特遞過來的衣服，萊昂納多毫不介意地套在了身上，“跟在你后面，我也快成阿瑪尼的代言人了。”

    買了幾身男裝，兩人又去看鞋子，鞋子能挑的款式稍微多一些，埃伯特雙腳踩著運動鞋嘗試軟硬度，最近打斗戲比較多，穿著皮鞋腳太累，有雙運動鞋能稍微緩解一下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