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雖然會難一些,但我們不急,只要人到北京就好。” 戶口雖然很重要,但總不如人重要,只要人在一起,別的都可以慢慢辦。 魯盼兒贊同地點點頭,又想起了一直把北京戶口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章麗雯,便順口問: “麗雯是不是已經與周華結婚了?” “三月里辦的喜事,我和錢進他們都過去了。” 楊瑾又說: “眼下章麗雯已經調回北京工作了。” “她還真快!” “章叔叔將麗雯安排在學校后勤處,還有,小周已經被提拔為后勤處的副處長了。” 又都是走后門,魯盼兒還真有些瞧不上這樣的手段,不過,“總算達到麗雯姐的愿望了。” 楊瑾也有同感,他在學校時還聽到一些風言風語,章叔叔這些舉動反響很不好,但告訴魯盼兒也沒有必要,他便轉了話題,“等考察結束后,我回紅旗九隊接你們娘仨兒,一起回北京。” 滿懷著憧憬,兩人相擁著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魯盼兒醒來就看到楊瑾的臉就在眼前,她無聲地笑了,昨晚還真像一場夢一般。 悄悄地起床先到園子里摘了些小青菜,提著籃子回來,正遇到王曉霞迎了過來,“我來洗菜吧。” “那就麻煩了,”魯盼兒把菜交給她,“我去做手搟面。” 面搟好了,菜也洗凈拿來,魯盼兒聽著前面有了聲音,知道大家都起床了,便燒水下了面條,一碗碗地盛出來,面湯上漂著碧綠的青菜,每碗上面還放著兩只荷包蛋。 張縣長第一個端起面條,“大家快吃,小魯做的飯特別香。” 魯盼兒知道他喜歡吃餃子,就笑著說: “今天晚上我給大家包豬rou白菜餡餃子。” “本來今晚要回昌平縣的,既然有餃子吃,那我們就回來再住一夜,明天一早走!” 張縣長就做決定。 課題組走后又在襄平縣附近考察了十來天,結束后楊瑾重新回家接了妻子兒女回北京。 已經在北京生活過一個月,這次魯盼兒重新回來再沒有陌生之感,幾天之后,她在自家大門旁掛出了兩塊木牌子——一塊上面是裁縫兩個字,另一塊上面是打毛衣。 木牌子是離開紅旗九隊前請建國打的,每塊都有一米多長,一尺多寬,木頭表面磨得特別光滑,刷了白亮亮的漆,楊瑾用大狼毫蘸了黑漆寫的字,端麗中不失風骨,魯盼兒很滿意,總覺得來人看了這字便會體味出自己的手藝不錯。 一連三天,并沒有人上門,魯盼兒知道,這可是北京,差不多沒有認識自己的人,更不用說相信自己手藝的了。 而且,按舅舅說的,北京可是藏龍臥虎之地,好裁縫不知有多少,自己的水平著實數不上。 不過,她也不急,自己既然敢開門收活兒,也有自己的把握。 別看北京是中國的首都,但大部分北京人穿的都很普通,與昌平縣人沒有多大的差別,而魯盼兒堅信,這么大的北京,這么多的北京人中總會有喜歡漂亮衣服的,而自己最擅長的就是好看的女裝。 過年時候自己收的那幾份高價活兒就是證明。 第四天下午,魯盼兒正在屋子里與梓嫣玩兒,忽聽有人扣門,“篤篤篤”三聲,不急不徐,很是從容,似乎含著韻律一般好聽。 為了招徠生意,魯盼兒并沒有關緊大門,而是特別留了一道縫隙,按說來人直接推門進入便好,可來人并沒有進來,而是暫歇一歇又是三聲。 魯盼兒趕緊將梓嫣抱在懷里出來相迎,“請進!” 門外是一位白胡子老人,向著魯盼兒點點頭兒,卻沒有進來,“冒昧打擾了,我想打聽一下,招牌上的字是請哪位名家寫的?” “噢……” 原來不是來做衣服的,魯盼兒笑笑,“并沒有請人,是我愛人自己寫的。” “請問,能不能請您愛人寫一張匾?” 老者謙和溫潤,“潤筆好說。” 老人言談頗文雅,魯盼兒第一次聽到潤筆二字,猜測是工費,既不好同意也不好反對,便笑著說: “我愛人還在上學,周末才能回家,我問過他再給您回話兒。” 老北京人講究,對人稱呼不用你而用您,魯盼兒入鄉隨俗,便也學會了。 “既然這樣,我周末再來拜訪您愛人。” 老人用手一指,頷首告辭了,“我姓王,在磁器口做木器生意。” “王爺爺,慢走。” 第162章 注意影響 開門第一件生意卻不是做衣服, 魯盼兒覺得好笑, 且她從來不知道寫字還能掙錢。 楊瑾在紅旗九隊時, 每年過春節都會給社員們寫春聯,那可都是免費的,有時還要搭些紅紙和墨呢。 北京這邊的說道兒還真多。 掙錢的路子也真多。 魯盼兒站在門口重新欣賞兩塊招牌上的字, 越看越覺得好看,忽聽梓恒的聲音, “mama, 我們回來了。” 轉頭就見胡同口那邊一輛自行車駛了過來, 正是楊瑾,梓恒正坐在車子的橫梁上叫自己呢。 轉眼間,楊瑾已經到了門前, 下了車笑道: “今天下午只有兩節課, 我就回來了,正好先去幼兒園接了梓恒。” “前天是因為下雨了,擔心我帶著梓嫣接梓恒不方便, 昨天是因為食堂的包子很好吃, 買了送回來,今天又是下午課少, ”魯盼兒便嘀咕,“要是我們到了北京影響了你學習, 我不如帶著兩個孩子回紅旗九隊呢。” 梓恒笑著跑在前面, 楊瑾早接了梓嫣抱在懷里, 親親可愛的女兒, 又親親可愛的妻子,“怎么辦呢? 我就是忍不住想回家。” “我本來要批評你的,可又忍不住笑了。” 梓嫣聽了笑字,馬上便拍著小手咯咯地笑了起來,夫妻倆一起看著小女兒,“居然能聽懂話了……” 梓恒趕緊跑過來問小meimei,“我給你唱個兒歌,好不好?” 說著就在院子里拍手唱了起來,“小燕子,穿花衣……” 正是幼兒園教的。 梓嫣瞪大眼睛看著,時不時也拍拍小手笑。 看兩個孩子玩得開心,魯盼兒便說了方才王爺爺寫匾的事,“潤筆,應該也是工錢吧,聽著還真文雅。” “古時文人恥于談錢,便有種種代稱,隋時皇上命大臣寫詔書,有人戲言‘筆干’大臣答‘不得一錢,何以潤筆。’此后寫字、作畫、寫文章的費用就都叫潤筆了。” 楊瑾隨口解釋了,卻又搖頭,“自家用的招牌我寫寫倒沒什么,可是外面的牌匾我還不想接,總要再練十年字再說。” 其實楊瑾的字已經非常好了,但他既然這樣說了,魯盼兒并不反對,“我就是有點好奇,潤筆費究竟是多少呢?” “唐代時潤筆費最高,據說韓愈為人寫碑,一字之價,輦金如山;白居易為好友元徽之寫墓志銘,元家送了車馬、綾帛、銀鞍、玉帶共幾十萬金,后來捐給了香山寺。 宋代時潤筆之風也很盛行,宋太宗還專門為文人設了潤筆錢。 鄭板橋賣字畫還專門做了一首詩,其中有‘畫竹多于買竹錢,紙高六尺價三千。’這樣兩句。 民國大家吳昌碩老年時曾定下匾額三十兩的潤筆,上門求字的人還是絡繹不絕。” “我父親在世的時候,也時常有人前來求字,我那時還小,并不知道潤筆多少,只記得父親輕易不肯寫,若是答應了,必用心寫到滿意才肯拿出去。” “不想現在竟又有人提起潤筆之資了。” 楊瑾想了想,矜持地說: “十年之后,我若寫字,一幅總要幾十元錢吧。” “哇!” 魯盼兒驚呆了,“寫幾個字就要幾十元!” “若是收了潤筆費,便都交給你。” 魯盼兒并不是愛財的人,但聽了這話,也難免激動,“總見你不把錢放在心上,但若是想要掙錢,卻又最有本事!” 楊瑾就摸摸魯盼兒的頭,“所以呀,裁縫活兒喜歡做就做,不喜歡就不做,我總能養得起你們娘仨兒。” 雖然如此,可魯盼兒非但沒有生出靠丈夫養著的心思,反而更想把裁縫活兒做得更好,做出名氣——楊瑾優秀,自己也不差呢。 只是,牌子掛了出去,到現在還沒收到一份兒活兒,還是讓魯盼兒頗有些氣餒。 最了解魯盼兒的莫過于楊瑾,他一眼看出妻子的心思,笑著說: “你一向要強能干,而且果然心思極靈,手也極巧,既然決定做裁縫,定然成為最好的。 眼下沒有客人來,是寶珠蒙塵,不用多久,我們家的院門都要擠破了呢。” “還算你有識人之明吧。” 魯盼兒一本正經地點頭,又笑著推他,“先去看書,將來成了一代大家,我好在家里收潤筆費呀。” 因在家閑著,魯盼兒便將所有的家務都包了下來,再不許楊瑾動一根手指頭的,連洗澡水都燒好端進來,第二天又早早做了胡蘿卜蛋炒飯讓他先吃,“今天是周五,晚上不許回來了! 若是回來可沒飯吃!” 家里離學校不近,騎自行車總要近一個小時,來回就是兩個小時,楊瑾除了學業,還額外參加課題研究,負擔重著呢。 孩子們還在睡著,楊瑾就小聲說: “我才不信回家沒飯吃呢,而且昨晚你不是也挺開心的嘛。” 魯盼兒飛紅了臉,“你還敢說! 今晚我早早鎖上門,誰來也不開!” “好,好,好,我今晚留在學校,明天晚上就回來了——對了,躍進應該也能過來,要多買點菜。” “知道了。” 魯盼兒笑著答應,又有些感慨,“這時節在老家,菜多得吃不完,現在不但要花錢買,而且只能是商店里有什么買什么,也不夠新鮮。 就連這雞蛋,我也覺得不如自家的好。” “要么我把花鏟了重新種點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