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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魏“嗯”了一聲,語氣微妙地變冷了些。 陸英以眼神示意阿魏讓司機趕緊出發。阿魏拿給司機一包煙,說:“大哥,可以出發了?!?/br> 司機吹了一聲口哨,一邊發動車一邊打開煙盒。車駛出去之際,他說:“不走國道對吧?” “對,班長應該和你說清楚了?!?/br> 窗玻璃外,建筑接連倒退,然后是無止境地樹影,幽暗之中猶如魑魅魍魎,隱約還能聽見嘈雜的低聲絮語。 陸英的心砰砰跳。要自由了,她想。 “困不困?”阿魏問。 陸英搖頭。這樣簡單的句子她聽得懂,但講不好,阿魏讓她最好不要說話。司機畢竟是拿錢辦事,不算自己人。 大約司機平常習慣了與乘客閑聊,此時沒人說話,他感到很無聊,于是打開了車載音響。這盤磁帶是他翻來覆去聽了很長時間的越南流行民歌。 大約把磁帶里所有的歌聽了兩遍,司機悶不住了,說起話來,“你們沒睡著吧?” 通過后視鏡能把后排的人看得一清二楚。阿魏說:“沒?!?/br> “這meimei怎么不說話?” “她不愛說話?!?/br> “不愛說話好。文靜?!?/br> 阿魏沒有接話,司機又說:“河內最近出了大事兒。你們知道裴氏吧?那幫中國人?!?/br> 陸英抬眸,正巧通過后視鏡對上司機的視線。 司機頓了一下,接著說:“他們有個女孩兒被綁架了,到處找人。” 阿魏以為是先前那件事,隨意說:“是嗎?” 阿魏是以此敷衍,卻不想司機得到回應,有了說話的勁頭,繪聲繪色地說:“是??!不見好久了。說來奇怪,他們好像不太重視,也沒見怎么找人。不過消息走漏出來了,總有人想撈一筆,到處打聽女孩兒的消息……” 阿魏聽得心不在焉,注意到陸英打了個哈欠,略帶歉意地對司機說:“大哥,把音樂調小聲一點兒行嗎?我女朋友想休息了?!?/br> “噢、噢,行?!彼緳C把音樂聲調小了。和小孩們也沒什么可說的,他不講話了,抽起煙來。 后視鏡里,陸英靠在阿魏肩頭,偶爾有燈光掠過照亮她的臉,可以想象出臉頰柔軟光滑的觸感。偷偷觀察,看不分明睫毛,但可以看見睫毛在眼瞼下投出一圈陰影,她很漂亮。 她抿了抿嘴唇,光又照過來了,令嘴皮上剛沾了唾沫的地方閃爍極細微的光點。 司機不自覺舔了舔發干的嘴皮,手搭上后視鏡。他撓了撓頭頂,再次把手搭上后視鏡,然后擦了擦鏡片上的灰。 看得更清晰了。陸英環住阿魏的手臂,頭往他頸窩里蹭了蹭,鼻尖在脖頸上輕輕一拂,他下意識地抬起肩膀,揚了揚下巴。這么做卻讓她的頭垂下去,唇角貼在了他的鎖骨上。 司機悶咳了一聲。 哪來的這么漂亮的女孩?這崽子真是好福氣。 開車從河內到西貢至少要三天,漫長的旅途才剛開始就已令人倦怠。天還沒亮,司機膨脹起來的欲望又癟了下去,不再注視后面的動靜了。 陸英沒有睡著,根本睡不著。她興奮極了。 阿魏同樣不平靜,但與陸英的不盡相同。他十七歲了,不是七歲。有個女孩,尤其是惦記在心的女孩這樣靠在他的肩膀上,時重時緩的呼吸吹來,像被搖蕩的蘆葦掃過,或是癢癢撓上綁上了細細密密的鵝毛,一下又一下撓他的癢。 他想一把拽她進懷。 不,不止。 想堵住她的呼吸,教她不要再折磨他了。 維持同一姿勢久了不會太舒適,陸英離開阿魏的肩膀,貼在他耳朵上,用最小最輕的聲音說:“我可以躺下嗎?” 阿魏沒有說話,陸英瞧了他一眼,以為是準許了,直接躺了下來,頭枕著他的大腿,鞋抵在窗玻璃上——座椅放不下她的長腿。 座椅套的夏季用的編織涼席套子,竹條縫隙里藏著污垢,散發著揮之不去的汗臭、體臭味。 陸英躺下來就聞到了,趕緊把臉往阿魏懷里藏。 阿魏終是忍不住了,攥著她的辮子往后拖,卻是輕輕的,聲音也輕輕的,“要睡覺好好睡,不要動來動去?!?/br> “兇什么?!标懹⒐緡佉痪洌Щ剞p子搭在胸前。 天知道,他心里有一筐彈力球四處亂竄、來回擊打。從她問“可以躺下嗎”的那一瞬間,他整個人就僵住了,軀體一動不動,像是與靈魂分離了。 還能感覺到小小電流,就那么“嗖”一下飛過去。 手心出汗,背上出汗,很熱,哪里都熱。 陸英很快又睜開了眼睛,發現阿魏一直在看自己。 她不太敢再說話,只好拉起他的手,在掌心寫:“做乜盯住我?” 阿魏縮回手,停在半空中。該有三秒那么長,他的手落了下去,蓋在她的眼睛上。 他彎下腰,輕輕地在手背上落下一個吻。 陸英撩開他的手,眼神疑惑,大概在問:“乜嘢?” 阿魏雙手抱胸,閉上眼睛,“我也困了?!?/br> 天蒙蒙亮,面包車在一所加油站里停了下來。 車上的人都下了車,陸英與阿魏先后去了茅房。阿魏出來的時候,看見司機在向陸英搭話。 司機還沒說幾句,看見阿魏來了,玩笑說:“meimei,男朋友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