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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決明拿走她的勺子舀一勺芝士蛋糕,送進自己嘴里。入口有酸澀,等細膩軟綿的蛋糕在化開,蔓延無窮無盡的回甜。他握著勺柄,指關節撐在唇角,說:“還有?” “你以為良叔愛護我?他過去肯放我走是覺得我有利用價值,我確實為他做了很多事。現在她對良叔來說也有利用價值,我很好奇誰的利用價值更多?” 裴辛稍作停頓,“誒”了一聲,又說,“阮生,不會到現在你還要同我講不能把人說成物品吧?做人有乜用,要做會增值的藏品啦,讓人只想盼它繼續漲,割舍不下。” 她是一個把情感當砝碼還要把自己換算出價值的人。 阮決明點燃一支煙,合上打火機蓋子,火星忽地滅了,就像這幾日懸在心上的幽幽暗火滅了。 他說:“我賭你贏。” “你在河內有多少人?”她又拿回勺子繼續舀芝士蛋糕吃。 “害怕了?”阮決明呼出很淺一縷煙霧,抬手碰她的唇角,以指腹抹去兩三點屑末,又搓了搓手指,自然得像是培養多年才有的默契。他沒注意到對方眼里一閃即逝的困惑,說:“不至于,老爹還在,他們不會太絕。” 裴辛夷笑了一下,“不會太絕,不過是拿走該屬于阮忍冬的那份。你做的都成了給他們鋪路。” 阮決明攤手說:“誰讓我制造了絕佳的機會?活該。” 裴辛夷喝掉最后一口咖啡,用手帕擦了嘴,起身說:“該赴宴了。” * 凱迪拉克停在裴懷良的宅邸大門前,傭人打過招呼,走在前面去通報。 裴家的人都在客廳坐著,唯獨不見裴安華。他們先與阮決明問好,請他入座。 裴辛夷不用他們請,自顧自坐下。 裴安胥問二人怎么會一起過來,裴辛夷說想喝咖啡,正巧在咖啡店碰見阮生,于是阮生請她喝了咖啡。她說話的時候故意盯著裴繁縷,后者隱忍情緒的樣子實在太明顯,讓她心里輕松了幾分——類似小孩無惡意捉弄別人所獲的快樂。 解釋過后,裴辛夷隨意問:“華哥呢?” 裴懷良說:“出去玩了。” 裴辛夷覺得有些可笑,她當然知道華哥被保護起來了,只是想進一步了解他在家與否,以此判斷良叔他們在哪里動手。良叔答得很直接,相當于給她提醒,像是最后的憐惜,或者是警告——讓她想清楚到底該站那邊。 叔侄倆誰都說不上背叛,但是良叔先要破壞她第一件“作品”的,還有什么理由讓她聽話? “哦,是咩?”裴辛夷依舊隨意地轉移話題,“我的行李送到了嗎?” “啊,差點忘記了,我打電話讓人趕緊送來。”阮決明從鼻梁一側抬起手指,讓女傭拿來座機電話。 線纜從玄關一路拖到單人沙發旁,阮決明在眾人注目下撥出電話號碼,只簡短說了兩句就結束通話。 “有勞阮生。”裴辛夷坐在他對面,中間隔著茶幾,長沙發上的一對姐弟,還有另一邊沙發上的裴懷良。呈長方形,看上去不是很吉利的布局。 她一一看過去,說:“各位,我恐怕今晚就要走,有一位客人從很遠的地方到香港,我不能不接待。” 裴安胥說:“這么著急,不等我一起?” “五哥,我來呢是為了你的貨,既然你親自來了,不如你直接同阮生談?”裴辛夷輕笑說,“這一陣談好了,晚上我們可以一起走。” “這……”裴安胥看向阮決明,“刀哥,你看……?” 阮決明說:“唔好意思,老爹這兩日才把差事交給我,忙得顧不過來,總是忘事。” 裴懷良“哎”了一聲,說:“你們著急做乜,先讓刀哥好好整理交接,過幾日去大少的公司再說。” 裴安胥愣了一下,“去西貢?” 阮決明笑了一聲,“這么多年良叔還是個急性子,我話還冇講完。雖然顧不過來,但有裴小姐天天在我耳邊念,我不辦好這件事,她大約不會再理我了。” “阮生真會講笑,我有那么煩人?”裴辛夷垂眸淺笑,語氣帶些許嬌嗔。 除了他們二人,在場的沒有不把“耳邊念”當枕邊風的。裴懷良臉色一沉,說:“老六,你這樣沒規矩,趁早給我滾回去。” 阮決明哂笑道:“良叔何必發火,我未婚裴小姐未嫁,實在要怪得怪我,裴小姐這么靚,還說古玩行家,實在合我心意。我想天天把她看身邊,根本舍不得放人。” 真話還是假話,還是借假話說真話,裴辛夷不愿深究。 裴懷良說:“刀哥這話乜意思?老頭我聽不懂了。” “是你們不夠幽默還是我講的笑話不像笑話?”阮決明說,“我不習慣大哥的規矩,所以準備了新的文件,南星會一并送來。” 兩天準備好完整資料,不是阮決明他們效率高得出奇,就是早有準備。裴懷良以為從阮忍冬到良姜的死對他來說是賭博,當下才清楚地意識到打從一開始他就有十足的把握。 裴懷良覺得自己低估了這個年輕人。這才進阮家十年,中途還去法國念了一年書,他能做到如此地步,實在可怖。 只可惜,不能為自己掌控的人始終是敵人。 * 午后,南星送來了行李箱與資料。裴繁縷在樓上午睡,客廳里還是五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