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好,”陸悅容湊上前去,吻了吻對方的唇,“你也不要太擔心,我一切都好。” “嗯。” 話雖然這么說,可是邱戎真的忙了起來后,陸悅容多多少少心里還是有些空落落的,每天不管做什么都不太提得起勁。 孕期的敏感終于姍姍來遲,想邱戎的時候,她便在書房練字,學著他的字跡,就當是給自己聊作慰藉。 晚上邱戎沒有回來時,她也堅持著等他回來再睡。偶爾實在堅持不住先睡過去了,也會在對方回來時立即驚醒。 可是孕期的精力終究是不夠,她每天攢了一肚子話想和邱戎說,等他回來的時候,還沒有說幾句,她就睡了過去。 到第二天一早,邱戎便又要早早起身前去應卯。 于是,陸悅容便會用渴望而委屈的眼神看著邱戎,她知道自己說什么也沒用,便索性什么都不說。 床榻邊整理著裝的邱戎,每每看到她如此眼神,整顆心就仿若被扔進一壇陳醋,酸澀又無奈。 他恨不能自己立即卸下所有事情,每天都陪著自己的妻子。 然而他不能。 他只能在臨走之前,低下頭來,與陸悅容交換一個深吻,然后老調常談地說一句“我會早點回來。” 又過了幾天,邱戎終于利用職務之便,把一些不需要在衙門才能處理的事情帶回書房處理。 比之往日,能早一個時辰回到家中。 陸悅容很開心,只要邱戎在家,她就寸步不離。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也會想,懷孕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體驗。為什么到了自己,就會變成這樣一個粘人精呢? 邱戎開始在書房辦公,陸悅容便重新搬回到自己之前的位置。 這天,陸悅容進入書房,剛剛才回來的邱戎好像又出門去了。 她走了進去后,見到書柜上的一個抽屜沒有關。 印象里那只抽屜向來是不開的,她便準備上前去把它合上。 陸悅容的右手已經搭在了抽屜上,余光瞥見里面一沓尋常信件中,有一封扎眼的花箋探出了半個身子。 作者有話說: 緊張緊張緊張! 第36章 舊事 陸悅容見過這種花箋,她記得這在澤安城的閨閣之中間流行了很久。有一段時間, 陸悅染每天都在用它。 一次無意與拿著花箋的陸悅染撞面時, 還聞到了上面傳來的淡淡幽香。 無怪乎澤安的閨中小姐們都愛這種花箋,只是邱戎這兒為什么會有? 好奇心一旦產生, 就不會停下了。 陸悅容拿起那封花箋。 許是封存在抽屜中,紙面上的繪圖依舊明艷如初, 但是已經沒有了那股淡香,想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花箋上是用簪花小楷寫著的一封長長的書信, 開頭的稱謂便是“邱戎哥哥”。 陸悅容神色淡然地一字一句地看了下去。如果拋開這封信的收件人是自己的丈夫, 拋開寫信的人是在寫給被她舍棄的未婚夫, 這真的算是一封深情款款、情意綿綿的書信。 信上寫一個女子如何控訴自己同父異母的長姐,因為母親早亡便對續弦而來的繼母女心存不滿。 這樣一位jiejie, 僅僅因為被分走了父親的愛與呵護,因為生活不比過去如意, 就心生不滿, 時刻想要搶走meimei重要的東西。 上巳節那天, 當jiejie看到meimei三年未見的未婚夫時, 她心生一計,跑去父親面前哭慘。 訴說著自己, 沒有母親關照這十年過得多么艱苦。連成婚這種事情,也變成了meimei在jiejie前面先成。 當父親以為jiejie是要說親時,jiejie卻說,她是要嫁給自己的準妹夫。 她說,同樣是陸家嫡女, 為什么她就不可以嫁去將軍府呢? 父親大發雷霆,把jiejie關進臥房絕食了三天。 三天后父親問jiejie,你改變自己齷齪的想法了嗎? jiejie搖了搖頭,沒有。 父親嘆了氣,終究是覺得十年里對這位原配的女兒疏于管教,于是出于補償的愧疚心理,最終還是同意了jiejie的要求。 至于那位meimei,她把眼里心里傷心的淚水融在信中的字字句句里。 向自己有緣無分的未婚夫,說著最后的幾句話。 她說,我此生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喚你一聲“夫君”。 此生再也沒有機會為你生兒育女。 如果不是陸悅容好幾次撞見陸悅染外出私會二皇子后,總是笑容滿面地回府,連她都要覺得她真如信中所寫的這般對邱戎情根深種了。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陸悅染編故事的本事也是一流的,這封信寫的真真假假,張冠李戴,到還像那么個樣子。 如果有人前去查探陸府的信息,問,陸大人今日是不是發了怒火,陸家的嫡長女是不是被關了禁閉?得到的答案只會是“是。” 至于為什么發火、為什么被關禁閉,不是已經在信里寫清楚了嗎。 而陸悅容究竟是怎樣的人,那就更加是無足輕重的事情了。 她終于明白,為什么那次上巳節,陸悅染會想著帶自己前去,原來這是她設局的開端。 那天參加聚會的公子小姐,人數眾多,邱戎根本無法辨別出到底有誰看到了自己。 然而事實是,那天她只是一個人坐在樹下看了會兒書,人開始多起來時,她便找了借口先離開了。當天她甚至為此丟了一張夾在書里的筆記。 而當初在澤安城傳得沸沸揚揚的“邱戎將軍恃才傲物,換娶陸氏嫡長女”的謠言,顯然也能找到理所當然的出處。 那是她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嫡長女,收買他人傳播用來自抬身價的。 陸悅染不過是,“無意間”窺見jiejie在后院鬼鬼祟祟交給了一個丫鬟一袋銀子而已。 看完了這封信,她終于明白了邱戎當初對自己的不悅從何而來。 新婚夜為什么不讓她叫“夫君”,圓房之后為什么一定要她喝避子藥,回到絳貢為什么幾個月都不見人影。 所有的問題都有了答案。 這些陳年舊賬猛然翻涌在她的眼前,她被迫去回憶那段并不開心的體驗。 愛情可以遮蔽問題,卻不能讓它們消弭殆盡。 然而陸悅容并不是一個喜歡沉浸在過去痛苦中的人,既然現在已經擁有了美好的生活,為什么需要糾結那些過去的不愉快? 不是每件事情都會有一個好的開頭,也不是每一個壞的開頭就注定不能擁有好的結局。 她努力忽略心中出現的小小疙瘩,神色淡然地準備把信箋放回原處。 只有指尖剛剛接觸的地方出現的褶皺,泄露了她知道真相時的憤怒。 正在她拿著信箋向前伸去,身后出現一只手,抽走了她手中的紙張。 陸悅容轉過頭來,看向來人,“邱戎。” 邱戎不說話,把信箋放入抽屜,關上并拿起一旁的鎖鎖了起來。 然后他就坐到椅子上,開始處理文書,頭也不抬地說道:“出去吧。” 陸悅容覺得自己似乎聽到了什么笑話,她固執地看著邱戎,難以置信地問道:“你是直接宣判我的死刑嗎?” 邱戎的手停頓了下來,卻依舊不看她,也不說話。 若是放在平日,陸悅容或許會直接與邱戎說開。 然而此時正在孕期的她,本就敏感多疑。但凡對方表現出一點與往日不同的舉動,都會讓她覺得沒有安全感。 更何況,她現在直接說出來,邱戎是會選擇相信她,還是覺得她無理取鬧? “好,我出去。” 陸悅容走到書房門口,轉過頭來看向邱戎,恰好與對方剛剛抬起的目光相撞。 她感覺到了從心底溢出的挫敗感,這個男人其實一點都沒有因為自己而改變。他仍舊是那個所有事情都只喜歡藏著不說出來、令人惱怒的人。 她忽然發現自己其實一點也不懂他。 出了書房,陸悅容便去后廚,給自己煎了一碗安胎藥。許是剛剛情緒波動過大,她隱隱覺得有些許不適。 在一旁等待的時候,她試圖從邱戎的角度思考一下,他為什么不愿意把這件事情攤在明面上說,但終究沒有想出他會有怎樣的理由。 其實她也從來沒有和邱戎坦白過自己的事情。 他總是愛夸她聰明、果斷,夸她腹有詩書氣自華。但是其實她并不能分辨出邱戎這說的是實話,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如果告訴他,自己其實是個舉目無親的孤女,他會覺得自己是魚目混珠,還是從愛意里衍生不必要的憐憫? 歸根究底,她不是個自信的人。 十年人生中,陸悅容遇見的人都已經是寥寥無幾,而邱戎一個人就占據了她整顆心的絕大多數。 她不想因為莫名其妙的誤會,讓他們心生隔閡。 再給他五天的時間,如果五天內邱戎沒有找自己談話,那她就主動去說出自己的故事,說一說自己在陸府枯燥乏味的十年生活。 晚間的時候,邱戎照常地回臥房里幫陸悅容按摩乏力的四肢。入寢時,也照常抱著對方安睡。 除了兩人都沉默著不再交談,似乎與平日里沒有區別。 邱戎輕拍著陸悅容的背,讓她在自己懷中安穩地沉入夢鄉。 他低頭輕輕地在她的額頭上獻上一枚晚安吻。 邱戎平生最討厭表里不一的人。 在他十歲左右還住在澤安的將軍府時,遇到過一件事情,在他年幼的記憶里打上了深刻的印記。 十歲那年,澤安城里出了一起虐殺幼童的案件。城中大大小小幾十戶人家,都出現了孩童失蹤,最后只找到尸體的事件。 所有人都覺得能做出這種案件的人,一定是一名十惡不赦的在逃犯人。 可是最后的結果,卻令大家意想不到。犯人竟是落座在將軍府隔壁的,一名官員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