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從警察局離開的時候，手里一人攥著一面錦旗。

    “掃黃斗士”，“紅燈區終結者”，以及“救我老公于yin海”。下面還帶著張女士，劉女士之類的署名，顯然是公安局放不下，也很難展示在墻上的東西。

    吳廉只是看了一眼便扔給了林欣，因為他的手要做更加重要的事情——把尚小夏拽走。

    不知是從哪里來的八卦雷達。得知此地有趣事發生，尚小夏來跑得比香港記者都快。來到案發現場的時間僅比警察叔叔晚了一步。只不過，她才追到公安局，連話都沒機會說上一句，她在這集劇情里的分量就已經全部用完了。

    與此同時，林欣也被程詩吟揪著耳朵帶走了。兩人在路上一句話都沒說，最終還是在之前約好的紙包魚店停下了腳步。

    “老板，一份雙味的。”程詩吟這次總算能暢快地點菜了。

    被紙包住的魚靜靜地躺在平底鍋上休養生息。程詩吟和林欣作為今晚的最后一桌客人，全場安靜地和打烊了差不了多少。

    林欣和程詩吟面對面坐著，兩個人只是互相看著對方的眼睛，周遭流轉著十分詭異的氣氛。誰也沒有去理會老板根本忘記開火的事情。

    “你……”

    “我……”

    兩個人同時張開了嘴，又同時閉上了嘴。

    “你說。”

    “你說。”

    又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

    老板覺得她們兩個只是為了找一個有座位的地方，她們的心思并不在自家的招牌菜上。為了防止她們靜坐到十二點，老板盯著壓力悄悄湊了過去，不留痕跡地扭開了開關。

    現場總算沒那么安靜了，聽著鍋中不斷傳來的滋滋滋的蛋白質變性的聲音，反正老板的心情是稍微好了一點。

    程詩吟聽到聲音，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鍋。兩人的節奏總算不一致了，林欣便抓住機會，立即開口道：“你稍微等我一下，魚好之前我就回來。”說罷，便立即跑了出去，只留程詩吟一人聽著魚聲，聞著魚味，卻吃不到魚。

    沒過一會兒，林欣便哼哧哼哧地回來了，帶著一頭汗，以及因運動而泛紅的臉頰。

    程詩吟便撕了一張紙遞給林欣，但他并沒有第一時間接過去。而是轉身從剛剛背來的包中取出一疊大大小小的文件，推到程詩吟的面前。

    待程詩吟開始翻開那堆文件，林欣才接過紙巾，擦去額頭上不斷冒出來的汗液。

    他現在十分緊張。

    直到紙巾全部被汗液所浸濕，程詩吟才看完了最后一份文件。然后她抬頭看向林欣，搖了搖頭后又低下頭，一件一件又重頭看了一遍。如此反復數次。期間老板將紙包魚的紙撕開，露出香噴噴的魚，還聽從林欣的話上了飲料也沒有發現。

    程詩吟全然陷入那堆文件當中，去迅速接受一個不可能的事實。

    林欣的出生證明上赫然地寫了一個“女”字，出生后的唯一一張□□她也看得清清楚楚，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孩子。

    里面夾雜著不少體檢單，小學，初中，高中，甚至是大學。所有的指標都能看出林欣是個普普通通地不斷在發育的女生。畢業照上林欣的樣子也在慢慢變化，最終的樣子和兩人第一次相遇時相差不大。但以此對照現在的林欣，相似卻又天差地別。

    這個異變可能并沒有發生多久，才能躲開入學的體檢，他還沒能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去解釋，所以一直瞞到現在。

    “這里面所有的資料，真的都是你嗎？”程詩吟合上文件問道。

    “是。”林欣回答道。他看見程詩吟眼里的疑惑，又說：“你要是不信的話，明天我們去公安去局一趟，看我的指紋能不能對上，好嗎？”

    “不用了，我相信。”程詩吟立即否決了林欣的提議。林欣的資料非常全面，又真實，她沒有理由去懷疑林欣。程詩吟只是看著林欣的表情，就知道林欣并沒有說謊。因為即使是說謊，也不會有人去撒這么荒謬的一個謊。因為過分荒謬，所以一定是事實。

    程詩吟又問道：“有人知道這件事情嗎？你的父母知道嗎？”

    林欣搖了搖頭，回應道：“我爸去世好幾年了，我媽心臟一直不太好，我不敢貿貿然地告訴她。所以今年放假我沒回家，就怕她看出什么。”

    “但是這件事件發生的第二天就被尚小夏發現了，除此之外再沒有人知道了。”林欣又說。

    “那你打算怎么辦呢？”程詩吟問。

    “我，我不知道。”林欣說：“我其實一直都想告訴你，但是一直不知道怎么說。我不是有意要欺騙你的，對不起。”林欣低下了頭，幾乎是以頭搶地的程度。

    程詩吟沒有說話，也沒有讓林欣起來。她只是看著林欣的頭頂，想要狠狠地在他的腦殼上拍上一巴掌。

    為什么呢？程詩吟不明白。

    林欣騙了自己，又好像沒有。自己一直以為林欣是女生，但他好像從未確切的肯定過這一點。

    程詩吟是女生，林欣是女生。她們最終選擇走在了一起。

    程詩吟是女生，林欣是男生。連世俗的眼光都不用在意了，那么他們又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程詩吟甚至并不覺得自己被騙了，她從一開始就沒有在意過林欣的性別，哪怕是第一次拒絕林欣告白時，她的理由也不是因為性別相同。只不過是個自己的第一印象不一樣而已，又怎么談得上騙呢？

    可程詩吟知道林欣不這樣想。他一直在說與不說之前徘徊，每天都在戰戰兢兢地偽裝著自己。他甚至已經準備好在今天告訴自己真相，盯著或許會被自己厭棄的可能。他準備的那么全面，那么充分，卻唯獨沒有想到，他一直隱瞞在心里的這個秘密，竟然是這樣公諸于世的。

    程詩吟這樣看著林欣，甚至有些煩躁。

    她討厭誤會，也討厭無用的反復。分手，和好，再分手，再和好。最終的結果不還是和好。既然決定在一起了，那么中間的困難不過是路邊的石子，拿腳一踢就自動滾到一邊去了。

    林欣這個脆弱的性子真是要好好改一改，就他們兩個的情況，今后要遇到的困難還多很呢：他媽，我媽，學校，還有所有的身份檔案。

    程詩吟更加煩躁了。

    她突然站起來抓住林欣的馬尾，迫使林欣抬起頭，說道：“你是男是女跟我并沒有關系，或者說，我根本就不在乎。”

    林欣聽到程詩吟這樣的話，以及聽聞她語氣中的不耐煩，心一下子涼了半截，呆滯住了。他的眼睛失去了聚焦，好像世界崩塌了的樣子。

    可程詩吟中間沒有任何停頓，接著問道：“你喜歡我嗎？”

    林欣只對這個問題下意識地點點頭，回應道：“喜歡。”

    “正好，我也喜歡你。”程詩吟一把拽過林欣，吻了上去。

    管他什么問題，去他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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