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賀臉一紅，沒想到衛(wèi)將軍也如此八卦，這一貫嚴肅正經(jīng)的人八卦起來，他有些緊張。

    “我和太子殿下是兩情相悅，而且我平時循規(guī)蹈矩，從未對外聲張過辦法。”張賀連忙保證道，“太子在民間素有德望，我不會讓他的私德被人詬病的。”

    “你這孩子心思倒謹慎。”衛(wèi)青說道，“其實這種事情，在他們劉家的天下，并不算什么有虧私德之事，倒是你自己，卻要小心因此遭人非議。”

    “多謝大將軍提醒。”張賀點頭道，“我自己心里有數(shù)。”

    “據(jù)兒從小在宮里長大，身邊陪伴的同齡人并不多，這次你跟我出征，我覺得你雖有些急智，但在征伐上，天賦不如你之前向我推薦的趙充國。”

    張賀很是有自知之明的，他連忙說：“我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多次參軍也是為了增加在軍隊里的履歷罷了，太子門下不能沒有軍隊里的人。”

    “以你的能力，只要不單獨領(lǐng)兵打仗還是沒問題的，比我兒衛(wèi)伉已是強上許多。”衛(wèi)青贊許道，“但統(tǒng)領(lǐng)三軍，卻不怎么適合你，這次回京，你可以來我的幕府報道，跟我學習一些內(nèi)朝文職上的事情。至于這軍隊里，去病是據(jù)兒的表哥，趙充國是被你舉薦上來的，我也派他去邊關(guān)歷練了，你無須憂愁。”

    張賀心中微震，衛(wèi)青這是示意要培養(yǎng)自己在內(nèi)朝上處事了嗎？他抬頭看向衛(wèi)青，只見這位溫文爾雅的中年將軍，此時臉上微有些憔悴，看起來精神氣到底是遠不如他兒時第一次在將軍府上見到時那般意氣風發(fā)了。

    因為等下還要耗費大半天時間爬下山，所以衛(wèi)青和張賀聊了幾句之后，就先行告辭，回到帳內(nèi)休息。

    張賀獨立屹立在風中，此時泰山云海已經(jīng)幾近散去，天地間一片清明，就連山腳下的農(nóng)田也歷歷在目。

    唐代杜甫年輕時仗劍登上泰山，就曾慨然書下了“會當凌絕頂，一覽縱山小”的名句，張賀此時登高遠眺，心中一半是豪情萬丈，一半是感慨蕭瑟。

    原來這登上最高點的時候，人多少是會覺得有些孤獨的。雖然不知道劉徹天人感應時到底感悟了什么，才會對太子好一番語重心長，但張賀此時卻覺得，天地是如此浩渺，“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不管帝王將相，王子皇孫，名垂青史的英雄人物，都無法止住時光的洪流滾滾前進。

    張賀突然覺察到了古人那種曠古至今的悲涼之感，正心生感嘆，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將自己從奔涌的思緒里拉了回來。

    那是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輕輕挽住他手臂的劉據(jù)：“子珩，陪我同看這萬里江山吧。”

    是了，這是從掌心傳來的那一點點溫暖，讓他一個從現(xiàn)代穿越過來的人，完成了許多他上輩子根本想不到的事情，沖破艱難險阻，踏過尸山火海，一步步走到了現(xiàn)在。

    ‘劉據(jù)，我會陪你走到最后。’

    第142章 大宛

    劉徹一行人從泰山下來, 在山下東北角有一處古時的明堂, 據(jù)說是周天子時所設, 劉徹坐在明堂上，群臣輪番入見道賀, 恭祝天子圣壽無疆。

    于是天子降下制書, 詔告于御史說：“朕以渺小之身繼承至尊大位, 終日戰(zhàn)戰(zhàn)兢兢深恐不能勝任。由于德行微薄, 不明禮樂。所以重修祭祀太一的盛典時，仿佛有霞光出現(xiàn)，又隱然見到一些奇怪物事，恐怕是怪物出現(xiàn)，欲停止行禮而又怕得罪神靈，于是強自支撐, 登上太山行封祭禮，到梁父, 而后在肅然山行禪祭禮。欲從此自新，與士大夫一起重新做起, 特賜給百姓每百戶牛一頭, 酒十石，年八十歲以上的孤寡老人贈賜布帛二匹。博縣、奉高、蛇丘、歷城四縣免除徭役和今年租稅。大赦天下，細則與乙卯日赦令相同。所經(jīng)過處不得再有復作者。凡二年以前所犯過失, 都不再治罪。”

    又下詔說：“古時候天子每隔五年外出巡狩一次，到泰山行禮，諸侯都有朝見留宿的處所。今命諸侯各自在泰山下構(gòu)筑邸舍房屋。”

    結(jié)束完泰山封禪后, 劉徹一行人沿海北上到碣石，自遼西開始巡察，歷經(jīng)北部邊塞來到九原縣。

    在九原，劉徹視察馬苑的時候，聽當?shù)仞B(yǎng)馬的老人說在西域大宛出產(chǎn)的汗血寶馬，可以日行千里，流出的汗如同血一般紅。劉徹愛馬心切，當即派出一隊使臣，攜帶金帛前去買馬。

    這年秋天，彗星劃過天際，有司上奏，說這是陛下封禪的功績感動上天。但是好景不長，從西域那邊卻傳來了壞消息，劉徹先前派出去購買汗血寶馬的使團和大宛人發(fā)生沖突，大宛那邊非但不想賣馬給大漢，反而殺害了整支使團。

    聽聞消息后，劉徹大怒，在朝會上提出要發(fā)兵攻打大宛。原本歷史上這場戰(zhàn)爭由李夫人的哥哥李廣利所打，打得很不理想，并且多了一個“聞道玉門猶被遮”的著名典故。

    但這一世因為先前衛(wèi)律投降匈奴后向匈奴人泄露了漢軍馬鐙馬鞍的制作方法，劉徹派廷尉嚴審衛(wèi)律，當?shù)弥抢钛幽牝滍秊椋瑢χ讶诵l(wèi)律透露了漢軍機密之后，劉徹將李家全家下獄問罪，雖然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從李廣利、李季到李延年，都被發(fā)配去了燕然山下修筑漢軍城寨，李夫人雖然并沒有因此失寵，但劉徹對她的寵愛也淡了，不再經(jīng)常召幸她。

    原本在巫蠱之禍中有重大攪渾水嫌疑的中山李家，一時間樹倒猢猻散，再也沒有了作妖的能力。不過對于李延年等人來說，因此逃過盛寵之后飄飄然而與中人jian的族罪，其實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了。

    只是這一世李廣利并沒有為將，而大宛那邊作死的時間又往前提前了幾年，一切就變得有些不一樣了，不知道這次去攻打大宛的又是誰？

    張賀心里正琢磨著要不要站出來主動請纓，就聽到有個聲音響起：“陛下，臣愿意領(lǐng)軍前往。”

    張賀連忙轉(zhuǎn)身，不是霍去病又是誰？

    劉徹笑道：“區(qū)區(qū)一個大宛小國，還勞煩不到朕的冠軍侯出馬吧？”

    “陛下，從西域的探子那邊傳來的密報，匈奴新單于烏師廬逃入西域之后，在烏孫、康居一帶頻繁活動，大有聯(lián)合西域部分小國一起作亂的念頭。”衛(wèi)青也上前一步稟道，“不過臣覺得陛下所言甚是，還犯不著讓去病前去收拾他們，不如給臣一萬騎兵，讓臣前去吧。”

    “不行。”霍去病馬上明確反對道，“舅舅的身體還沒將養(yǎng)好，西域不比中原，入秋已經(jīng)頗有些寒意，舅舅去不得。”

    “可是……”衛(wèi)青正要繼續(xù)說些什么，卻被劉徹打斷。

    “大將軍無需多言，朕覺得驃騎將軍說得很對，秋風起時連長安都覺得有些涼意，一陣秋雨一陣寒，去大宛路途遙遠，怕又是要在那里過冬，還是讓年輕力壯的去病去吧。”

    衛(wèi)青這才作罷，不過他還是補充道：“雖然去病能者多勞，但也不應太過勞累，讓他這次帶兩個部將過去吧。”

    “仲卿可有人選推薦？”

    “趙破奴一貫跟著去病，就算他一個吧，去病帶著也順手。”

    霍去病點頭道：“如此甚好，不過我平素不喜歡用部將，別的不熟的就不要了。”

    張賀這個時候開口說道：“陛下，臣張賀也愿意前往，協(xié)助驃騎將軍破敵。”

    “你也要去？”劉徹問，說完看了一眼站立在臺階下不遠處的劉據(jù)。

    劉據(jù)對著劉徹略微點了點頭，眼中帶著笑意，劉徹明白兒子的意思，就對張賀說：“太中大夫張賀年少有為，年初剛靠戰(zhàn)功獲封了平梁侯，既然你此時也請命前往，朕就準了你的請求。”

    張賀大喜，連忙叩謝道：“臣謝陛下。”

    劉徹揮手示意他平身，對著衛(wèi)青說：“只是去年剛和匈奴一場大戰(zhàn)，雖然大獲全勝，但軍馬凍死累死的不計其數(shù)，此時已經(jīng)湊不出一萬匹好馬來了。”

    這也是他之前為什么急著派遣使團去大宛求購汗血寶馬的原因。對于這種遠距離、長期奔襲、快速行軍、作戰(zhàn)環(huán)境極其惡劣的騎兵作戰(zhàn)，對戰(zhàn)馬的體能要求是很高的，一名騎兵通常會配備三匹馬，很多體能普通的馬在奔襲路上都有可能累得倒地死去。

    所以，尋找傳說中日行千里耐受力強的汗血寶馬，經(jīng)過串種雜交之后改善漢軍馬匹的耐力，對于目前的漢軍來說猶如止渴甘泉。

    “回稟陛下，目前還能抽調(diào)出能供應六千名騎兵使用好馬，剩下的暫時就沒有多的了。”衛(wèi)青說道，“不過臣覺得可以從屬國里選取歸義胡人，多予錢財，讓他們自己去民間購馬隨軍，應該能湊齊一萬騎。”

    “好主意。”劉徹向典屬國問道，“此時你盡快辦妥。”

    “敬諾。”典屬國領(lǐng)命急匆匆地退了出去。

    “此外還從郡國力抽選品行惡劣的少年數(shù)萬，作為步兵，隨著騎兵進入西域。”劉徹如此布置道，“以驃騎將軍霍去病為統(tǒng)帥，趙破奴就繼續(xù)擔任匈河將軍，朕聽說大宛的汗血寶馬出產(chǎn)最多的是他們的貳師城，朕就封張賀為貳師將軍，兩人一同協(xié)助霍去病作戰(zhàn)。”

    “臣等謝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