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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他被我養(yǎng)死了_分節(jié)閱讀_123

    深州已經(jīng)不遠了,常言近鄉(xiāng)情怯,樓嵐起卻反而快馬加鞭,日行千里的駿馬一路磋磨,也快是強弩之末,人馬都不堪風波。終于在殷府前勒馬時,樓嵐起翻身下馬便是一個踉蹌,長時間的騎行磨得他的大腿血rou模糊,踏足在地上時一步一個血印;駿馬早在背上一輕時一聲長嘶,嘴角溢出血沫,馬身轟然倒地。

    殷希聲果然是大病初愈的模樣,臉色蒼白,但還健康;樓嵐起反而更像瀕死的模樣,殷希聲接住人,像接住一片鴻羽。

    “怎么這樣狼狽?嗯?”殷希聲疼惜道,“不該讓你出門,怪我沒有隨行?!?/br>
    樓嵐起不說話,一雙鹿目因為削瘦顯得有些滲人,只直勾勾的盯著殷希聲。

    “我在。”殷希聲哄他,“我在呢,先去沐浴療傷好不好?我在呢?!?/br>
    明粢上前去:“我來?!?/br>
    殷希聲的目光落在明粢身上,明粢也不解釋,只任他打量。片刻,殷希聲眸光一閃,語帶恍然:“你?”

    明粢沉聲:“我。”

    兩人打啞謎似的往來過,明粢伸手就要去抱樓嵐起,殷希聲還沒說話,樓嵐起先躲了一下,又往殷希聲懷里擠了擠。

    殷恒光最后才踏入殷府,此時也才到門口,殷希聲抬起頭,正好看見多年未見的獨子進門。

    父子對視了一眼,殷希聲低下頭,在樓嵐起耳邊柔聲誘哄:“你把歸明帶回來了?真棒,做得很好,等他接過殷氏,我就自由了,你開不開心?你先去沐浴,等你回來,我就不是殷家主了,你喜不喜歡殷希聲?嗯?你想要一個殷希聲嗎?不是殷家主,沒有綠蟻醅,就只是殷希聲?!?/br>
    “喜歡?!睒菎蛊甬Y聲甕氣道,“想要。”

    “你去沐浴療傷,我去卸除負擔,再見的時候,我們都是一身干凈,好不好?”

    樓嵐起像只流浪貓,既膽怯,又怕水,偏偏黏人得不得了,想要把他洗洗干凈,包扎傷口,非要連哄帶勸不可,少一分嬌寵都不行,安全感給得少了,他不會撓人,但是會扯著稚嫩的奶聲喵喵叫,讓人聽著比被撓更疼。

    樓嵐起不情不愿地點頭,殷希聲把他交到明粢手里,和明粢對視一眼,便把殷恒光交到了隔間。直到殷希聲的身影隱沒在門口,樓嵐起的視線都追著他不放。明粢沉默地當了許久的旁觀者,終于忍不住收緊雙臂,半哄半求道:“不看了?我們去療傷?!?/br>
    樓嵐起把手搭在明粢的手臂上,他疲憊之極,強撐著清醒已經(jīng)快要花光力氣,只能軟軟地抓住一點明粢的衣袖:“討厭水…”聲音也軟綿綿的沒什么力氣,聽起來就像在撒嬌。

    明粢呼吸一窒,樓嵐起這樣的語氣,說一句討厭水,明粢都想把五十州的河湖抽干。

    “不用水,用潔身咒好不好?”明粢把人橫抱起來,“別動,我抱你走。”

    殷希聲一路沉默,殷恒光自認再了解父親不過,他看得出,走到隔間的這幾步路里,殷希聲不知克制住了多少次回頭。殷恒光抿了抿唇,沒有點破。

    父子二人在隔間呆了很久,直到廳中動靜漸小下去,也沒有人開口。殷恒光側耳細聽,廳中已經(jīng)沒了動靜,那個陌生男人應該哄住了樓嵐起。驚鵲其實也很嬌氣,喜怒好惡像稚童一樣黑白分明,殷恒光面對驚鵲,永遠是連哄帶勸地誘人前進,而自己心甘情愿地潰敗千里。

    如今看來,其實驚鵲和樓嵐起的性格一脈相承。殷恒光無法體感父親對樓嵐起的寬待,他對樓嵐起沒什么感情,也無法釋懷驚鵲的死亡。他應該怨恨樓嵐起,卻總不由自主地看向樓嵐起的身后——那里有他渴盼其棲于己枝的烏鵲。

    然而即便他努力伸出枝椏,他的鵲鳥也依舊執(zhí)迷不悟,飛蛾撲火般一心只追逐著永不可得的山霧。

    殷希聲終于打破沉默,啞聲開口:“走吧?!?/br>
    樓嵐起的臥房保持著原樣,因為常有清掃緣故,整潔又干凈。明粢注意到角落里多了數(shù)個大衣箱,打開一看,四季的衣物分得清楚,從春衫到大氅,每一身都嶄新又漂亮。

    靠左邊的幾箱里衣物顏色有些舊了,但布料上沒有褶皺,應當沒有上過人身——十箱衣物,十載春秋。

    明粢眸光一暗。他不動聲色的挑出一身山青秋裝,返回時,樓嵐起已經(jīng)自己用過咒,還服了藥,坐在床沿乖乖地等著。明粢?guī)退^衣,牽著人出去。

    殷恒光不見人影,而殷希聲等在廳里。樓嵐起恢復了一點精神,穿著青衣,身形挺拔又柔韌,像一枝小竹。

    樓嵐起語氣里滿是雀躍的期盼:“你是我的殷希聲了嗎?”

    殷希聲笑:“一直都是?!?/br>
    明粢放開手,樓嵐起小狗一樣地要進不進地試探了幾次,最后很開心地向殷希聲撲過去:“我還沒有看遍五十州!”言下之意分明了。

    “我也沒有?!币笙B曊f,“但我不能帶你去?!?/br>
    樓嵐起像是受了當頭一棒,他呆呆地看著殷希聲,殷希聲神色如常,眼里是帶點無奈的嚴肅。

    “為、為什么呀?”樓嵐起預感不詳,他茫然地低頭看看自己,又蒼惶地仰起頭,想從殷希聲臉上看出一點玩笑的痕跡。

    他哽咽著推薦自己:“我、我沒有很麻煩啊,你說話我也會聽,也、也沒有吃得很多…我比以前早起了,我不挑蔥花…我不嬌氣了…為什么不能帶上我呀…”

    殷希聲柔聲斥他:“胡說,你明明不吃蔥花,姜和蒜也不喜歡?!?/br>
    “我以后喜歡呀。”樓嵐起說話帶著鼻音,“我會喜歡的…”

    殷希聲不回答。他捧著樓嵐起的臉,動作輕柔地撫摸樓嵐起的眉眼:“告訴我,那二十年,你究竟去了哪里?”

    樓嵐起癡癡地看著殷希聲,看見殷希聲眼中的他,也看見殷希聲鬢邊的白發(fā):“一個很糟糕的地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