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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雞毛蒜皮天南海北地聊了一陣兒,老媽看了眼手表收拾包起身。 “你要走啦?”方映楨看著她。 老媽嘆口氣,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臉:“今晚飛機回成都,估計來不及陪你吃頓飯。” “這還用估計么,”方映楨撐著腦袋,“肯定啊。” “方映楨,你是大人了。”老媽說。 “嗯,我是大人了。”方映楨語氣懶散。 “聽話。”老媽在他腦袋上拍了拍,又道,“別跟你爸吵了啊,你爸那人就吃軟不吃硬,隨你跟你一個德行你還不知道嗎。” “你怎么幫方賦英說話啊。”方映楨嘖了一聲,“你是不是我媽。” “我當然是你媽,我站你這邊兒的啊。”老媽也嘖了一聲。 “也是,你那么討厭他。”方映楨點點頭。 老媽張開雙臂:“行了,媽走了,走之前再讓媽抱一個。” 方映楨極不情愿地起身,接受了這個離別擁抱,松開老媽之后他飛快地把臉轉到了一邊,沒讓老媽看。 “你是大人了啊。”老媽提醒道。 “你趕緊走。”方映楨說。 老媽笑了一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拿起包走了。 方映楨靠窗坐著,眼見老媽在路邊攔了輛車坐上去,才終于拿手抹了一下眼睛。 好煩。 要是老媽沒來過就好了,他現在就不會這么難受。 方映楨吸了吸鼻子,起身打算走人,一抬頭看到剛那桌客人走了過來。 拿水潑人的姑娘大概早走了,只剩那對情侶。 女的低著頭,個子還比男的高出一截,少見,方映楨沒忍住多看了幾眼。 時下難過的心情并不能阻止本帥哥想要吃瓜的心。 “看什么啊?”被潑水那男的頂著一頭性感濕發不樂意了,語氣不善地問。 方映楨啊了一聲,道:“沒看什......” 話沒說完,話卡在嘴里。 因為女生突然抬眼看了過來。 女生是......蔣乾。 和那天在bdp又不太一樣,這回蔣乾涂了口紅,看起來除了酷之外,多了一分...... 冷艷。 ...... 漫長的沉默后,男人問:“你認識他?” “我同學。”蔣乾說。 韓力尬笑起來:“原來是同學啊,我說怎么盯你看呢,我還以為是色狼......” 比蔣乾還不會說話,果然沒情商這個事兒會傳染。 方映楨無語地想,勉強客氣地回了他一個笑容。 蔣乾看起來沒有要給他們介紹對方的意思,抱臂看戲似的看著他倆,他倆只好相互自我介紹。 “我韓力,蔣乾鄰居。”韓力嘿嘿笑。 “方映楨。”方映楨點頭。 然后是打完招呼之后的沉默。 “所以,你為什么穿成這樣,來這兒?”方映楨率先打破沉默,問蔣乾。 “幫他分個手。”蔣乾說。 “啊對對,你千萬不要誤會,蔣乾不是變態,是我拜托他幫我這個忙......你踩我干嘛?”韓力扭頭問蔣乾。 蔣乾:“......” 方映楨在蔣乾的注視下很給面子地憋住了笑,誠懇地哦了一聲。 “哎,正好,哥請你倆吃個飯吧一塊兒,想吃點兒什么?”韓力很自來熟地攬上方映楨的肩膀。 “我......” “不吃。”方映楨開半個口就被蔣乾打斷。 我還挺想吃的,方映楨在心里說。 韓力很習慣了蔣乾的冷漠,大咧咧地拍了下方映楨:“都是緣分,那改日哥再請你吃飯。” 方映楨笑起來:“行。” “渣男接電話——渣男接電話——渣——”鈴聲戛然而止。 韓力一臉淡定地掐了電話。 蔣乾抬眼:“新歡?” “不是......怎么可能你哥我不是這種人好吧......”韓力極力辯解。 “渣男接電話——渣男接電話——” “......”韓力看了一眼方映楨,十分不好意思地接起電話走到一邊。 “騙子。”蔣乾看著韓力的背影評價道。 “他讓你假扮他新歡幫他分手啊?”方映楨問。 蔣乾收回目光,嗯了一聲。 方映楨拼命壓住了不斷想要上翹的嘴角,和蔣乾統一戰線:“渣男。” 韓力接完電話回來了,支支吾吾道:“那什么我上司找我還有點兒......” “你趕緊滾。”蔣乾說。 “哎,好嘞。”韓力抹了把頭發滾了。 方映楨看著韓力迫不及待滾掉的背影,煞有介事地分析:“見新女朋友了去了。” “嗯。”蔣乾難得贊同。 兩人出了咖啡廳,沿著橙黃色的盲道一路往前走。 “你回家嗎?”方映楨問。 蔣乾嗯了一聲。 方映楨看著蔣乾羽絨服帽子上的毛毛發呆,蔣乾意料之中地沒再說話。 這樣其實很好,要是蔣乾也問他的話,方映楨沒想好該怎么說。 蔣乾不開口,方映楨也沉默,就這么不知不覺跟到了蔣乾住的小區。 “要上去坐會兒嗎?”等蔣乾停下腳步方映楨才反應過來。 “不用了。”方映楨恍惚地說。 蔣乾盯著他看了一陣,最后開口說:“那我上去了,再見。” 方映楨哦了一聲,蔣乾都快走沒影了他又第二次反應過來,蔣乾居然跟他說了再見。 方映楨在小區門口站了一會兒,才往相反的方向走,住的酒店在另一邊,但不想回去。 心里空落落的,雖然剛見了老媽但是......就是空落落的,不想一個人待著。 手機界面上很干凈,一個未接來電都沒有。 方映楨把手機和手一塊兒揣進兜里,呼了口白氣。 深冬好冷。 本帥哥的心也是。 “登記。”保安把腦袋探出警衛亭,一見著蔣乾愣了一下,“是你啊,我沒認出來。” “嗯,是我。”蔣乾說。 “剛有個老太太來找你,看著不像是我們這棟的。”保安說,“我看她也沒卡肯定進不了樓,就喊她登記了一下讓她去里邊兒等了,大冷天兒的怪可憐。” “找我?”蔣乾接過登記表看了一眼,余素。 “我知道了。”他把登記表還給保安。 蔣乾住的是b棟,樓前幾個月前新建了個小花園,外帶一個小噴泉,晚上的時候老有小孩兒跑過來聚在一塊兒玩,很吵,蔣乾不喜歡。 他穿過花園,往樓那邊走。 噴泉邊有人坐著,聽到動靜起了身,站在那里。 蔣乾看到她了,也知道她知道自己看到了她。 一身素凈的老人拄著拐杖緩慢地走了過來,表情威嚴沉默。 蔣乾看著她,看著她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 小的時候覺得自己很渺小,看什么都危險,都高大。不知不覺間,居然都能夠俯視危險了。 蔣乾感到新奇,產生想笑的沖動,忍住了。 老人站定,抬起頭,用那張布滿溝壑的臉注視蔣乾。忽略掉她眼中一貫的憎惡,蔣乾從中讀到不甘和痛苦。 “有事?”他開口。 “你去見他一面。”余素說。 “不去。”蔣乾回應極快。 老人眼皮抖了幾下,呼吸有些不穩,抓著拐杖的手幾欲抬起,最終也只是狠狠地戳了幾下地面。 “你去見他一面,就一面。”余素聲音提高,“你聽一下他想要說什么,你給他一個機會。” 蔣乾注視著老人漲紅的臉,沒說話。 “算我,”老人喘了口氣,喉嚨里溢出一聲哽咽,“求你,蔣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