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吳莉莉把最后一聽啤酒干了，便站起身來抖了抖身上的零食殘渣，把一桌子殘局收拾干凈了才來收拾喝多了的許佳柔。

    “就一罐啤酒的量，還總學人家借酒消愁，”吳莉莉掰開許佳柔的手，把空了的易拉罐放在茶幾上，右手扳著許佳柔的脖子，左手一摟許佳柔的腿彎兒，“走你！”駕輕就熟的安置許佳柔，顯然這廝已經不止一次醉倒在沙發上過。

    剛剛靠著沙發背酣睡的許佳柔便斜斜的倒了下去，只不過吳莉莉角度估算錯誤，她的頭不輕不重地撞在了沙發扶手上，“唔……”嘴里喊著疼，人卻沒有清醒，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又陷入了睡眠。

    吳莉莉哭笑不得，她給許佳柔蓋上了一層厚厚的毯子，這會兒還有暖氣，在客廳里睡一晚也不至于感冒，接著把順道從許佳柔床上抱下來的玩具熊也一并塞進了許佳柔的被窩里，關上燈自己也進房間去了。

    已經到了周末，盡管今天的天氣不是很好，但曼莎攝影的門店里依舊熱鬧，客戶們三三兩兩圍坐在談判桌前進行咨詢。

    許佳柔昨天喝了點酒，加上抒發了一些微不足道的苦楚，今天整個人的工作狀態非常的up，來去如風地談單子，一上午的時間就談成了一單，又替秦羽壓了一個小單。

    午飯都是大家輪流去員工休息室吃的，許佳柔正在小屋里啃面包，便聽到大廳里一陣吵嚷，她立刻把面包一扔，起身去了大廳。

    大廳里一男三女正在鬧騰。哦，不，準確的說是兩個身材矮胖卻一臉刁蠻兇狠的女人在鬧騰。

    “我們就沒見過你們店這種要求，拍婚紗照必須有結婚證？哪國規定的？啊？”稍微年輕的女人看著大概二十歲上下，但是肚子卻像已經懷胎六個月的，卻穿著一身包身的衣服，幾乎把整個人捆成了粽子。

    她身邊站著一個瘦弱的小伙子，一直試圖拉著她都被她掙開了，非常無禮地用食指指著劉姐。

    “不是，這也是我們上面規定的，您也知道我們是全國連鎖的，這上面下來規定……”劉姐的話沒說完，便被金鏈子打斷。

    “甭來這套！你就全世界連鎖也沒有這個道理，那肯德基也是連鎖，進去吃飯還得帶戶口本唄？”

    劉姐當時情緒就變了，掛著個皮笑rou不笑的表情，反駁道：“那您要是這么說的話，就是胡攪蠻纏了。”

    “你說誰胡攪蠻纏呢？”忽然發聲的是和那女孩一樣胖乎乎的女人，五十歲上下，頭發燙的卷卷的，一出聲兒那短短的卷發便跟著上下顫抖起來，“把你們領導給我叫出來！你們這是什么態度啊！啊？當初交錢的時候一口一個阿姨叔叔的叫著，這會兒怎么著，張牙舞爪給誰看呢？”說著就要上手去推搡劉姐。

    曼莎的門市們趕緊上去拉架，一邊談單子的陳姐的客戶也被吸引，抻著脖子往門口的方向看，陳姐連忙安撫她們，自己無法抽身急得額頭上都沁出了些汗水，看著這四個人在店里破口大罵，一時間大廳里亂做一鍋粥。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拔高了嗓音呵斥了一聲：“吵什么呢！”

    頓時，大廳里的安靜了下來，目光一致看向聲音的來源——披著正午霞光的許佳柔從西面的走廊處走來，“劉曉紅你把手放開！員工守則白學了？”許佳柔不留情面的訓斥道。

    劉姐本名就是劉曉紅，她本來也沒有動手，一直都是四人里卷發的女人抓著劉曉紅的衣領不放，但聽見這一句，自知理虧連忙放開了劉姐，卻虎著臉看著許佳柔。

    “幾位貴賓室里坐坐吧，您這邊有什么訴求跟我談就行了。”許佳柔沖大家點點頭，“劉姐你客戶還在那兒等著呢，這兒我來聊”。

    劉姐感激地與許佳柔對視之后，便回身去應對剛剛的客戶了。

    許佳柔接著又轉頭對一家四人笑了笑，做了個請的手勢一邊道：“您看著巧不巧，昨天剛下來的通知，今兒就給老弟和小妹兒添麻煩了，您說這都哪跟哪兒啊！”

    許佳柔一邊說著不著邊的話，一邊給秦羽遞了個眼色，秦羽立刻會意，那卷發母女倆在前面走得趾高氣昂，跟在她們倆身后唯唯諾諾的應該就是婚紗照的新郎母子倆了。

    大廳里倏然安靜下來，白蕊看著他們背影，這時才回過神來，對著發呆的李麗娟道：“還愣著干嘛，該干活干活去!”接著便叫了劉曉紅去辦公室了解情況了。

    貴賓室里的許佳柔把水親自奉到卷發女人面前，笑得親切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地諂媚：“開春了就是愛躁，阿姨您嘗嘗我們這兒新到的玫瑰花茶，清新去火，您大老遠的從基地過來累壞了吧，先休息一下。”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再加上剛剛吵架的時候確實是她先動的手，便也不好駁了面子，喝了口茶，卻還是冷笑道：“我也不知道您是干嘛的領導，反正我就想我問問，拍個婚紗照為啥還要結婚證，你們這不是逼婚嗎？”

    許佳柔和秦羽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無奈。卻沒有看到另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女人等著卷發女人眼神里小心翼翼的怨毒。

    那胖姑娘倏然起身，手指頭也差點戳進許佳柔的鼻孔里面去，“你們這是強買強賣，我要去消協告你們！”

    秦羽立刻站了起來，天生的身高優勢加上他經常鍛煉，長得又挺結實的，有種說不出的威壓感，迫使姑娘坐了下。

    “小哥別生氣，咱慢慢說，我們領導會給咱解決的。”

    許佳柔假笑著點了點頭，內心卻對這個傻徒弟豎了個中指。

    許佳柔心想：我他娘的能解決個屁嘞！我又不是神仙。

    “怎么成了逼婚了呢，小妹這話從哪兒說起呢？”許佳柔笑道。

    “我們倆現在沒領證呢，就不能拍照了？錢我都交了，現在跟我說沒有證拍不了？”姑娘又想高聲，秦羽趕忙笑瞇瞇地奉茶。

    “哦，我聽明白了，就是二位不知道我們的新規定，然后去了基地，那邊沒給您拍，是這意思吧？”

    姑娘想了想，繼而點點頭。

    “那是我們銷售人員倏忽了，可能發婚紗照注意事項的時候，您這兒沒注意，沒關系，我現在就給那邊打電話，讓他們重新給咱們排期，咱婚期是啥時候？”許佳柔作勢要打電話。

    那卷發女人就不干了，焦急地道：“什么婚期什么時候，我們不是這個意思！”

    許佳柔滿臉疑惑地收起了手機，“那阿姨是什么意思？”

    屋里一片安靜，一直沒發聲的中年女人問道：“我們就是想問問，這為什么非要結婚證，沒有結婚證是不給拍了嗎？”

    這話問出口，許佳柔還沒答，倒是卷發女人先冷哼一聲，陰陽怪氣地道：“喲，你們家巴不得趕緊領證把我閨女騙到手呢吧？得了便宜還賣乖，給誰看呢？”

    女人看著十分老實厚道，連忙擺手：“不是啊，這……這話怎么說的？”

    卷發女人咄咄逼人，道：“我告訴你蔣磊，你要是想娶我們娜娜，二十萬彩禮一分不能少，否則，還想領證？你一邊玩去吧你！”

    半晌未曾言聲的男孩子卻道：“阿姨，我和娜娜是真心相愛的，您……您不能這樣吧？這二十萬，我家的情況你都知道的。”

    姑娘竟然也加入了戰局，但說話的聲音卻略顯委屈，“蔣磊，你口口聲聲說愛我，這點彩禮錢卻舍不得？到底是誰沒道理？我之前還想幫你，說咱們先拍了照片，以后再討論結婚的事兒，你就這么回報我？你是不是跟他們店里串通好了，就想騙我和你結婚？你這個沒良心的，你怎么能這樣！”說著說著竟然哭了起來。

    名叫蔣磊的男孩趕忙沖上去，努力想把女朋友抱住，卻多少有點吃力……

    許佳柔在內心感嘆，我特么真的又相信愛情了。

    卷發女人一把將女兒拉過來，擋在身后，對蔣磊道：“我閨女是為了你，吃了不少的激素類的藥才變成這樣的，又不是天生的缺胳膊少腿，憑什么你們家一句她都這樣了，二十萬彩禮就給我們砍了一半兒？冬天腌酸菜都沒你們這么砍價的吧？”

    小伙子的母親，頓時便苦笑了一聲，訴苦道：“我們是真的沒錢吶，親家母！那我們也想把娜娜娶進門不是？”

    卷發女人都被氣笑了，“沒錢？你們家沒錢？沒錢你閨女在御龍星苑的房子全款是誰掏的？啊？我告訴你們，少跟我們哭窮，我閨女現在身材是毀了，但是也容不得你們這么作踐！結婚？領證？還還還要拍結婚照？我呸！你們下輩子再想吧，你們！走，閨女，咱們走！”

    說完也不待男方家里反對，拽著還痛哭流涕的女孩頭也不回地走了。

    貴賓室里就剩下了男方母子倆，許佳柔看得目瞪口呆，忽然聽到男方的mama對許佳柔一改剛剛的唯唯諾諾，問道：“我們就想知道能不能退單！給個痛快話得了，別磨嘰！”

    男方急了，“媽！”

    “媽什么媽！離了她還不活了？就那樣的女人哪兒沒有啊？就你沒出息！”當媽的訓斥道。

    “可她是為了救我才變成那樣的！咱們……咱們怎么能這樣？”

    “什么叫救你？她命里有這個劫難！”似乎是看著自己兒子眼里太多的鄙夷和震驚，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又開始為難起許佳柔來，“我問你話呢！”

    許佳柔回神，答道：“可以退款，但是責任歸屬咱們得弄明白，我們后續服務不然沒辦法進行對不。老弟的意思就是我們銷售人員沒有進行提醒，那肯定是我們的倏忽，但是……”許佳柔對秦羽道：“去把劉姐叫過來……”

    “反正……反正就給我們退單吧，我們不拍了。”

    許佳柔眼神一轉，心下了然，退單她自然不肯應允，便立刻接口道：“那我們的銷售人員通知了，就不是我們服務的紕漏啊，我們這要是申請退款，我們這沒法退呀。”

    “那你說現在怎么辦？”女人問道。

    許佳柔沉吟了一刻，看著小伙子哭得通紅的雙眼，遲疑道：“要不，您兩家再回去好好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