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肝膽科
“怎么了?哪兒傷著了?”白艾澤心急如焚地蹲在尚楚面前,雙手捧著他的臉,眉頭緊蹙,聲音又急又快,聽起來有幾分嚴肅,“怎么回事?哪里疼?出事了為什么不告訴我?” 尚楚怔怔地看著他,表情一片茫然,手腕抖得很厲害。 “阿楚?”白艾澤見他雙眼無神,臉頰慘白,一點溫度都沒有,頓時心頭一沉。 究竟發生了什么?他從沒見阿楚如此失魂落魄過。 白艾澤沒有再追問,先是用力搓了搓自己的雙手,再把溫熱的手掌覆在他臉上,放緩了語氣,輕聲說,“對不起我太急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了?還是有人趁我不在欺負你了?和我說說好不好?” “我......” 尚楚張了張嘴,一出聲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在打顫,白艾澤牽住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反復說:“沒事了,我在這兒呢,沒事的阿楚,沒事了。” 尚楚眨了眨眼,喉結不住攢動。 一邊的秦思年愣了愣,低頭看著白艾澤的后腦,眼神很是復雜,而后又低落地抿了抿唇。 他喜歡白艾澤,因為白艾澤是天之驕子,是矯矯不群,是卓爾不凡。他知道白艾澤不樂意搭理他,但他根本不在乎,像白艾澤這種出眾的alpha理當這樣。他享受那種仰望白艾澤、跟在白艾澤身后亦步亦趨的感覺;他喜歡白艾澤用那種淡漠的視線,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像他這樣家世顯赫的omega,只有白艾澤這樣的alpha才能配得上。 他一直都是抬起頭才能看到白艾澤,這是他第一次以自上而下的角度看著他。原來白艾澤也不是永遠都高高在上的,他也有這種時候——也有在某個人面前放低姿態、溫聲軟言、小心翼翼的時候。 秦思年看見白艾澤從口袋里取出一方干干凈凈的手帕,動作極其輕緩,一點一點地擦干凈尚楚臉上的污漬。 尚楚很臟,衣服上掛著血點,還沾著不知道什么臟東西,湊得近了還能聞見一股令人作嘔的酸臭味。連往來的行人都受不了這味道,捂著鼻子嫌惡地避開,白艾澤卻和一點沒察覺似的,撫摸著他的臉,耐心地哄他:“怎么了?被欺負了哭鼻子了?連我都不好意思告訴?” “誰能欺負得了我?”尚楚總算回過神來,雙手環胸,又微微側了側身,想要遮住自己臟得不能看的白t恤,笑了笑說,“怎么這么巧,你怎么也在這,哈哈真巧......” 白艾澤見他要拉開話題,不禁皺了皺眉,雙手扣著他的肩膀,強行掰正他的身體,尚楚眼神閃爍,下意識地掙了掙:“你離我遠點兒,我身上這都臟了......” 白艾澤脫下自己的外套,把深黑色外套披在尚楚身上。 尚楚聞見他衣服身上清爽的肥皂水氣味,喉頭一酸,推脫說:“不用,把你衣服都弄臟了......” “手抬起來。”白艾澤平靜地說。 尚楚一愣,順從地抬起手臂。 白艾澤幫他穿上衣服,又仔細地系上每一顆扣子。 最后一粒扣子系好,尚楚一直緊繃的肩膀肌rou微微松了松。 其實他也怕,也怕路人皺著眉捂著鼻子從他身邊經過,也怕對上他們反感的眼神,也怕別人看見他狼狽又骯臟的樣子,他是最要面子最好強的人,他在意的不得了。 他臟他臭他失魂落魄,白艾澤用一件襯衣就幫他遮住了。 他的alpha又幫了他一次。 “怎么流血了?”白艾澤的聲音平緩卻有力,“哪里傷著了?” 尚楚吸了吸鼻子,眼神虛虛落在白艾澤額頭上,片刻后才說:“不是我,我沒事,我爸出了點事,我送他過來。” 知道他沒有受傷,白艾澤這才松了一口氣,又問:“叔叔怎么了?” “啊?沒事,沒事啊,”尚楚突然咧嘴一笑,嘻嘻哈哈地含混道,“就和別人打架唄,牙斷了半顆,嗨!他這個人你也知道,沒什么大事,真的。” “叔叔現在人呢?”白艾澤問。 “還在里頭處理傷口吧,”尚楚聳了聳肩膀,沒心沒肺地說,“不知道,我還回學校趕著上課呢,沒工夫管他。” 白艾澤定定看著尚楚,似乎覺出了哪里不對勁,但細想之下又找不出什么說不通的地方。 他知道阿楚和父親的關系有多糟糕,也知道阿楚不想讓他插手尚利軍的任何事情,加上尚楚狀態明顯不好,于是便也沒有追問,輕輕捏了捏尚楚的手腕:“我送你回學校。” “不用,”尚楚擺擺手,“你mama是不是病情加重住院啦?你快去照顧她,我自己回去就行,丟不了。” 一直安靜站在邊上的秦思年突然插話:“尚叔叔傷得重嗎?需不需要住院觀察呀?手續都辦了嗎?要不要我們幫忙......” 我們? 他和誰“我們”呢? 尚楚哼了一聲,抬頭看著秦思年,嬉皮笑臉地問:“小秦?你來醫院干嘛?是令尊病了還是令堂病了啊?要是二老身體健康,那就是你有病啊?” 秦思年一噎,提著果籃的手指緊了緊,一副委委屈屈的樣子,低聲說:“喬阿姨生病了,我來探病的,這幾天我都在陪著喬阿姨。” 這幾天都在陪著? 那就是說他這幾天都和白艾澤待在一起了? 尚楚聞言咬了咬牙,惡狠狠地瞥了白艾澤一眼,白艾澤牽著他的拇指搖了搖,一臉無奈地撇了撇嘴,表示“不關我的事”。 “哦哦哦那是辛苦你了,你說這喬阿姨和你非親非故的,你都陪護了好幾天”尚楚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問道,“你學的是護工專業,過來這兒實習的是吧?” “你——”秦思年氣得跺腳,一個字都回不上來。 尚楚沖他比了個大拇指:“不求回報默默付出,佩服佩服。” 說完,他又拍了拍白艾澤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叮囑:“人小秦這么辛苦,你得給人加工資聽見沒,不是每個陌生人都有這種好心腸,這世道還是有好人哪!” 白艾澤見他對上秦思年突然就和打了雞血似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狀態滿格伶牙俐齒起來了,一邊覺得好笑一邊又莫名其妙地生起一股滿足感。 阿楚是吃醋了吧? “聽沒聽見哪?”尚楚在他耳邊吼了一聲。 白艾澤勾唇笑了起來,縱容地點了點頭。 “行,那我回了啊。”尚楚站起身,對秦思年搖了搖手,“拜拜小秦。” 秦思年垂著頭,畏畏縮縮地挪到白艾澤身邊站著。 “我有個認識的朋友也在首警上學,”等尚楚轉身,秦思年才小聲對白艾澤說,“我聽說尚同學的爸爸早上去......” 尚楚腳步一頓,轉回身笑著說:“白sir,要不你送送我唄。” “好啊,”白艾澤像是猜到了他會這么說,笑吟吟地走到他身邊,“尚警官。” “可是喬阿姨她......” 秦思年小跑兩步想要追上去,尚楚偏頭看了他一眼。 那個眼神很冷,結著碎冰一般的冷,還帶著毫不掩飾的戾氣。 秦思年背脊一涼,再回過神來的時候,白艾澤和尚楚已經肩并肩走出了醫院大門。 他胸膛里像有根小針在不停地戳著他,扎得他又疼又酸。 秦思年站了半響才轉回身,剛要邁步,眼神不經意往地上一瞥,在尚楚剛才坐過的小板凳邊看見了一張對折起來的薄紙,看材質像是發票一類的東西。 應該是從尚楚口袋里掉出來的。 他撿起打開一看,是張醫院收費單據。 病人姓名叫尚利軍,姓尚,應該就是尚楚爸爸;科室...... 秦思年一振,不是和人打架而已,怎么看的是肝膽科?! “肝膽相照啊白sir!”尚楚叼著一根沒點燃的煙過干癮,斜眼看著白艾澤,“你和那個小秦的情誼屬實令人羨慕,你陪你媽他陪你,他明知道你陪你媽還要來陪你,你也知道他其實是陪你卻說是陪你媽,咱也不知道究竟是他陪你還是你陪他,總之是陪來陪去、一來二去、眉來眼去就對了唄!” 白艾澤被他這一通來來去去弄得腦袋都大了,笑著說:“尚警官?這是吃醋呢?” “那沒有,”尚楚冷哼一聲,“我掃|黃。” “......”白艾澤哭笑不得地扶額,“冤枉。” “滾你媽的!” 尚楚煙癮上來了,掏出打火機想點,當即被白艾澤攔下:“傷還沒好,不許抽煙。” “屁事賊多。”尚楚嘟囔著抱怨一句,乖乖把打火機塞回褲兜。 “臉上痂怎么破了?”白艾澤皺眉,“有沒有好好上藥?” “有有有,”尚楚一心虛聲音就大,“就是不小心蹭了一下!” 白艾澤無聲地嘆了口氣,送他到了校門口:“阿楚,乖乖上藥,不許抽煙,不許喝酒,不許吃酸辣,等我回來。” “每天都這幾句啰啰嗦嗦的,”尚楚笑了笑,又說,“后頭就考試了。” “我就回來了。”白艾澤看著他。 “哦,隨便你,愛回不回。”尚楚哼唧了兩聲,“我看你在外頭也挺美的,小秦還給你買果籃提果籃,多聽話,是吧?” 白艾澤瞇了瞇眼,淡淡“嗯”了一聲。 “你他媽還挺陶醉!”尚楚笑著踹了他一腳。 “他是我mama世交的兒子,”白艾澤認真地解釋,“我沒......” “行了行了曉得了,”尚楚揮手打斷,又揪著他的衣領一臉囂張地說,“反正我不喜歡他,你不許和他講話,不許對他笑,不許幫他提果籃,聽見沒?” “好。”白艾澤笑著應允,“那工資呢?給不給發?” “靠!”尚楚松開他,“敗家玩意兒,不許發!” 預備鈴打響,尚楚說要上課了,讓白艾澤趕快回醫院,白艾澤站在門邊,看著尚楚的身影上了坡,拐進了教學樓,這才轉身離開。 尚楚沒有進教室,他在拐角靠了會兒,又從教學樓出來,去了后山那個小樹林。 掏出手機打開微信,尚利軍鬧事的照片和小視頻在各個群聊間傳播著,大部分alpha們在討論尚楚的爸爸是個什么樣的人,宋堯在內的小部分人叫他們閉嘴,說這事兒本質上和尚楚有屁關系。 沒關系嗎? 尚楚蹲在草地里想,怎么就沒關系了,最大的關系就在于他是一個omega。 自詡牛|逼的alpha們竟然輸給了一個omega,受挫的自尊心和虛榮心必須從其他地方找補回來。 尚楚想的比誰都通透,但他還是難受。 其實白艾澤的衣服蓋不住他里頭那件t恤的臭味,一路回來他自己都聞見了,白艾澤怎么可能聞不見呢?白艾澤很快就會看到那些四散的照片和視頻,他有多少件外套能替自己遮掩的? 怎么遮也遮不住的。 尚楚一顆一顆解開扣子,脫下襯衣,像生怕把這件衣服弄臟似的,小心翼翼地疊好放到一邊。 接著,他掏出一根煙,又摸出打火機,哆嗦著給煙頭點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口。 尼古丁進到肺里才覺得好受了點,尚楚叼著煙屁股,點開宋堯的頭像。 ——阿堯,借我點錢。 ※※※※※※※※※※※※※※※※※※※※ 應廣大讀者朋友要求,小劇場之后番外再寫吧~刀片請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