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那些照片以一個可以預見的速度在校園里擴散著。我知道這僅靠我爸一個人是做不到的,他找了幫手,或者說這是我們理應承受的懲罰。 學校里異樣的眼光多了起來,起初只有細微的變化,就是那些女孩子不再在籃球場上為我歡呼,往日望著我時迷戀的眼神變得困惑和遲疑,我聽見有人在背后說“段琰平時那么冷漠的一個人,真的會做那事兒嗎,有點不敢相信啊。” 我前桌在放學時一臉緊張地把我拽進教學樓后方的空地,這地方離垃圾池很近,腐爛的臭味彌漫在空氣中,很適合我。 她顫抖著拿出一張褶皺的照片,照片里我和我哥接了吻。 我盯著她,原來人受到驚嚇和極度緊張時瞳孔真的會縮小。 “這……是你嗎?”江雪的聲音在抽搐,漂亮的女孩子心臟破碎時有種清脆的玻璃杯落地聲。 “為什么……?你們是親兄弟吧……同性戀已經很讓人難接受了,你們到底在干什么?你瘋了?還是你哥哥瘋了?” “是的,是我。”我插著兜,對她點頭,“我瘋了。” 這里沒有監控,我想擰斷她纖細的脖子來保存我所珍視的秘密,可惜大家都看到了,數百張照片在校園里流傳,我不能殺死所有人。 我把江雪擁入懷里,撫摸她顫抖的頭發讓她別再發抖了,我哥一直是這么做的。 然后拿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拿到江雪背后拍了一張我們的合影。等到事情暴露到年級組長或者主任面前,我就把照片給他們看。 我忍不住笑出聲,人被逼急了就能知道自己會有多卑鄙,在我的世界里人類分三種,我、我哥,和與我無關的隨時可以丟棄的家伙。唯一可笑的是我和我哥的愛情要靠早戀來遮掩罪名。 出了校門,我哥在車里等我。 我打開車門鉆進這個安全的小空間,后座又放著一束玫瑰,卡片上寫著我的名字。 當我回過神時車已經停到了車庫里,我才發覺自己抱著玫瑰發了一路的呆,再看駕駛位,是空的。 我立刻出了一身冷汗,慌忙下車尋找我哥,結果車門開太猛撞到了他的鼻子。 我哥坐在地上揉了揉鼻梁,戲謔地挑眉仰頭問我:“cao,玩兒我呢?” 我拿著玫瑰下車,手插在校服兜里,抬腳踩在他肩頭,狠狠踹翻他,用鞋底踩他的長睫毛和薄嘴唇,桃花眼和高鼻梁,總之讓他灰頭土臉不再漂亮。 我哥沒有還手,隨便我折磨他,臉上滿是土,上翹的嘴角破了滲血,躺在地上閉著眼睛,無條件接受我的一切怨氣。 我單膝蹲下來,找出手機里剛拍的我抱著江雪的照片給他看。他并不想看,我抓住他的頭發逼他盯著屏幕: “到底還有多久你才能解決這逼事兒?再拖拖拉拉處理不完我就自己去解決。” 我哥坐起來,拍了拍高定西裝上的土,單手松領帶,彎起眼睛對我笑:“你想怎么解決?” 我說:“跟每個給我寫過情書的姑娘打炮。” 我哥眼睛里的笑意僵硬了一下,鎖了車上電梯。電梯門關上的一刻我看見他冷漠的口型:“那你去吧。” 現在我滯澀的大腦只能緩慢運轉,機械地帶著我的玫瑰上樓。我哥在浴室里洗澡,嘩嘩的水聲蓋住了孤獨的房子里所有聲音。 聽著水聲我困了,倒在枕頭里眼皮打架,我把玫瑰摟進懷里,如果以后只能娶一個女孩子當妻子,我會日夜抱著玫瑰睡在地上。 夢里桌上有一把玫瑰刺,我把它們攥進手里,掌心被扎得很疼,血順著指縫淌出到地上。 半睡半醒間我隱約聽見水聲停了,我哥走出來,跑過來,瘋狂搖晃我。 我勉強醒來,床頭抽屜是打開的,里面有盒刮胡刀備用刀片空了,我想了想刀片去了哪里,才發覺就攥在我手里,掌心被割得鮮血淋漓,血滴到地板上滲進縫隙。 我哥抱著我坐在地上,緊皺著眉打電話。 好像在和一位醫生說話。 “對,一直以來他狀態很平穩,我以為他快痊愈了。” “是的,攥了一把刮胡刀片。” “好,明天上午我帶他去您診室復查。” 我哥扔了手機,匆忙繼續幫我包扎傷口,用紗布沾云南白藥裹在掌心,露出五根手指。 我故意攥了攥右手,血逐漸滲透紗布,同時有種類似恐懼的表情滲透了我哥的臉,我笑著吻他冰涼的嘴唇。 晚上我枕著他的肩窩,舉起纏滿繃帶的右手新奇地端詳,我哥則沉默地攬著我,另一只手檢查我的手機,把江雪的照片徹底刪除。 “哥,我能殺了段近江嗎,用水果刀啊,或者鐵質球棒什么的。” “不行,你已經不是未成年了,被判槍斃的話我很難把你撈出來。”他專注檢查我的相冊,輕而易舉猜出相冊密碼箱的密碼,看到了里面幾百張我們倆的性愛床照。 我不想給他看老婆美照,可惜密碼設成了我哥的生日,我哥試我的密碼也總是首先試他自己的生日,這是一種傻逼的默契。 我又開始思考。有個問題困擾了我多年,人注定要死,現在就死和煎熬幾十年再死,明顯后者更痛苦些,為什么大家都選擇活著? 我猜測如果兩個人死時把骨灰攪拌在一起,下輩子就會成為戀人。我決定把攪拌骨灰的任務交給江雪,但要麻煩她把我哥的jiba那一塊挑出來扔掉,下輩子我要他名正言順當我老婆。 “哥,我們殉情吧,你去開煤氣。”我支著頭側臥,跟他十指相扣。 “天然氣閥門在一樓,等蔓延上來會浪費很多燃氣費。而且咱們家有報警器。”他與我牽手,親了親我的唇角。 “喝農藥呢。” “會吐白沫,臨死前會從胃開始腐蝕到各個器官,很痛。” “去浴缸里溺水吧。” “會有巨人觀,警察來給你的尸體拍照存檔,你死后的丑態會被每一代新人警察或者法醫觀摩。” 我發現我哥精通自殺。大概他也有過這樣的念頭。也對,我十八歲時有哥疼我,他像我一樣大時誰來疼他呢。 我對他說對不起。剛剛在車庫里對他太粗暴了。 他把手伸進我校服里撫摸,側身過來用舌尖舔我的嘴唇與我接吻。 “如果這是嫖資的話,我可以付。總有些東西是錢買不到的,對吧。” 他無所畏懼地吻我,直到我徹底淪陷在他的溫柔里,他告訴我不用怕,他會解決所有事端。 我決定還是不要殉情,試著煎熬幾十年后帶著浪漫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