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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尊靜立的馬,黃綠白黑紅等多色釉交錯,馬眼圓睜,馬耳貼頸,馬肥體健。 這人拿出這尊馬,立馬引起大家的主意。 吃飯的人多為外地人,閑來無事,有人便湊上前,問:“兄弟,你這干嘛啊?” 高瘦男人并未回答,而是先從行李袋里掏出一個小馬扎,以及一方小地毯,擺好坐好,然后把三彩馬俑小心翼翼地擺在地毯上。 他這才抬頭道:“家里有老人得了癌癥,需要用錢。沒辦法只能把家里祖傳的老物件拿出來找個有緣人。” 時牧晴一聽,和趙珞瑜還有紀海帆互相使了個眼色。 她拉著羅淮湊上前看熱鬧。 高瘦男人一說完,立馬有人附和道:“哎呦,可憐啊。要不是急著花錢,誰愿意典賣祖宗留下來地的東西。這以后要是死了去見祖先,都沒法交代啊?!” “是啊。東西是好東西,可惜咱沒錢,買不起。” “這可是唐三彩。真家伙呢。不是城南古玩街上無良商人賣的那些假貨!” 好幾個人圍著叨叨評論著,搖頭晃腦的,好不認真。 時牧晴心底冷笑,這些人下的好一盤棋! 主演和托兒配合地相當嫻熟,看來騙了不少人,經驗十分豐富,知道人們想聽什么。 “兄弟,你要找有緣人,也該好好給大家伙介紹介紹,怎么坐在這里不吭聲啊?” 高瘦男人苦笑道:“這尊俑是從我太奶奶從娘家帶來的陪嫁。我太奶奶祖上是富商,非常有錢,嫁給我太爺爺時候,陪嫁箱子里裝滿了像這樣的好東西。只是家門不幸,太爺爺好賭,把家里值錢東西都給賣了!我太奶奶說這尊三彩馬曾經保佑她娘家財運旺盛,拼了老命藏起來才沒被我太爺爺賣了。” 他這人長得平淡無奇,一張嘴倒有些能耐,把這段故事說得人直想往下聽。 “當年我太奶奶把這尊俑埋在土里面,死之前把這個秘密告訴我爺爺,我爺爺又告訴我爸爸。前段時間我爸爸被查出得了腎癌,”這人重重嘆了口氣,“把家里的錢都花完了。現在要移植腎臟,還需要花很大一筆錢。我爸原本想著就算是治好了也是個死,讓我們把他拉回家等死。可我們做子女的不能這么做。” “我就勸著他說,多活一天是一天,也好讓我們孝敬伺候您一天。”說到這里,他竟然臉頰淌淚,“我爸想了三天后,嘆氣說家里的確還有這么一個寶貝能換點錢,原先是想著留給你做個念想。我一聽,這東西再寶貝也是死物,換成錢救我爸一命,也是老祖宗保佑啊。” 旁邊人聽得唏噓不已。 “真是孝子啊!” “要是過不了這個坎兒,誰愿意賣這么好的東西。太難了!” “是啊。誰要是買下來,也算是做了件善事。” 最早湊過來的幾個男人,嘰里呱啦地說著。一是不停地夸高瘦男子有孝心,二是斬釘截鐵配合高瘦男子說這尊三彩馬俑是個真東西。還有這么感人肺腑的故事做支撐。 果然,圍觀人群中有人上鉤了。 一個看著富態的中年女人把頭伸進人群空擋,瞄著那尊俑,臉上已然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果不其然,這女人朝高瘦男人喊道:“說半天,你這東西到底賣多少錢?” 高瘦男人抬眼看著她,裝出一副舍不得又不得不開價的樣子,“大姐,您看著給就行。反正我這尊俑祖宗給的,賣是對不起祖宗,不賣對不起我爸……” 中年女人眼珠子一轉,還沒張嘴說價錢,其中一個托兒開口喊道:“哎呀,你這小子也太好心了。我搞收藏的,這三彩釉色,這馬的體態,哎呀,保存這么好的唐三彩,市面上好多年都沒見了。我記得去年的港城拍賣會上有一尊差不多大小的三彩馬賣了五百多萬呢。” 他這價格一報出來,圍觀的人全都驚呼起來。 一尊馬等于在京市買一套房子。 時牧晴看得大跌眼鏡,這群人真是張嘴胡沁,什么話都敢講。 《中國陶瓷》課上,授課老師講過,唐三彩這種器物,現在市面上有大量的仿制品,甚至高仿品。眼前的這尊馬線條不流暢,毫無器宇軒昂之姿,也無動態可言。就三彩器物最為突出的釉色而言,這尊馬的釉色也太過均勻。真品三彩的釉色會在器物的底端堆積,是因為三彩俑的上釉方法乃淋釉法,從上至下,上光滑,下重彩。 僅僅看了兩眼就能看出這尊俑乃粗制濫造的仿制品,結果還有人爭著搶著上當。 中年女人聽到五百多萬這幾個字,當即眼睛都瞪大了。 她早在新聞上看到說,誰誰誰在鄉下無意間看到一個石碑,被人當做門檻,還有鄉下人用什么官窯陶器泡酸菜。 撿漏之后,帶回去找到出手大方的買家,價錢一下子翻了幾十倍。 但是五百萬太貴了。她買不起。 高瘦男人瞥了一眼中年女人,嘆氣道:“那是在港城拍賣會上才能賣出的價錢。我這尊俑要不是我真是遇到難處了,我才……” “你這人顛來倒去就只會說這些。” “是啊。要我說,這俑至少十萬塊。” “才十萬塊。太便宜了吧。搶錢啊你!” “我出十二萬。” “我出十五萬。” “十五萬你也好說出口。我出二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