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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只喃喃說道:“你還活著,太好了。我和相公都很擔(dān)心你。我爹年初來汴京,說若是見到你給你帶句話。爹說,你給你娘的錢你娘收到了,她和你的兩個弟弟在家安好。你兩個弟弟也送去了我爹那里讀書,你娘親讓你照顧好自己,早些成家,勿再念著聞家村的事?!?/br> 鹿歸林眼眶略有些紅,伸手拉住韞夫人的袖子。 韞夫人眼神掠過心疼,對春和喝道:“誰讓你說這種話的!”取下手指上的一個扳指丟給春和?!百p你的。出去!” 春和慌忙拾了起來,沒忘記磕頭謝恩。 正要離開,韞夫人又喚住他三人。她說三個月后自己有一場家宴,今日先聽他幾人說一場,若是他們說得好,三月后就可以去她家說一場。 “多謝夫人。” 離開那房屋,春和只覺自己背心滿是汗,楊夢笛見她額上冒出細(xì)密的汗珠,正欲幫她擦去,春和卻躲過,讓紀(jì)初霖走在二人之間,她的手緊緊抓著紀(jì)初霖的衣角,問起自己那番話說得是否貼切。 “正合適。雖說也不知道小春和你是故意那樣說的還是就是那般想的?!?/br> “春和本就是那樣想的?!?/br> “單純也挺好。”紀(jì)初霖笑道,緊緊抓著春和的手。 楊夢笛被春和推開,卻也不惱。反而問起紀(jì)初霖為何會同韞夫人說起與春和和離的事。 “那位夫人手眼通天,說實話最好。謊言的圓滿總是需要另一個謊言去填充。鹿歸林也是這般做的。他比我更了解那位夫人?!?/br> 所以紀(jì)初霖將他對鹿歸林的恩直言相告。 事實證明,他的推斷很準(zhǔn)。 楊夢笛只是搖著扇子輕笑,說紀(jì)初霖還真是除了科考不行,別的地方腦筋轉(zhuǎn)得分外靈活。他說起今晚的說話。 今日若是做好了就能得到了三個月后在韞夫人家說一次的機會。若是能做到,他幾人的境遇自當(dāng)與而今不同。 “屆時本少爺家的尚書老頭也不會逼著本少爺考舉人。本少爺再請那群公子吃一百頓飯都不如今日那個鹿歸林在韞夫人面前美言幾句。 “他那番話看似評判的推薦詞說得實是滴水不漏,既能讓韞夫人注意到你夫妻二人,卻又不會因你娘子而動怒。紀(jì)雨,你可知能在韞夫人家說一場意味著何事?” 紀(jì)初霖只是笑。 他很清楚那意味著什么。 雖說咸魚翻身還是咸魚,但至少咸魚翻得了身。 只是想到鹿歸林,紀(jì)初霖心中五味雜陳。 他記得初次見到那個少年還是在聞家村外,他坐在界碑上等春和,一見到自己不是翻白眼就是瞪人。曾有一日他來送聞石頭打到的野雞,明明還是個孩子,卻囂張萬分地宣布要同自己決一死戰(zhàn)搶春和。 那個少年終究是不見了。 今日的鹿歸林坐在在位高權(quán)重、有錢有勢的夫人的身邊。言語妥帖,步步為營。 楊夢笛說韞夫人身邊常有鹿歸林這個年紀(jì)的男子出沒,卻只有鹿歸林這般得寵。他不太明白緣由。 紀(jì)初霖卻一眼就能看出。 因為少年感。 其實鹿歸林的年紀(jì)本就不大,本也是少年。但其他這個年紀(jì)的男孩子在得到這樣的榮華后眼中總會有一絲刻意的逢迎和諂媚,更有甚者,狐假虎威。 唯有鹿歸林不同。 他眼神清澈,唇角總是帶著笑,即便是戴著金冠,也有那么一兩縷發(fā)絲調(diào)皮鉆出。 韞夫人總會忍不住幫他整理,一邊整理,一邊絮叨。 他看她的眼神充滿依戀。 她看他的眼神卻分外復(fù)雜。 充滿慈愛。 也充滿眷戀。 他是她的情人。 卻又像是她的孩子——韞夫人曾懷過孕,但孩子胎死腹中。 他是她在花甲之年遇見的初戀少年。 鹿歸林就像千年后的電視劇中那些少女在春心初動時遇見的在墻角看書的白衣少年,是最純美的初戀。 韞夫人也有自己的初戀,同還是少女的她成婚的那個男子當(dāng)年也是一位少年。 韞夫人那個年紀(jì)的女人,抗拒不了鹿歸林這樣的少年。 但鹿歸林呢? 他又何嘗不是個孩子?他不過比春和大兩歲,在紀(jì)初霖原本生活的那個年代,本就是被班主任拎著耳朵拖去辦公室教育為何不交作業(yè),偶爾還會牽著mama的手撒嬌的大男孩。 “成長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啊!”紀(jì)初霖仰面長嘆。 “紀(jì)雨你這把年紀(jì)說這種話?” “……閉嘴!” 紀(jì)初霖走出幾步,恍然大悟。 隱林。 鹿歸林,鹿歸于山林可不就是“隱”于“林”? 鹿歸林寫的一手好文章。 鹿歸林生活在聞家村,而紀(jì)初霖講的那幾個故事絕不會流傳去距離天長縣太過于遙遠的地方。 聞石頭下葬時使用的棺材雖也不算一流,卻也不便宜,不是一個貧苦獵戶家能輕易買下的。 那個他很想尋到的話本作者隱林,就是鹿歸林。 “可是那個時候他也才十三四歲,我連我岳父都懷疑過,就是沒有懷疑他,畢竟那個隱林在文章里面開車開得像是有三十年駕齡的老司機。嗯……也對,他媽是小梅。曾經(jīng)的汴河第一名妓香月。開個車簡直太容易了。” 紀(jì)初霖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