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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過一輪,楊夢笛回到紀初霖身邊的位置。 主人敬過酒后,不少客人也起身敬酒。 官員們來來往往,這是楊慨的壽宴,也是官員們聯絡彼此的好時機。那些官員中有不少人認識紀慎。紀初霖挨個認識,努力記下每個人的名字、相貌和在朝中的職位。 兩人卻未想到李琛也混跡在敬酒的官員中而來。見是當今太尉,小輩們個個受寵若驚。 紀初霖和楊夢笛面上帶笑,看似點頭哈腰,卻不過流于應付。 李琛一口飲下杯中的瓊漿。“人生在世,大抵是各種不得已。在其位,更是各種辛苦無法言說。” 聽他這般說,紀初霖只能苦笑。 誠如李琛所言。 每個人都有不得已。李琛如此。 李悅也是如此。 女眷的桌子距離男子很遠。紀初霖不知道春和眼下正在做什么,楊宮這次攜妻帶子從臨安回來給父親拜壽,他的娘子蘭茜說會幫他照顧春和。 紀初霖卻還是擔心。這種場合和紀家截然不同,紀家那群女人上了桌都能弄出一場場小型戰役,春和混在高官們的太太、女兒之中。他害怕春和會被欺負。 “你被抓走給別的女人當相公那幾日她不也過得很好?!睏顗舻研Φ?。 “那幾日有你照顧?!奔o初霖道。 楊夢笛只是一笑。 一抬眼,他的面上掛上了最好的笑顏,那笑顏卻不是做給紀初霖看的。 他低聲提醒紀初霖。 “韞夫人來了。還帶著她的小面首?!?/br> 紀初霖趕緊換上一張算得上完美的笑臉,楊夢笛說很困難,他卻還是沒有打消去韞夫人家說話的想法。他想要給韞夫人留下一個不錯的印象,以便日后開疆擴土。 但當他看見韞夫人和她身邊的男子時。笑意流于面部表面,或者說,笑得大約比哭還難看幾分。 楊夢笛邁步向前:“韞夫人,好久不見?!?/br> “是夢笛啊,怎的,還是不愿意參加會試?”韞夫人穿著極為華貴,保養極好,看起來比同齡女子年輕不少。她的頭上、脖子上、手腕上、手指上戴的幾乎全是翡翠做成的飾物,那些翡翠色澤青翠透亮,成色極好。 那日紀初霖從朱三姐那里得來的那對翡翠鐲子在韞夫人所有的這些翡翠面前不過是下三濫的貨色。 楊夢笛同韞夫人說笑,有心將紀初霖引薦。紀初霖卻始終未有任何回應,他便輕輕踢了紀初霖一腳。 紀初霖卻還是發著呆,直勾勾看著韞夫人身邊那個少年。 在聞家村時他只覺得那個少年有一雙清透如琥珀的美麗眸子,至多覺得這個少年總是咄咄逼人地說些中二少年最喜歡說的話。長得很像母親的他,有俊美的臉和纖長的身材。 紀初霖看著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五味雜陳,分辨不清自己是欣慰還是悲哀。 原來那一日,他沒有認錯人。 那個陪著一位貴夫人坐在馬車中的華服少年果真是他。 韞夫人對紀初霖不甚滿意。 楊夢笛陪著笑,只覺紀初霖有些古怪。 偏是那位少年笑了。他側身,在韞夫人耳畔輕聲說道。“夫人,這位是小鹿的故友。小鹿與他多日不見。他這般不安也屬常態?!?/br> 不過是一句話,就讓韞夫人轉怒為笑。“原來是小鹿的故人?!?/br> 紀初霖也終于回過神來。他微微躬身?!霸谙率羌o慎的六子。紀雨,字初霖。” 說話間,還是忍不住飛了韞夫人身邊的少年。 他二人不過一年未見。 境遇天差地別。 仿若隔世。 鹿歸林。 那個被當朝最有權有勢的夫人納為面首、在府中備受寵愛的少年,居然是鹿歸林。 鹿歸林身著水色長衫,腰間是鑲玉的束帶。分明戴著發冠,卻又沒有戴好,兩縷頭發從發冠中漏了出來,卻又不覺得邋遢,倒讓人覺得隨意中帶著一絲淘氣。 韞夫人一臉慈愛,替他將那兩縷不聽話的頭發打理好。 “還是沒弄好,不是說這樣的場合得留意些?” 淺笑著,鹿歸林用額頭在韞夫人肩上輕輕蹭了蹭。 輕輕拍拍他的頭,韞夫人面帶笑意,就連看紀初霖的目光,也變得柔軟了幾分。 關于紀慎,她卻未發一言。不過是個三品官,沒有被她記下的資格。 他二人走后,楊夢笛將紀初霖扯至園中僻靜處。 “你居然認識那個面首?” 面首。 多難聽。 紀初霖卻只能點頭承認。前幾日他還和春和說起鹿歸林。 想到春和,紀初霖驀然緊張了不少。鹿歸林對春和的心思他一開始就知道。 鹿歸林眼下是韞夫人的面首,看這架勢,韞夫人似乎打算同每一桌的人都見一面,喝一杯。 自然會去春和那一桌。 紀初霖徹底緊張了。 春和有些不太習慣。 紀家雖說嚴厲,那些妯娌雖說對她極為不滿,趙姨娘卻也會多少護著她,她若是哪里做得不好,趙姨娘也會一面指正一面幫她圓下。 這里卻不同。 周圍的人,都懶得正眼看她,她坐在她們之中,像是一個不小心坐上了小姐席位的丫鬟。 春和全然不習慣,卻又知曉自己必須習慣。畢竟她此刻甚至不是自己,她是紀初霖,是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