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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遇見春和,她與秋葉同撐一把小傘,裙角已濕透,紀初霖便讓春和將小傘留給秋葉,自己將春和一把抱起,讓春和撐起自己帶來的傘,一路奔向小院。 “我這個娘怎么說?”春和換過濕掉的衣服后,紀初霖問。 春和說趙姨娘很生氣。 “娘說紫桂是大哥從秦樓買回來的名妓。” “我艸!比我想象中還刺激啊!然后?” 據趙姨娘說紀慎從一開始就知道此事,偏這種事紀慎見得太多,一時倒也沒有太過于放在心上,畢竟紀霆雷無天賦也考不了功名,好玩兒就讓他多玩一段時間,不過是個煙花女子,玩兒膩后丟掉賣掉都無所謂。 紀霆雷一開始將紫桂養做外室,與家人倒也相安無事。半年后,紀霆雷將紫桂接了回來,說要讓紫桂做他的妾。 風塵女子做妾? 如何能行? 紀慎大怒,偏這紀霆雷被亂了心竅,頭一遭反抗起父親來。當時關于紀家六少爺“不行”的流言才傳入紀府,紀慎本就心煩意亂,長子還弄出這種丟人現眼、辱沒家門的事情來! “婆婆說,公公當日就下令將紫桂關進了柴房。一關就是兩年。” “我大哥沒反抗?” “婆婆說,公公說的很清楚,大哥若是再同紫桂糾纏下去,就將他趕出家門。就像……相公你一樣。大哥就不敢說話了。” “原來如此。我大哥選了紀家。”紀初霖卻還是不解為何非要將紫桂關起來。不喜歡,趕走不行? “春和問了。婆婆說公公說紫桂若是離開紀家只能回花街柳巷,紀家大少爺的外室在花街柳巷營生說出去更是丟人現眼。讓她繼續做外室又覺得會引誘大哥做錯事,思來想去,還是關在家里為好。”春和說著,低聲說起趙姨娘來。“婆婆很生氣呢,又罵了春和,她說若不是因為春和不爭氣,老太君也不會將那種女人塞給相公你。” “那種女人?” 紀初霖冷笑,他明白了紫桂今日的各種反常,大約是老太君說了,若是不能勾引自己斷了童子身,就又要將她關進那暗無天日的牢籠。所以,那個女人才使出渾身解數,勾引不成便步步求死。相較被關進那個地方,她更愿意死。 “可為何一定要逼著相公殺她?想死就不能自我了斷?” “春和還小,還不懂。其實自殺是個技術活。得絕望到定點才能使用。我大哥心里還念著她,她自然不會絕望到頂點。” 春和一把抱住紀初霖。 紀初霖曾自殺過無數次。 這個總是笑著的男人曾絕望過無數次。“相公別怕,春和一定不離開。” “我知道。” 雨聲敲打竹葉的聲音越來越大,一場透雨可以拯救枯萎的莊稼換人間“生”的氣息。 紀初霖卻說著“死”。 “你的為夫我現在不會死了。因為紀家的少爺,想死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兄長的女人給弟弟?這事要是在聞家村,那幾人祖輩的墳墓都會被人罵得抬不起頭來!” “小春和的這個比喻,不錯啊。這件事不過說明在老太君心里,在夫人心里,在我嫂嫂心里——紫桂都不是人,她只是樣東西,一件和夜壺差不多的臟東西。我娘不高興只是因為她覺得這個夜壺沒洗干凈,會弄臟我的衣服。”紀初霖的聲音逐漸冷厲。 春和有幾分不安。 紀初霖擺手說自己無事。“墜入污泥中,難得有個男人愿意對她好。難得生活有靠,可那個唯一愿意對她好的男人還是不敢為她賭一把。” “相公?” 紀初霖抓緊春和的手,“萬一將來我們要生孩子,一定得生個兒子!” “春和一定會努力的。” 紀初霖輕笑。“我不是重男輕女,我只是覺得女孩兒在這個世界生存太辛苦了。只是這樣。” 紀初霖的愁緒春和似乎懂了不少,卻又似乎一概不懂。 “既然那個女人是哥哥的,就是春和的小嫂嫂。我們快些將小嫂嫂送回哥哥家,不然今晚過了嫂嫂的清白就說不清了!” “已經說不清楚了。” “小嫂嫂她一定愿意和大哥回去!” “她不會愿意的。我們還是想想怎么拿到賣身契送走她比較現實。但送走又如何,就像我爹紀慎說的,她想要活下去大概只能回花街柳巷。這樣想,還不如被關在紀家。” “相公,過了今夜說不清楚,大哥會生氣……” “別理他。” “小嫂嫂也會很難受……” “別理她。” “相公!我在很認真的同你說這件事!” 紀初霖一驚,瞪著春和,手微微發抖,眼中更是含著淚。 這一幕嚇壞了春和。 她莫名擔憂該不是這人倫慘劇嚇傻了紀初霖。紀初霖卻只是握著她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這么多年—— 春和終于敢吼他了! 終于敢大聲吼他了! “你的為夫我太驕傲了!” “相公……冷靜……”春和不明白為何自己聲音大了一些,紀初霖就會這么激動。這種時候難道不應該罵她不懂規矩嗎? “那些規矩都是陳規陋習!”紀初霖卻說,激動過后,他問春和為何一定要將紫桂送回給紀霆雷。 “因為她是小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