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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人見過這些東西后更是對聞克己邀功,她說從給的東西來看,紀家老爺對這位得了瘋病的六少爺依舊關懷備至?!叭f一六少爺瘋病好了回到紀家,你女兒就算做個外室也是天大的福氣。” 春和不明白媒人口中的那些事情。 她蹲在米缸前,用手指戳了戳缸中的潔白的稻米。她還是頭一次見到這么多白生生的大米。 她父親是私塾先生,學生們每年上學都會交束脩,家里也種了一點兒薄田。生活也算過得去。娘親聞氏偶爾也會將自己地里的青菜或是做的繡品拿去草市上售賣并換取大米。 但春和從未吃過。 因為聞氏說好東西是需要承擔家族未來的九歲弟弟吃的。春和是女孩,不配。 昨日看見這些財物,聞氏千叮嚀萬囑咐,說這個家里那些大米是她相公吃的,輪不到她吃。若是相公吃不完,記得拿回娘家,她弟弟只有多吃一些方能好好讀書。 春和又用手指戳了戳米。 她不配吃這樣好的東西。用手碰碰,都是一種虛幻的幸福。 做著飯,春和想著回門的事。 依照規矩,今日春和本應和紀初霖先回紀家,但因紀初霖已被紀家趕出了家門,此事便不了了之。 今日只需要回春和自己家。 這讓春和略放下心來。她自然知曉紀家是高門大戶,若不是紀初霖是個被趕出家門的瘋子,她即便是給紀家當妾室也是高攀。這樣的她竟然成了紀初霖的明媒正娶的娘子,若真進了紀家的家門,自然有她的苦頭吃。 只是,回自己家又該如何呢?聞著米飯香,春和想到聞氏說的話。聞氏讓她拿些米糧回來,若是能帶上些許錢和熏rou,就更好了。 但相公會答應呢? 春和自問。 話若是問出口,她會挨打吧? 但若是不問,回家也會挨打。 想著,春和緊緊縮成一團,她想念在家中挨打的那些日子。至少那些時候她不用思考太多。 備好了早飯春和去找紀初霖。 紀初霖還在睡。他在草席上蜷縮成一團,口中喃喃叫“爸爸mama”。叫了一會兒,眼角就滾下淚來。 春和不明白。她想要輕輕碰碰紀初霖叫他起床。卻又不敢。在家里的時候,爹也睡得很晚,但娘從不敢叫爹起床。 她只能乖乖站在草席旁。 紀初霖一聲驚呼醒轉過來。額上的頭發已經被汗水濡濕,褻衣的背后也有斑斑汗跡。 “相公,做噩夢了?” 紀初霖沒有回聲,只是微喘著氣看著春和,終究不過一陣苦笑?!袄献?、不,你的為夫……無事?!?/br> 須臾間,又喃喃自語。 “說了,你也不懂?!?/br> 春和乖乖站著,一動不動,安靜聽著,眼眸里風平浪靜。聞氏說,男人說什么都是對的,聽著就行,對女人來說,最重要的是生出兒子。 相公說的話,她聽著就行。 “相公。飯好了。” 紀初霖換上春和準備好的干凈衣物,春和早已給他準備好了洗漱用的水。桌上擺好了白米粥和小菜,還有熱乎乎的蒸餅。 “你什么時候起床的?” “雞叫頭遍?!?/br> “又不趕著上早自習跑早cao,起這么早做什么?”嘟嚕著坐下。紀初霖抓過蒸餅咬了兩口,看著始終站在一旁的春和?!澳悴怀浴!?/br> 春和搖頭。 她爹說,女人不能上桌。在家中時,她娘周氏從不上桌,若是家中沒有多余的食糧,聞氏就會帶著女兒們看著聞克己帶著弟弟十財吃飯,若碗中還有剩余,聞氏也會帶著女兒吃一些,若無剩余,也就餓著。 聞氏說,這才是為人娘子的本分。 “相公,你吃。作為妻子,我應該吃你剩下的東西?!?/br> 紀初霖略有些驚詫,追問緣由。 “娘說,為人娘子,應該如此。” “什么屁話!老子一個大老爺們,讓老婆吃我吃剩的飯?我這老婆還只有十一歲!說出去我同寢室的那幫親愛的傻逼還不嘲笑死我?我他媽還是男人嗎?” 春和聽不懂紀初霖的話,她只覺得不安,只能緊拽著衣角,瑟瑟發抖?!跋喙矣肿鲥e了什么?”心一橫:“你打我好了?!?/br> “打你?我有病?。磕阕隽耸裁葱枰易崮阋活D才行的事情嗎?老子就是打女人也要打個野蠻女友、霹靂嬌娃!要是讓我寢室那群親愛的臭傻逼知道老子打未成年,還是個小學五年級,還不鄙視死我!” 春和只能乖乖聽著,很想問什么叫做“親愛的”,什么叫做“傻逼”,什么又是“霹靂嬌娃”,但是不敢。 出嫁前聞氏說了,不要問的不要問。 她只是覺得紀初霖似乎生氣了。 但聞氏說了,不該問的不要問。若是紀初霖真的很生氣,要打她,她也認了。 “坐下,吃飯?!奔o初霖卻說。 春和如夢初醒,盛了飯在墻角蹲下,才往口中刨了一口,一雙手伸至她的腋下將她從冰冷的地面抱起。 自然是紀初霖。 她還未站好,紀初霖抱孩子般托著她的臀將她高高抱起。走向飯桌,讓她坐在自己對面。 “吃飯。”言辭簡單。紀初霖狠狠夾了一筷子菜放在春和碗中?!俺浴D悻F在是青春期,正是長身體的年紀,得多吃點。我這具身體的主人已經過了青春期了。但男人還可以再長幾年。我們都多吃一點,長高長壯,反正在這個世界也沒別的事情做。吃飯就是我們唯一要認真對待的活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