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問先生_分節閱讀_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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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同伴對此感到不可思議,無法想象朱塞佩在入行這么多年以后,還會存在如此天真的念頭。他們早已認清了眼前的情況,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甚至放棄了盼望的可能。他們毫不猶豫的認為,朱塞佩對美好事物的覬覦是某種莫大的愚蠢,畢竟那些覬覦根本沒有成真的機會,而只會成為現實的笑柄,無情的口舌。 況且說到底,以朱塞佩的出身,他是其中最沒希望擺脫這種生活的那個。他的母親,一個可憐的意大利女人,在被丈夫拋棄以后就無可奈何的做起了娼妓的營生。他的母親,因為撫養他而債臺高筑,欠了鴇頭一大筆錢款,并最后被肺炎奪去了生命。朱塞佩沒有退路,只好做起了和母親一樣的生意,償還那些對他來說堪稱天文數字的欠款。 朱塞佩不是沒有想過,和那些走投無路的女人一樣上吊,或者和那些街邊的懦夫一樣整天依靠毒品過活。但每當想要放棄的時候,他都會記起自己的愿望,盡管他不知道這條街巷外面的模樣,但他依舊不會選擇以死亡或逃避,來獲取某種短暫而又虛無的解脫。 從某些方面來說,那時的朱塞佩就已經有了一些日后的輪廓。他那瘦弱的,纖細的,看起來仍舊如孩子一樣的外表下,卻隱藏著好像刀鋒似的性格。他生來是沉默寡言的,臉上時常帶著某種淡漠的表情,似乎那些加諸于他身上的,可怕的痛苦,都和他沒有一點關系。 他穿著一件姜黃色的,過于寬松的長袖襯衫,襯衫的下擺半扯半掖在熟褐色的棉質褶裙里,整個人帶著一股界于少年和少女之間的,詭異而又妖冶的魅力。他不像那些高級的□□,沒有端茶倒水的工作,他所要做的事情就只有□□而已。而他所要接待的客人,也不像那些□□們的客人那樣體面,不過是些癮君子,出不起錢的窮鬼,被妓院趕出來的危險人物。 而在這些人中間,只有極少數是真正愿意找男人的。而其他的嫖客,只不過是把他當作□□的廉價替代,讓他背對著他們,不要發出一點聲音。鴇頭摸準了這種想法,然后從街上的□□那里收集了舊衣,算是手法拙劣的,對這些同樣拙劣的貨物進行了潦草的妝點。朱塞佩起先覺得不可理喻,不管是對穿女人的衣服也好,還是對和男人上床這件事情也好,他都存在著某種發自內心的抗拒。他覺得這不正常,不是一個可以心平氣和接受的問題。 但人的習慣總是可怕的,他后來覺得褶裙也有褶裙的好,起碼可以在必要的時候圍在腰上,而避免某種重復的洗滌。他后來還學會了用別的事情來放空大腦,甚至在必要的時候,裝出一副享受的表情。他開始喜歡抽煙,盡管鴇頭禁止他們染上煙癮,可他依舊喜歡那種辛辣嗆嗓的感覺,和這種感覺所帶來的清醒。 他知道自己必須清醒,必須記住一分一秒的流逝,記住這可悲的現實,以及這現實所反射的,那近在咫尺的歡愉。他拒絕沉溺于任何的幻想,任何的溫情,他意識到只有金錢才是他的救星。 朱塞佩想到這里,從襯衫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卷零碎的紙幣。他小心翼翼的抽出了一張,并迅速塞進了自己的裙腰里。他知道這件事情相當危險,并可能會給他帶來天大的麻煩,可他依舊固執的,想要獲得自己的利益。 他做完這些,又重新理了理襯衫的衣領,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然后回到了那位于街口的,狹小破舊的公寓。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打開門的瞬間,卻忽然被人抓住了頭發,然后像拖東西似的扯進了玄關。朱塞佩覺得莫名其妙,但多年在貝托尼街生活的經驗,卻清楚的告訴他,他馬上就要大難臨頭了。 鴇頭是個五十歲年紀上下的,身材瘦高的女人。她的嘴里咬著煙卷,臉上搽著厚厚的□□,在看到朱塞佩的同時,就飛快的沖到了他的面前。她趁著朱塞佩還沒有辯解的時候,狠狠的甩了兩個巴掌。她命令手下剝掉了朱塞佩的衣服,并把那張從他裙腰里搜出來的,半舊不新的紙幣扔在他的臉上,然后嗓音尖利的大吼大叫起來, “狗娘養的□□,下流欠cao的東西!誰允許你把錢藏起來的!” 她不明白,究竟是誰指使他做出了這種事情。朱塞佩沒有親人,沒有可支出的途徑,他要這些錢來干什么呢?但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允許這種惡行,并且她要好好的懲罰這個孩子,以達成某種殺雞儆猴的目的。她湊到朱塞佩的面前,用力裝出一副和善的表情,然后指著最里面的房間說道: “孩子,去陪那里的客人玩一會兒,我們之間的賬就一筆勾銷。” 她身后的那些娼妓們,聽了她的話,都不懷好意的竊笑起來。他們低語著,暗示著,互相打著眼色,似乎在等待一場久違的好戲。朱塞佩感到絕望,既因為眼前那無法掌控的命運,又因為他身邊人的殘酷和惡意。說到底,他們都有著同樣的不幸,可是這些人,這些和他同樣不幸的人,卻深深為他的遭遇而感到慶幸。 鴇頭欣賞著他那恐懼而又悲哀的神情,然后緩緩后退了兩步,高跟鞋在地上發出好像審判落槌的聲音。她告訴朱塞佩,那個房間里面是莫洛,他們都害怕的那個莫洛。 朱塞佩當然她說的是誰,那是個虐待狂,是個殺人成癮的家伙。他對此感到害怕,不得不如同向上帝禱告那樣,輕聲低語的懇求著原諒。他不愿被殺,更不愿被虐待得不成人形,他還有一些渺小的愿望,還有一些連自己都說不清的,追求的東西。 可是,他又有什么辦法呢? 他的命運,他的生活,他的一切的一切,都不屬于他自己。 朱塞佩意識到這點,忽然產生了某種萬念俱灰的情緒。他發覺自己的所作所為,就是個無聊的,妄自尊大的笑柄。他臉色蒼白的從地上站起來,準備毫無反抗的,接受自己的結局。 但就在這個時候,就在這個看似毫無希望的時候,門口卻走來一群高壯的中年男人。為首的那個,朱塞佩曾經見過,記得他是當地幫派的二把手,名叫喬瓦尼,喬瓦尼·科爾特羅。他知道這是一位有能力的先生,管理著貝托尼街的所有生意。他顧不上思考這樣一位先生為什么會來到這里,就受著求生欲望的驅使,竭盡全力的,用意大利語大聲呼救。 喬瓦尼因此注意到他,并用一種看垃圾似的眼神打量著他。他是一個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留著濃密的絡腮胡子,方臉,濃眉,鷹勾鼻,棕黑色的頭發被隨意梳在腦后。他抱著肩膀,粗著嗓子問鴇頭說: “這個小東西是怎么回事?” “他不守這里的規矩,我們只是要給他一點教訓?!?/br> 鴇頭被他的話嚇了一跳,不明白這樣他為什么要在乎朱塞佩的事情。但她還是立刻換上一副討好的臉色,湊到這位二把手面前,好聲好氣的說道: “尊敬的先生,他只是一個下賤的男娼罷了,根本不值得您的注意。我立刻去把這個月的錢拿來,請您稍等一下,不要著急?!?/br> 喬瓦尼聽了她的話,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他只是看著朱塞佩雙眼,覺得這雙灰綠色的眼睛里,有某種奇異的神情。他從來沒有在一個娼妓的眼中,發現過這樣堅定而又燦爛的神采,那些人的目光里只有死灰,只有對生活的徹底否定。他沉默了片刻,發覺眼前的孩子也這樣直視著他。喬瓦尼覺得好奇,忍不住要開口,并用意大利語詢問道: “他們想怎么懲罰你?” 朱塞佩聽了,像抓住了上帝的繩索那樣,立刻瞪大了眼睛。他用意大利語飛快的解釋著事情,包括莫洛的為人,包括他的冤屈。他知道那位鴇頭聽不懂他所說的東西,所以他盡可能的裝作無辜和不幸。 “莫洛?”喬瓦尼反問,又補充了一句,“西里歐·莫洛?” “是的,先生,我萬能的先生,發發慈悲吧!” 朱塞佩那急切的懇求讓喬瓦尼笑了起來,他的年紀已經不小了,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會帶著點皺紋。他又看向了那位鴇頭,并用一種命令的語氣,讓她把莫洛帶到這里。朱塞佩疑惑不解的,看著喬瓦尼的行動,看著不久之后出現在他眼前的,那個令他心驚膽戰的暴徒。 喬瓦尼輕輕的笑著,從手下那里借到了一把小刀。然后,他用眼神示意那兩個打手,把莫洛抓到了朱塞佩的面前。他走過去,牽起朱塞佩的右手,把小刀放在了他的掌心。 “殺了他,只要你殺了他,我就愿意獎勵你。” 朱塞佩感受著手掌里,那令人戰栗的,金屬的寒意。他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為什么上一秒還威脅著他生命的莫洛不得不死,為什么喬瓦尼可以用這樣溫柔的語氣說出如此可怕的命令。他像抽搐似的搖著腦袋,卻不敢放下手里的刀具。他大聲祈求著,比剛才更加誠懇的大聲祈求著,希望喬瓦尼寬恕他的罪行。 然而這位二把手卻無動于衷,他覺得朱塞佩的反應簡直是世界上最有趣的玩具。他當然不指望一個下賤的男娼能做出什么驚天動地的事情,可是單純的,看他惶恐驚懼的神情也是某種奇妙的樂趣。喬瓦尼又對他說: “他要殺你,你為什么不殺他?沒有人是誰的上帝,除了他自己。” 喬瓦尼的話,一字一句的流進朱塞佩的心里。這位十六歲的少年,在那個時刻,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真正想要擁有的東西。他所期盼著的,不是什么光鮮體面的生活,更不是什么愚蠢可笑的名利。他只是想要一把刀,一把可以在危難時刻保護自己的刀,一把可以將所有恩怨都報償分明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