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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先生_分節閱讀_171

    朱塞佩被自己的愚蠢和遲鈍嚇了一跳,他忽然很想把此時此刻的想法告訴那個小混蛋,然后把他也嚇到目瞪口呆,不復冷靜。可他又想了想,覺得這樣畢竟毫無意義,澤維爾是注定要向前走的人,無謂知道一個過去人的感情。

    “算了,徒增傷感而已。”

    這就是朱塞佩在昏迷以前,想到的最后一句話語。

    作者有話要說:

    哭了……

    第38章Ch.37

    澤維爾站在那醫院的,貼滿了白色瓷磚的走廊里,醫生和護士在他的身邊來來去去。那些滾輪滑動的聲音,金屬碰撞的聲音,喧嘩匯報的聲音,洪流似的卷成一團,沖刷他的腦海,侵入他的神經。他看見人們奔跑著,把朱塞佩,他的顧問先生推進了手術室里。然后不久,鮮紅的提示燈亮起,走廊里又徹底回歸了沉寂。

    時間還早,空蕩的室內里映滿了日光,那些長椅上飄飄幻幻的投影,在這燦爛輝煌中悄然游移。一位穿著白大褂的,年輕的白人醫生,神色緊張的,向澤維爾說明著病情。他那白色的外褂上濺滿了星星點點的血跡,沒來得及擦干,也沒來得及抹去,只是像花朵那樣清晰而又固執的綻放著生命的氣息。

    也許是澤維爾的臉色太過陰沉,也許是朱塞佩的傷勢太過危急,但總之,這個可憐的白人醫生,忍不住要表現得戰戰兢兢。他在心底里懷疑,相當的懷疑,眼前這個身材魁梧的意大利佬,究竟會不會突然爆發出某種恐怖的情緒。他害怕澤維爾把一切的不滿歸結于他的身上,更害怕他用暴力來闡明這種歸結的愿景。

    他搞不明白,這個大個子究竟和那個金發男人是什么關系,他不覺得一位穿三件套西裝的律師,會有一個當混混的兄弟。但說到底,一個外表光鮮的人物,就必定會經營著某種正當的生意?他看見了那個男人的傷口,槍傷,絕不是什么普通的事情。他相信過不了多久,警察就會來到這家醫院,盤問他們關于那個男人的信息。

    所以,他只要挨過這段時間就好,只要挨過了這段時間,他就再也不用擔心這個意大利佬會做出什么可怕的言行。他想到這里,覺得略微放松了起來,甚至連那語氣都變得和善而又平靜,他說:

    “先生,請問你是他的親人,還是他的朋友?如果可以的話,請盡快聯系能給他輸血的人物,老實說,他失血的情況非常嚴重。”

    澤維爾聽了他的話,愣在當場,不知該怎么回答。他覺得有些可笑,因為他和那位顧問先生,從來就沒有討論過他們之間的關系。畢竟這種關系是那樣的復雜,不可用人類貧瘠的語言來界定。但此時此刻,這種無言的默契,卻只會導致一個令人心碎的問題:

    他們時至今日,也沒有承認彼此的感情。

    澤維爾想到這里,情不自禁的有些悔恨,但他卻不會把這種情緒表現在臉上。他已經如那位顧問先生似的,練就了一副沉穩的,可以欺瞞大多數人的偽裝。因此,他壓低了眉眼,使自己看上去威嚴而又老成,然后一本正經的解釋說:

    “不,你誤會了,他是我的顧問,我是他的老板。”

    那位年輕醫生聽了他故意流露的,帶著意大利口音的回答,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了解了他的愿望。他怎么也不會想到,這個站在他面前的,看似不修邊幅的男人,居然暗地里統率著一個無惡不作的組織。震驚和恐懼迫使他低下頭去,并覺得似乎直視那雙蜜棕色的眼睛,都如同某種可怕的冒犯。他雙手緊絞著,眼睛眨動不停,然后支支吾吾的繼續著自己的話題。

    “那,那么,他有沒有別的親人,可以為他提供輸血的來源?”

    “很不幸,這里不存在這樣的親人。”澤維爾說著,并上前走了一步,貼在那個年輕醫生的面前,然后像看小孩子似的,低下了他的腦袋。他的語氣里滿是謙恭而又和善的感情,卻莫名帶著某種不可抗辯的,好像咒語一般的魔力。

    “聽著,我告訴你這件事情,無非是因為我自詡一個有能力的人物,一個值得結交的人物。所以我想,如果你愿意為我提供一些方便,那么在將來的某時某刻,甚至在此時此刻,你都不會后悔這個決定。我無意拿金錢來侮辱你,可如果那是你需要的,放心,你可以盡情開口。”

    那位年輕醫生,被他那充滿魔力的話語打動。他覺得,這聲音仿佛是直接傳達在他腦子里的,并手法巧妙的撥動著他的神經。他知道自己實際上沒有選擇,誰會拒絕一個黑幫首領的提議?于是他只好點了點頭,表示接受澤維爾的價碼,愿意替他做事,認可他的友情。

    澤維爾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在心底里有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安慰,他知道朱塞佩在醫院的一切都有了保證,不需要自己再作某種無謂的擔心。可他仍舊沮喪著,甚至莫名的想要哭泣,因為他意識到無論自己做出了怎樣的改變,付出了怎樣的決心,他都還是不能保護朱塞佩,保護那個他一切努力的原因。

    他腳步不穩的,后退了幾步,然后像老人般緩慢的坐在了長椅之上。他在胸前劃著十字,僅有一次,僅有數秒,就暴露了全部的悲哀與恐懼。他并非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也并非不知道朱塞佩可能會就此失去生命,但他已經因為沖動而辦砸過一次事情,他要強迫自己冷靜。

    就算他身上依舊染著鮮血,就算他雙手依舊猩紅一片,就算他的愛人,他那一生一世的愛人,在他的懷里漸漸虛弱,漸漸呼吸輕緩,他也要冷靜,他不能讓朱塞佩的希望再次落空。這幾乎成為了他的教義,他生活的信仰,他堅持的動力。他恨不得那子彈打穿的是他自己,可當他接受了這個事實以后,他就唯有直面而已。

    澤維爾,你是一個男人,你就必須要承擔起這些事情,而不是像女人那樣哭哭啼啼。

    他這樣對自己說著,并用力揉了揉臉頰,揉去那上面的疲憊與惶急,然后他從長椅上站了起來。他已經沒有那位顧問先生可咨詢了,所以從現在開始,他必須要依靠自己。而他的錯誤,他的愚蠢,都會一絲不落的,在他的身上反映。

    然而相當奇妙的,澤維爾卻對此心懷平靜,甚至還有一點莫名的期許,仿佛他早就在等待著這一天的來臨。他步履矯健的,走到了公共電話的旁邊,然后撥通了盧卡辦公室的號碼。

    澤維爾沉著嗓音,對那位娃娃臉的青年命令,要他從停車場里開一輛福特轎車到醫院,然后把朱塞佩的克萊斯勒作為交通工具。他告訴盧卡那花店前發生的所有事情,以及那位顧問先生的危險病情,要他盡快交接手頭的工作,然后到醫院里照顧朱塞佩的日常起居。他還要求盧卡,帶來那棟位于舊城區的,安全屋的鑰匙,并對那位顧問先生的情況守口如瓶。

    交代完這些,他又和古斯塔沃,那位兇惡的二把手取得了聯系。這位二把手正在郊區的高爾夫球場休假,聽說朱塞佩的事情,立刻動身回到了城區。他以為,這位顧問先生是遭到了對手的暗殺,才落到了這般境地。但澤維爾告訴他,槍擊的原因尚無定論,他也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