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問先生_分節閱讀_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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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的另一端是保羅,那位“大花園”里的,膽小的角頭。他依舊戰戰兢兢的,好像朱塞佩在下一秒就會要了他命似的,對那位顧問先生說: “顧問,我在褐石大樓的門前,希望和您解釋一下年前發生的,賬目的事情。我向您的助理打過電話,但他沒有回應,所以我只好來打攪您的工作。可是先生,原諒我,我沒有任何冒犯的含義。” 朱塞佩聽了他的話,想起來確實還有這么回事情。他在圣誕節前夕,對所有巴羅內名下的簿記點進行了盤查,發現了一些異常的痕跡。然而事實證明,這些異常的賬目,都有關艾伯特的生意。而考慮到褐石大樓與“大花園”之間那微妙的關系,朱塞佩決定讓保羅去調查這件事情,并耐心等待著他的消息。 而現在,很顯然保羅已經掌握了部分事實,所以他決定來向這位顧問先生匯報。朱塞佩看著門前的,那被西裝包裹著的小個子身軀,覺得這位角頭似乎消瘦了不少,有些良心上的過意不去。這種心虛,使他的態度和善起來,那雙灰綠色的眼睛里也似乎有了溫度。 不過保羅卻依然深深的認為,這位顧問先生是某種毒蛇樣的人物,他不相信朱塞佩的友善,正如他不相信朱塞佩請他落座的誠意。所以,這位可憐的角頭,只好誠惶誠恐的站在辦公桌前,像招供似的對朱塞佩做著報告。他真的快要被那位顧問先生的眼神逼瘋,生怕自己說出了什么不該說的東西,或者提起了什么不該提的事件。他對朱塞佩沒有太多的了解,因而相當摸不準這位顧問先生的脾氣。 保羅很想洗手不干。說到底,他只是一個生意人而已,沒必要承擔如此大的風險。而且,在他接受了朱塞佩的指示以后,“大花園”里的老派分子已經對他產生了想法,懷疑他是朱塞佩派去的間諜。他的日子不好過,可是有什么辦法呢?他已經上了這條賊船,走了這條道路,比其他人更加容易的發財致富,也應當承受這種好處帶來的災難。 只是,為什么是朱塞佩呢? 保羅寧愿去和古斯塔沃,那位兇惡的二把手對視上幾個小時,也不愿來褐石大樓和這位顧問先生說上半句客套。可是他沒有辦法,從他被朱塞佩盯上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注定要成為一個悲劇的角色。他的雙手交叉著,緊緊的互相握住,仿佛這能帶給他一絲一毫的勇氣,使他可以平穩的,向那位顧問先生做出匯報。 他過了許久,才在朱塞佩審視的目光下,拿出十二分的膽量和他解釋。他說,對于艾伯特留下的財產已經清查完畢,對于那些賬本也已經重新校驗。他有些緊張的抿了抿嘴唇,把公文包里的一封文件雙手遞給了朱塞佩,然后又垂下腦袋,像認錯似的和那位顧問先生繼續交代。他沒有在賭場發現艾伯特進行大宗交易的跡象,那些錢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無論從賬戶上還是從住宅里,都找不到一點消息。 朱塞佩對此已經有了些準備,他在很早以前,就聽說了澤維爾的假設,那個關于還存在某個中介人的假設。此時此刻,保羅的說辭讓他更加確信,這種假設有相當大的可能,是某個被人忽視了的事實。朱塞佩想到這里,決心試探一下這位角頭的忠誠,畢竟他應該對此一無所知, “保羅,我的朋友,你有調查過那個大胖子的海外賬戶嗎?” 這種質疑的語氣,讓這位可憐的角頭渾身打顫,他頓了頓,又說: “我敬愛的先生,我調查過這些事情。可是我真的,真的不能找到一點贓款的蹤影,請您饒恕我吧!” 朱塞佩點了點頭,示意他冷靜,然后在對手極度恐慌的情況下,拋出了自己那真正感興趣的話題:“那么請你告訴我,艾伯特在‘大花園’里是不是具有同伙,你有查過那些人嗎?” “哦基督!” 保羅聽了他的話,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幾步。他呢喃著,用手在胸前劃著十字,臉上卻混雜了掩飾不住的驚訝與徹悟。他信誓旦旦的對朱塞佩說: “先生,你的話讓我想起了費爾南多,費爾南多·曼卡。” 作者有話要說: 朱塞佩自我欺騙日常(1/1) 第35章Ch.34 費爾南多·曼卡,朱塞佩從那位可憐的角頭,保羅的嘴里,得知了這個并不特殊的姓名。他對這個名字的主人了解不多,只知道那位人物應該屬于“大花園”里的,那些老派人物中最固執的一批。朱塞佩在很多年前,曾經和費爾南多見過一面。他記得那是個高個子,身材健碩又五官硬朗的中年男人,是一個從外表上就貼近于黑手黨的男人。朱塞佩從前相當中意這種體格,因此多瞥了兩眼,并收獲一個看垃圾似的眼神。 哎,這么多年過去了,無論怎樣的好身材,都應該變成了胖乎乎的意大利老頭,甚至還是個對著卡巴萊里的脫衣舞娘也再也硬不起來的意大利老頭。朱塞佩想到這里,有些幸災樂禍,同時十分自覺的扔掉了手里的蛋糕。他要再堅持一會兒,不能過早的成為某些肥胖臃腫的大叔,否則他就會從一位外表光鮮內里陰暗的先生,變成一位里外統統失敗的先生。 而說到底,他除了這副身體之外還有什么呢?如果他的性格再可愛一點,態度再溫和一點,甚至說話的聲音再好聽一點,都不至于淪落到今天這般地步,也不至于拖著一大把年紀,還恬不知恥的依靠上床來博取信任和溫情。而更加不可理喻的是,他居然為這種虛假的溫情而陶醉,時常憂心,直到整日疑神疑鬼也不得安寧。 朱塞佩不明白,這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情緒,又到底該如何命名。他只是回避著,好像局外人似的觀望著,并懷揣一顆砰砰直跳的內心。他很多時候,想直接抓著那位小少爺的衣領,問清楚一切事情的原因。可是,可是他卻心虛,害怕知道一些實際上已經一清二楚的問題。 那位顧問先生對此有些煩躁,他摘下了自己那副金邊眼鏡,然后習慣性的,用手揉了揉鼻梁。他覺得此時此刻,毫無疑問的,應該繼續去考慮費爾南多的事情,而不是為了這種莫名其妙的感情,牽扯一些莫名其妙的難疑。于是,這位顧問先生,一如既往的,相當自欺欺人的結束了這個話題。 他又想起了費爾南多,那個老古董似的人物,他在十八年前對馬爾蒂尼的戰爭中被提拔,然后一直在“大花園”里從事一些可有可無的工作。但實際上,就朱塞佩聽到的,唐巴羅內的評價來說,他是一位相當有手腕的成員。而他的資歷,也比大多數人,甚至比古斯塔沃更加深厚。可是他在從前“大花園”里的,黨派斗爭的時候,曾經極力反對艾伯特在家族里的職務。這讓他在一定程度上,冒犯了唐巴羅內的面子,違反了黑手黨的約定,并使他從此以后遠離了權力的核心。 這樣一位人物,是理應對家族,對艾伯特,存在相當的不滿的。他或許是出于報復,或許是出于背叛,或許是出于其他某些未知的原因。但無論如何,他都有足夠的理由和能力,擔任起那個中間人的角色,拿走艾伯特的財產。 朱塞佩的頭又開始痛了。因為,如果他的假設毫無漏洞,那么現在他所要面對的,將會是一個能力強大又不知深淺的對手。朱塞佩厭煩這種試探未知的行動,從某些方面來說,他厭煩一切不可估量的東西。可是,他眼下卻不得不面對這些東西,甚至不得不解決這些東西。畢竟,他總不能把問題,留給他那個比問題本身更加不確定的小少爺。 而且,現在不是戰爭時期了,朱塞佩心里有感覺,“大花園”方面又要開始千方百計的,找他的不痛快了。他從心底里不希望在此時此刻,引起任何不必要的關注,正如他不希望在那位小少爺身上,引起任何詭異的關注一樣。他對此,不能堂而皇之的調查,更不能像處決艾伯特那樣,直接用一通電話召喚格爾馬諾,然后達成某種可怕的一勞永逸。 他只能靜靜的觀察,甚至考慮在必要的時候,瞞著那位小少爺以身涉險,然后親自去“大花園”一趟。朱塞佩開始后悔,自己沒有盡快解決和切薩雷之間的問題,雖然那位角頭也不是萬能的,可在這種情況下,有一個信得過的人手總是比什么都強。他不敢讓盧卡去做這件事情,更不敢讓澤維爾去做這件事情,所以他只好親歷親為。 總而言之,這位顧問先生還是該去向切薩雷道歉,并為自己的魯莽和意氣用事而感到羞恥。其實朱塞佩自己也搞不明白,他為什么會在那個瞬間,在湖畔別墅的門前,固執的,不計任何代價的保護著澤維爾的臉面。他知道其實切薩雷說得一點沒錯,他在那個時候,選擇留在芝加哥就是某種無以復加的蠢行。可是他離不開,放不下,甚至想要獨攬一切。 就算這根脊梁撐不住,就算這雙肩膀扛不下,就算他在那巨大的,命運漩渦的面前只有一點微小的能力,他也依然不自量力的,妄圖在那位小少爺的世界里頂天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