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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王彬真的是記憶里的那個,她今天就算是和歷史面對面碰撞,這個意義對她而言,非常特別,可以說得上是重大非凡。 天子激動,入宮見皇帝王彬父子更是萬分忐忑。 今年是王彬和兒子的本命年,他三十六歲,兒子十二,都說本命年犯太歲,王彬今年的確流年不利,不僅是家里事情多,政途上也十分不順。 自己治理的地域決了一次堤,填進去不少人,百姓遭災,房屋沖塌了很多間。 雖然他僥幸活了下來,王彬卻失去了兄弟。 而他的母親因為失去了小兒子,受不住打擊,纏綿病榻一段時間撒手人寰。 妻子則是央求他,不要讓兒子走他這條路,她和他成親十余載,只得了這么一個孩子,同樣無法承受失去兒子的風險。 因為種種原因,王彬正站在他人生的十字路口,猶豫徘徊,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堅持下去。 這猶豫之中,他就得到昔日好友的引薦,說是天子召見,讓他去京城見天子。 正好兩地離得不算特別遠,王彬就火速動身前往長安。 兒子本來沒想帶的,但是長安之繁華,人人向往,他想跟著他這個父親,王彬就自作主張,把孩子一起帶著了,入這巍峨宮城見見世面。 到底是安安分分做個京官,踏踏實實過完一生,還是站在那堤壩上,頂著壓力治理河渠。 在這樣的心態之中,王彬來到長安,見了天子。 沒見面的時候喬青非常激動,但是聽的宮人宣讀,她又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在見到王彬的時候,激動的心情一下子被無形的手平復。 眼前王彬的形象,同她記憶里書頁上那抽象的肖像畫重疊在一起,就好像是古老的時鐘敲了一下,咚的一聲,跨越了千年。 喬青的心,也隨著那誰也聽不見的咚的一聲,一下子安定下來了。 眼前穿著陳舊衣衫的王彬壓著自己左看右看的兒子對年輕帝王行禮:“臣王彬,見過陛下。” 按照遞來的資料來看,王彬今年三十六,作為養尊處優的官員,他本來應該保養得很好,不說白白胖胖,也一般比同齡人看起來更年輕。 眼前人卻并非如此,他的膚色黝黑,皮膚老糙,不像是個郡守,倒像是農田上辛苦耕耘的農民。 這顯然是個認認真真做實事的官員,不然不會這個年紀,就兩鬢斑白,眉刻皺紋。 而他身邊的孩子,看起來身量修長,完全不像是個十二歲的孩子。 不過仔細看的話,這孩子的五官還是稚嫩的,兩頰有沒有完全褪去的嬰兒肥,皮膚是黑了一些,眼神卻是干凈又明亮。 他看起來和京城里的那些世家子弟可完全不一樣,絕對不是喬青戴了名人濾鏡看他的緣故。 喬青清咳一聲:“愛卿無需多禮,快些請起。” 她看了眼王彬身邊那個繼承了父親遺志的孩子,這個少年郎進來的時候還是有些忐忑的,眼睛向左向右,就是不敢抬頭看她。 但是打量了四周一會,或許是覺得這宮城和別處也沒有什么地方不一樣,不會吃人,這個孩子總算有勇氣看她,而且眼神還慢慢堅定起來,沒有露怯。 喬青看著他,眼神都柔和兩分,是個落落大方的好孩子,一看就是未來會有出息的人。 見到天子之后,喬青未言,王彬沉默。 等了一會之后,他突然跪下來,對天子道:“臣有罪。” 突然其來的告罪讓喬青有點懵逼:“你何罪之有?” 王彬便說了他治下又決了河堤的事情,想到百姓哭號的畫面,他不由得眼睛發紅,一個八尺有余的大男人,聲音哽咽。 不管是在這個時代或者是后世,水利都是一項極大的工程,一旦出現大型洪澇災害,帶來的除了農田被毀,還有就是疫病的危害。 天災**,從來免不了死亡。 出了大的天災,連皇帝都要檢討自我寫罪己詔書,而王彬檢討的正是同樣的罪過。 喬青反應過來,他這是誤會了,以為她召見他,是來問罪的。 齊朝沒有確切的統計過,建國以來,有多少將士以血rou之軀堵住滾滾河水,死在江河之中,還有很多人,默默死在了浪濤之中。 喬青沒有親身參與過抗洪救災,但是她很清楚,即便是在大部分設備完善的后世,每次大暴雨,發生洪澇災害,都或多或少會有人犧牲,更別說現在。 “臣今年治下決堤,死了近萬人。” 今年算得上風調雨順,但是整個齊朝,最大號洪水,就是發生在他的治內,而且還是因為他的過錯他如何能不自責。 喬青本想扶王彬起來,但手伸出去,又縮了回來。 她再次清楚的意識到,眼前站著的王彬,并不是記憶里發揚了父親遺志的那個小王彬,而是名人口中因為“犯錯”投了河的厲害父親。 她站在光影里,看著這個原本只有一個名字的歷史名人,問著自己一個問題,她要改變歷史嗎? 喬青隨即又笑了,她來到這里,所做的一切,難道不是已經改變了歷史。 雖然她并不知道歷史上的太子喬青有沒有幸運活下來,有沒有做皇帝,可是她拿出來的后世相關的東西,絕對是這個時代沒有的。 既然知道王彬的命運,她為什么不能再改變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