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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青把鴻門宴就設在了天祿閣,她很少會在自己的寢殿待客,畢竟是睡覺的地方,要是殺了人,弄了血腥氣,她晚上可是要睡不好覺的。 書房就無所謂了,這書架上的帝王心術、用來讓她以史為鑒的前朝史書,基本上沒有一本寫著好東西,幾乎滿滿都是吃人、愚人、殺人。 魏寒便謝了皇恩,乖巧地坐在屏風后,儼然小學生坐姿。 喬青不免多看了他兩眼,看得魏寒越發局促,又把視線收回來。 世家牢牢的攥住了讀書的特權,寒門就算想要出頭,除了極少數出眾者,也十分難以打破這個階層。 而少數的寒門在成為了世家之后,又會很快被規則所同化,成為世家的一員,努力的維護起世家的利益。 就比如說度支尚書府也是這么個情況,世家權利加起來越于皇權之上,喬青要施行新政,處處阻礙,步步為jian。 這當然是不對的,喬青來自后世,也知道權利的走向,可僅僅憑借她一人之力,想要做成這樣浩大工程。絕對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想要分化世家,必然要從科舉入手,從下而上,瓦解她們的權利。 只是她才坐這個皇位半年,這事情只能慢慢來,先得讓寒門倉廩實、衣食足,才能考慮普及教育這件事。 飯都吃不飽,他們哪有心思進學。 “陛下,節度張溪在天祿閣外等候。” 節度是度支尚書府負責掌管軍糧的官員,算的上魏寒的直系上司。 喬青拿了紙,正好用左手抄錄完魏寒的呈上來的冊子,她把原先的那份冊子收了,又站起身來,敲了敲屏風。 “先出來,在那跪著。”喬青的手指向書桌前的空地,這場戲,只有她一個人唱哪里好看,她還需要個捧哏。 “宣張溪覲見!” 伴隨著宦者尖細拖長的音調,張溪就聽得天子怒斥:“給朕跪下!” 這聲音像是冬日的冷風,還裹夾著刺骨的冰雪,把張溪嚇了一跳,伴隨著冷風冷語砸過來的,還有一枚染了墨汁的眼硯臺。 以前喬青用的都是上等貨,后來她想想不劃算,專門讓人從民間給她捎了一整箱的廉價硯臺進宮,砸了人她也不心疼。 張溪已經得知是魏寒犯了過錯,他所做的賬,出了大紕漏,這賬當然不是魏寒做的,但是遞上去的內容乃是魏寒的筆跡。 魏寒犯了錯,張溪作為他的直系上司,也想過自己被問責,不過事先他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哪怕天子問到他頭上,他也有充分的理由為自己辯解。 不過就是降職,等到過些時日,那幾位大人自然會幫他添點功勞,掉下去的位置還是能爬上來,還能爬的更高。 但因為天子這一聲暴喝,加上差一點被那硯臺砸到頭,他把幸災樂禍的心思收了收。 哎,天子什么都好,年紀輕,病秧子,就是脾氣太差,這動不動砸東西的習慣不太好。 張溪往跪在那里的魏寒那里一瞥,好家伙,魏寒竟然已經被天子砸得頭破血流,滿臉鮮紅血跡,十分嚇人。 盛怒之下,天子的眼刀又割到了張溪頭上。 喬青呵斥道:“犯了錯你還有臉站著,給朕跪下!” 原來自己也是要跪的,張溪倒也乖巧,膝蓋一彎,在魏寒不遠處跪了下來。 他張口便是:“臣冤枉啊。” 喬青冷笑,眼神讓張溪想到了盯上獵物的毒蛇,不對,是巨蟒,那眼刀像是戳在他的天靈蓋上,看得他頭皮發麻。 張溪突然對自己的未來不確定起來,天子這眼神,看他就好像是獵隼盯上了一塊腐rou。 并不是多么強烈的情緒,可他明明是活人,張溪打了個顫,背上出了一身的冷汗。 “哦,你同朕說說看,朕冤枉你什么了?” 張溪便說了魏寒的那件事,還把自己早就準備好的說辭說了出來,他自認自己做的事情雖然不完美,但其他地方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喬青斂了笑意:“朕怎么不知道魏愛卿還做過這種事。” 她從桌案上挑出那份折子,打開來,摔到張溪跟前。 上面的確是那首嘲諷天子的言語,但上面的字跡不是魏寒的,是張溪的。 “朕看折子的時候,還真沒有發現它是罵朕的,張溪你好大的膽子!” 怎么會是他的字跡,怎么可能是他張溪的字跡! 張溪張大了嘴,瞠目結舌。 他看向一旁的魏寒,對方低垂著頭,但是唇角竟然是上揚的。 在這一瞬間,他猛地醒悟過來,他中了魏寒的計了,天子根本沒有看到陷害魏寒的東西,但他卻在直接說了出來。 這說明什么,說明魏寒根本就是冤枉的,是他有意為之。 這段時間以來,他吩咐下去的什么事情,魏寒都完成的好好的,哪怕是一些瑣碎的小事,他都勤勤懇懇,不出半點錯漏。 剛開始的時候,張溪還會認真檢查,私下里又笑這愚蠢的寒門子弟,便是他做的再好,他的功勞也會是他張溪的。 就是因為魏寒的忍讓,退步,養大了張溪的胃口,除了皇帝這邊吩咐下來的公文文章,張溪自己的事情也推給魏寒去做。 可能就是在這段時間,魏寒模仿了他的字跡,來了個以假亂真! 張溪眼睛赤紅,怒瞪魏寒,然后又哭著想去抱天子的大腿:“陛下,陛下,這不是我的字跡啊,是魏寒,是魏寒陷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