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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重生之佞臣_第157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瞎子

    晏豐二年春, 草長與鶯飛。

    新帝即位將滿兩年, 大齊海清河晏, 物阜民豐, 于是改元“晏豐”,以示王朝之興。

    其中更深層的東西,除去選定這一年號的帝王本人以外,再沒人知道了。

    晏, 宴。

    衛初宴,你在……哪里啊

    在即位的第三個年頭,人們歡欣迎春之時,以雷霆之勢接連處置了幾位分管不同職司的老臣、帶出一片糾連在一起的黨羽后, 將滿十七歲的新帝趙寂終于自三公手中接過了權柄——至少是明面上的權柄——真正開始了治國理政的道路。

    經歷過年初的腥風血雨, 朝中再無人敢欺帝王年幼, 但極少有人知道,如今令得一眾大臣都得打起十萬分的小心應對的年輕帝王,私下里卻總是念著一個人的名字。

    那個名字, 若真傳到眾臣耳中, 他們也不陌生, 便是兩年前, 那位被人喚作“小衛大人”的衛初宴還曾在長安城中掀起過一陣影響極深的風暴,在那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禍事中,有一位殿下永久地喪失了皇女的身份,有一位殿下失去了王妃、與王妃的母族鬧了個兩敗俱傷,還有一位殿下, 則被嚇得閉門不出,兩年了,也未如何恢復……

    而這三位,原本是即將要封王外地做王的,更早之前,這幾位更是儲君的人選,但一夕之間,他們便名聲盡毀,而在這件事中,頻繁閃過的那個清清淡淡的人影,一時之間,也成了很多人不敢置喙的存在。

    即便是后來她莫名其妙的消失在了朝堂之中,但仍然很少有人敢于談及她,除了長安城中那些小勛爵的口中會偶爾出現“衛姐”二字外。

    時間久了,這個名字在皇宮之中也漸漸成為了禁忌。宮中不再有人擁簇著守在去甘露殿必經的地方,以求一睹那位神女一般都大人的風采,在一個宮人因不小心在陛下面前提起那位小衛大人而被杖責后,便連談論那位大人的,也沒有了。

    但是同樣一個名字,卻時常響起在甘露殿中。有時是在陛下紅唇的開合中,有時是在自各地歸都的暗衛的稟告中。

    但是,無論如何努力,距離陛下最后一次得知那位大人的消息,也已半年有余了,這半年中,在中常侍眼中,陛下的脾性漸漸暴躁了起來,行事也不由狠、快了許多,原本她打算等服喪期滿再順理成章地親政的,但衛初宴消失,急于獲得力量在各地找尋她的帝王終究還是鋌而走險了,好在前期的布置已很嚴密、所要揪出來的那片黨羽也是實實在在有罪證在陛下手中的,她雷厲風行地將之拔除,明面上是整肅朝堂,實際上,則是借此施加給三公壓力,最終收回權柄。

    帝王聰慧,雖行險招,終究無險。

    “仍是沒有她的消息嗎”

    著一玄色帝袍立在甘露殿前,比之兩年前沉穩了許多的趙寂負著手,目光淡淡地劃過地上跪著的作侍衛打扮的幾人,神色不怒而自威,令得身旁隨侍的宮人個個噤若寒蟬。

    “臣無能,沒能尋到關于小衛大人確切的消息。”頭顱深深埋著,額頭磕在了地上,在外奔波數月卻毫無所得的暗衛首領已做好了領死的準備。

    趙寂站在正抽芽的柳樹下,面容卻是與那新綠的活力不同的沉寂,她微點下頜,桃花眼中看不出什么喜怒:“那么太后呢”

    “回陛下,太后娘娘的病已大好,只是不愿與臣下回宮。南疆那邊的苗女也說,娘娘大病初愈,不宜遠行,這是娘娘交由臣下的懿旨?!?/br>
    侍衛恭敬呈上一物,中常侍檢查過后,送到了趙寂手中,趙寂展開看了,目光觸及那“勿需掛懷”四字時,將黃絹緊緊攥在了手中。

    “朕知道了?!贝鬼聊季?,趙寂俯下身,簇金的袍袖在空中揚起,她拍了拍心腹的肩:“朕知你此行辛苦,然你并未完成任何一件事,所以,帶著他們自去領罰罷?!?/br>
    身后傳來謝恩的話語。

    你在……哪里啊。

    走在巍峨的宮殿群中,目光掠過高高的宮墻,望著遠處重重疊疊的山峰,想到那南疆的渺遠時,趙寂痛恨起這座禁錮著她的宮城來。

    她是這大齊的皇帝,所以她不能離開長安,不能去尋衛初宴。

    她一遍又一遍地這樣告訴自己,卻不知道,在這種杳無音信的煎熬中,她還能堅持多久。

    勿需掛懷……皂靴踏在青石板壓成的宮道上,趙寂再次展開那絲絹看了,卻反而更加無法輕松起來。

    半年前,母后身上的毒素被驅散大半的消息從南疆傳來,隨之而來的,卻是衛初宴失蹤的消息。雖然這也不算失蹤,因為衛初宴在那之前留下過一封信件,大意是她有急事,暫時不能恢復與長安的信件往來,但會在一年之內回到長安,那時她所留下的,也是“勿需掛懷”四字。

    “到底有什么事情,令你匆匆自南疆離開,到底又是什么事情,令你要足足在外多待一年”幾聲低喃,夾雜著趙寂深深的不解與擔憂。

    她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在收到衛初宴的信件之后,她意識到衛初宴遇上了棘手的事情,什么一年半年的她根本不等,而是直接派出了大批侍衛去尋她,同時也命人去尋在南疆治病的母后,希望能從她那里得知一些有用的消息。

    但是那些人全都無功而返了,半年了,她失去衛初宴的消息已有半年,即便衛初宴給了一年之期,即便她一遍遍地告訴自己沒人能夠傷到絕品的乾陽君,但是……豈是說不擔心就能忍得住的

    此時距長安五百里的一處原野。

    彎彎曲曲的小路那頭,漸漸走來了一個麻衣裹身、黑布纏眼的年輕“男子”。他看起來是個瞎子,手上持一竹棍,但走近了仔細看,少數的人還是能發現這是一個做男子打扮的女子的。

    她是衛初宴。

    瞎了,又無奴仆隨侍、也無車馬相送,她慢慢地在路上走著,朝著長安城的方向走著。

    一般而言,瞎眼之人獨自行走之時,總不免露出惶然的神情,他們的背總是微微躬著,手上竹杖一刻不停地點在地上,這樣才不至于摔倒。但是此刻的衛初宴卻平靜如湖水,她走在路上,閑庭信步一般,若是忽略她那緩慢的速度,恐怕很多人都想不到她是蒙著眼睛的,而她也用竹杖,卻不時時刻刻輕觸地面,而是只在隔的較遠的幾步中,試探一下地面是否平穩。

    她的身后,遠遠地綴著兩名女子,其中一人做少女打扮,但看樣子,也有雙十年華了,極少有人在這個年紀還未出嫁的。另一人則穿著極具南疆色彩的藍色衣裳,身上掛滿了銀飾,走路時叮鈴作響,看起來,約摸是十六七歲。

    “對于一個瞎子而言,她走的可真快?!?/br>
    勒住韁繩,站在山頭往遠處眺望,但那人影隔了這么遠,已與路邊石頭一般大小,教人難以分辨。藍衫少女嘆一口氣,跟旁邊那個同樣騎在馬上的人慨嘆了一句。

    那女子目光如水,眉眼中卻有濃的化不開的愁緒:“是呀,她越走越快了。明明早些天,還經常摔跤的,她果真是一個做什么都做得很好的人。”

    “醒醒吧清鳶jiejie,她這般努力,不過是為了贏了與你的賭約,從此擺脫你,心安理得地去往長安尋她的愛人罷了。你為她擔憂難過卻又驕傲,可她,又豈有半點心思在你身上”

    萬清鳶看著藍衫少女,搖了搖頭:“我輸了。我愿為她擔憂驕傲是我的事,你不能以這個來罵她?!?/br>
    “你……唉!那你既然承認你輸了,這個賭還繼續下去嗎不若我這就去把她的瞎眼治了,咱們回苗疆吧?!?/br>
    萬清鳶勉強一笑:“繼續下去罷。她已走了半年的路,便讓她把最后一段走完吧?!?/br>
    “你還是未曾死心?!?/br>
    “侗兒,就當是我的最后一點期盼吧。”

    “總之說好的,她若能以瞎子之身走到長安,你便要對她死心,同我回苗寨。”

    “好?!?/br>
    她兩說好,破空兩聲鞭響,駿馬馱著人,漸漸往衛初宴的方向追去了。

    是的,這是一場賭局。

    那苗疆少女叫做藍侗兒,給貴妃治病的恰是她師父,不過苗寨并不敢同朝廷抗衡,因此不存在以貴妃威脅衛初宴做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