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歡_分節閱讀_1
《盡歡》作者:欠扁之包子 文案 “父皇,可以么?” 盡歡帝轉頭看著身后白衣翩躚,溫潤雅致的少年,邪肆的眼眸中明滅不定。 只半晌,盡歡帝突然釋然:“七月十五鬼門大開,皇兒定是那日地府放出的妖孽。” 頓了頓,盡歡帝又抿起淺色薄唇:“否則孤怎會因皇兒輕勾小指的羈絆,便將那坐擁天下萬世逍遙棄之不顧……” 卷一 東邊日出西邊雨 第一章 奪位 承賢二十三年冬,荒yin無度追求長生的承賢帝終于在病榻上不甘地由人闔上了蒼老的雙眸。這一刻,天知地知,逝去的一縷孤魂知,天下人皆不知;有幸見到這一刻的人,再沒有追憶的機會。 天下人只知承賢帝年邁無力上朝已經許久,早年的放肆生活在這位九五之尊身上留下了太多禍根,而固執己見輕信道士則給朝堂留下了太多后患:只因承賢帝夢求不老,終生孜孜不倦于丹藥之道,對大臣們三番五次的上書勸誡早立太子不聞不問,后又以邊關禍亂或是賜封地為由將眾皇子遣送出京城,導致太子之位懸虛,朝堂動蕩已經在所難免。 然帝位之爭似乎只是懸于頭頂的萬鈞寶劍,卻始終沒有落下,天下人慶幸之余轉而陳贊承賢帝剛及舞勺之年的十三皇子,因其年幼且深得承賢帝喜愛,所以在承賢帝力排眾皇子的活動中幸免于難,得以留在京師之中。 自承賢帝染疾以來,十三皇子衣不解帶侍奉左右,每每有藥湯呈上必先親口嘗試以確保無人加害,孝心天下可鑒,“帝王之家亦有親情如此”,百姓如是稱頌。 然,該死之人,終歸要掩于黃土,無用的掙扎之期過后,還是要放下世間一切富貴榮華。 承賢二十三年,世間裹著肅殺剛跨入冬日,各地的草皮還披著深秋的寒霜,京師各高官宅邸之內卻是一片沸沸揚揚:承賢帝病重,雖然還有些清醒,但是太醫說撐不過這個冬天了。 太醫說的不過一個冬天,那么實際上就沒有幾日的盼頭了,必須向自己親近些的皇子報告此事,現在沒有正牌繼承人,連那個日夜服侍的十三皇子似乎至今都沒有得到冊封的詔書,那么誰輸誰贏,看的就是拳頭和抵達京師的時間了。 于是眾位有幸得到宮里傳出的消息的人無不慶幸自己的運氣,而后紛紛派出快馬通知在封地或是邊關的皇子,期盼著自家主子可以早些帶著兵馬到京城來。殊不知此刻,承賢帝已然魂歸地府,而把持著皇宮的,是十三皇子的生母,自皇后逝世之后統領后宮的王貴妃。而手里撥弄著玉璽一臉看好戲的表情清晰吐字,讓人將自己的話語錄在繡著祥云瑞鶴的富麗蠶絲綾錦上的,則是剛剛親手闔上自己父皇圓睜眼眸的十三皇子。 眉眼如畫,語氣溫和,幽藍入深的瞳仁中卻是排遣不去的百無聊賴和少之又少的期待:我親愛的哥哥們既然皆為名來,那么,該當不要讓我失望才是…… 三日后皇宮外響起馬有些微弱的嘶鳴,尚在西沉的落日將余輝傾覆下來,照的森嚴的皇宮愈發幽深不可測,而馬細細碎碎的徘徊聲則在這個傍晚顯得突兀而水到渠成。第一個到達所謂勝利終點的是九年前被封為印王留居印地的七皇子,此事不必細想便能猜到,因為印地離京師最近,和遠在邊陲及其他封地的皇子相比,此次七皇子可謂占盡地利。 然,真是地利么? 在七皇子仍在殿門外稍作停留,考慮著如何以孝子的面目探視即將仙逝的父皇時,早有暗中潛伏在殿旁的暗衛飛身回去稟報。早些時候承賢帝臥病的泰和殿仍是一片富麗堂皇,完全沒有半絲白綾纏繞,更沒有所謂的靈堂氣息,而臥榻之上隱隱有人性物體凸起,伴著年老之人特有的喘息聲,透過半垂著的簾幔看去似與前幾日無甚區別。 臥榻邊一把紫檀木椅上安然坐著一個身著便服的清秀少年,此刻他聽到來人的稟報不由笑意盈上眼眸:“哦,七哥果然先到了。” 當然得七哥先到了,當年父皇將七哥的封地定在離京師不遠處,就是因為七哥性情暴躁武斷難成大器,對皇位威脅甚小,而今自己手邊只有寥寥禁衛軍,不借助著七哥的力量怎么登上皇位。想著少年又問道:“那么其他皇子大約何時抵京?” 暗衛面無表情地回答:“各位皇子都快馬加鞭往京師趕來,匆忙之下人馬并不多,僅七皇子所率的部下已逾萬人。最近的五皇子大約二日后會到,其他皇子陸續在六日左右。” 人馬不多,時間又太充裕了,少年仰頭似有若無地嘆了口氣,說道:“將七哥迎進來吧,隆重些,用那個圣旨啊。” 早有前些時候王貴妃跟前第一得力的福公公諾了一聲,帶著一干太監宮人萬分威儀地走出門去,不多時便碰上了已經用武力屏退守門的將士策馬向著泰和殿趕來的七皇子。雙方相見,手捧圣旨的福公公尚能維持面色不變直視對他來說應是突然出現的七皇子,而后者卻已失卻了剛剛勇闖皇宮的勢頭,有些唯唯諾諾地竟翻身躍下馬來,支吾不成聲。 倒是福公公先開了口:“印王不需如此拘禮,現下國事危急,雖然圣上還未召印王進宮,但圣上確有此意,印王此番進宮不但無罪,反而合了圣上之意。” 七皇子聞言喜上眉梢,合了父皇之意?那些謀士說的便是對的了,父皇當年雖然也隨流將自己封了王,卻是安排在離京師這么近的印地,若說是假封實則將自己表面上像其他皇子般從京師放逐而等于是保護了自己,也是很有道理。 想著如此面上卻假作惶恐狀,說道:“兒臣聽聞父皇病危,因掛念父皇因此顧不得禮數便擅自離開封地,父皇恕罪便是開了大恩。” 福公公聞言面上帶笑:“印王孝心天地可鑒,無怪圣上近來時常念及印王。”說著慢慢展開手中綾錦,收回臉上笑容上前一步道:“印王接旨。” 七皇子未及收回臉上做戲般的惶恐便連忙蹲伏下身,朗聲應道:“兒臣接旨。”誰料雙膝剛剛即地便聞得身后狼藉一片,卻是自己帶來的侍衛們未及回避只能隨同下跪,身上所配刀劍叮當作響,弄得七皇子臉上的狂喜換成一陣青紅相間。 福公公卻是絲毫不在意般開始宣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孤自染疾以來甚少上朝,每每錯過各封地之王覲見之期,因近來萬分掛念七皇子印王,特此宣印王覲見,欽此。”帶著尖細嗓音和無上威嚴吐出最后一個尾音,福公公臉上馬不停蹄地換上了落在七皇子眼里似乎是諂媚的笑容,而后小心翼翼將綾錦卷好,俯下身伴著七皇子帶著顫音的“兒臣,接旨。”將其平平放在后者高擎著的雙手中。 第二章 卸防 不過一刻鐘的時間,當七皇子看著百米之外雄偉矗立的泰和殿時,臉上猶自帶著勝利在望的喜悅和睥睨天下的豪情,心中漫漫溢著福公公將圣旨放在自己手心時悄悄帶過來的一句話:“圣上有些話沒有在圣旨上明說,老奴見圣上顏色,似是與印王有要事相商。” 要事相商,現下除了皇位,還有何事父皇可以和自己相商? 父皇怕是知道這病好不了了,少不得向大限低低頭,放棄那可笑的長生欲求,而后便想起來自己了,不,照著自己謀士的話,父皇一直都有此意。哼,親愛的十三弟啊,你近年來日夜侍奉又有何用,父皇還不是照選了我為最適合掌控這天下的人。 “印王請留步。”福公公在其春風得意之時似是好意地提醒道:“印王此刻這樣進去,不太合適吧?”說著已有所指地看了看就欲跟著七皇子魚貫而入的一干貼身護衛。 七皇子聞言恍然醒悟,自己可以名正言順地繼位了,那么留著這些人跟著自己只會多些閑言碎語,于是對著護衛們手一揮:“你們退下,這里能有什么會威脅本王安危,倒是你們這樣進去,會讓龍體抱恙的父皇病情更加雪上加霜。”護衛們對視了一眼,領頭的人緊按了一下佩劍,悻悻退去,七皇子猶自不滿道:“你們退到宮門之外,或是去驛站等我的消息,現下雖不是尋常時期,合著規矩你們也不該出現在這里。” 福公公看著眾人向宮門散去,臉上笑容一如春花綻放:“印王果然關心圣上啊。”說著如此,眼睛卻有意無意似的地瞄向七皇子腰際的長劍,后者發覺后灑脫地解下遞給隨福公公一道來的太監:“這個自然不必。” 福公公大贊道:“印王真是明白人。”而后轉身帶著七皇子向泰和殿走去,眼中流光涌現:籠外的野獸已經卸下所有防備,該是時候套進籠里等待著他的援兵為己方效力了。 不久,七皇子踏進泰和殿,未走出幾步就望見臥榻之上簾幔垂動,隱約可見榻上躺著一人,臉上連忙換上擔憂的神情,趕著上前跪倒在床前,帶著哽咽之聲說道:“父皇龍體抱恙,兒臣被禮制所縛無法前來探視,更不能時時陪在父皇身邊盡孝,兒臣實在愧對父皇啊。” 話音剛落,還未見榻上之人有甚反應,就見榻邊香楠木椅上的十三皇子微微轉過頭來俯視著七皇子,而后直起身來就要行禮,被一旁遞過藥來的宮人擋住了動作。十三皇子接過藥碗對著七皇子歉然一笑,而后捻起碗中瓷花小勺在濃黑的藥水中拌了一拌,正要如往常般舀起來試服,跪著的七皇子突然欺身上前伸出手來:“十三弟,近年來辛苦了,這次七哥來吧。“ 十三皇子含笑欲要推辭,見七皇子語氣堅決便將碗遞了過去,有些失落地說道:“七哥知道怎么做吧?”七哥這么快就搶著要喂藥了,真是理解自己的心意啊,藥里沒有放蜜餞,迷藥的味道可是很輕易地被nongnong的苦澀掩蓋了過去呢。 七皇子微覷著十三皇子臉上的表情,笑道:“十三弟放心,我曉得。”而后舀起一湯匙藥水就往口里送。真苦,七皇子猛力咽下口中的藥水,心中暗自感嘆了一番,而后繞過呆立在木椅邊的七皇子就要上前拉開掩著的簾幔,哪知手剛搭上隔開自己和床上之人的幕布,整個人就不聽使喚地酥軟了下來,掌中猶自緊控著藥碗,卻再難挪動分毫。 十三皇子臉上失落的表情更深了幾分,向著趴在臥榻上的七皇子俯下身去:“七哥真是好運氣,我這么些年了一直試著藥都沒有碰上行刺之事,沒曾想七哥一上手就來了。” 七皇子眼前漸漸模糊,不安的感覺逐漸涌上心頭,奈何全身無力,竟是連喊都喊不出來了,只能任著一旁剛剛還溫潤如水的十三皇子繼續說出讓自己不安的話:“七哥真是關心父皇啊,那么為了父皇去死大概也是心甘情愿的吧。不知七哥在印地cao練的那些兵馬可曾帶到京師來讓我這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弟弟嘆上一嘆,只愿他們不要因為七哥治下的印地生活安逸,都忘了怎么打仗才好。” 七皇子的昏迷前的最后一瞥,盡是十三皇子看向殿外的清瘦身影,未著龍袍未戴朝冠便已有君臨天下的陣勢。而殿外逐漸覆蓋過來的印地兵馬得到的,則是福公公滿帶笑容的昭示:“眼下時局動亂,太醫說圣上不久于人世了,在新王順利登基之前大家千萬保守秘密,大家所要做的,便是保證這皇宮固若金湯,日后印王的賞賜是少不了的。”此昭示帶著印王的貼身長劍,因泰和殿內也未傳出印王的呼救,便和著之前護衛們一同聽到的圣旨變得不容置疑。